第171章
  “见过陛下。冬来风冷,妾身只是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安好。”
  不等燕祯回应,她就已经直起身,视线望来,接着眉尖微蹙,“陛下怎么……”
  淑太妃抬抬手,想要屏退左右。
  然而守在燕祯身侧的视若无睹,退了的只有她身旁的宫人。
  淑太妃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脸上担忧之色却分毫不减:“妾身怎么瞧着,陛下不大开心?”
  燕祯板着脸:“无事。朕还要去人议事,淑太妃请回吧。”
  “这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陛下还要与人议事吗?陛下真是辛苦……怪不得,比起前些时候一见,陛下消瘦了许多。”
  淑太妃继续担忧着,“陛下还年轻,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如何能这般劳累?真是……”
  “太妃多虑了。”
  燕祯打断了她,声音已经带上不愉,“朕瞧着太妃也憔悴了不少,想来方才不是朕措辞不当,是太妃合该安养。”
  这话已经严厉,甚至带了些讽刺意味。燕祯很少这般说话,若是对着长姐是要挨训的,他条件反射地有些心慌。
  然而面前,淑太妃只是面色微僵,随即长长一叹,眼圈跟着就红了起来:
  “陛下何来不当之处?可妾身又如何不憔悴?妾身长日待在这宫里,就好比那笼中的鸟儿,莫说翱翔长空,就连望出去的天都是一个模样。陛下……憔悴实非我所愿呀。”
  说到最后,她眼尾湿润,捏着帕子慢慢地沾。
  燕祯沉默了,因为觉得自己方才说得有些太重,也因为他有同样感慨,更是从没见过女子哭泣,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然而,淑太妃并未让他苦恼太久,很快自己擦干了眼泪。
  “陛下恕罪,妾身多口了。实不相瞒,妾身入宫前,家中也有个弟弟,与陛下差不多年纪,如今也有数年未见了。看见陛下,妾身总想起……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多说、想要多见。若陛下不嫌弃,便允妾身将您当弟弟看待,可好?”
  没给燕祯太多反应的时间,淑太妃朝身后抬手,从自己宫人手中接来一物:“陛下,这是妾身亲手做的点心,是妾身家乡的风味,陛下可愿尝尝?”
  “妾身实在思念家人、思念弟弟,却此生不得再见……若陛下爱吃,妾身便当是家人、弟弟也都吃到了。”
  燕祯被这一连串打得有些懵。史书国策他都还没学通,更别说这些人情话术了。
  只想着——反正外人给的他都不吃,那接了也无妨。
  便答:“那好吧。”
  【作者有话说】
  哦不…今天实在太晚了,一万个对不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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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祯在京中大喊:姐——有人抢你弟——(声音被风吹散)
  ps.虽然应该不会有人这样觉得,但是以防万一:燕祯和淑太妃没有cp线[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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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落30小包包orz
  第102章 越关山5
  ◎“我们被人盯上了。”◎
  常乐单方面被切磋完,鼻青脸肿地回了火堆旁。见鱼汤火候到了,又往里加了把芥菜干。
  期间张了下嘴,虞白担心他说完母亲又一时兴起说父亲,赶忙伸手去拉他:“你先不要讲话了。”
  常乐又张了张嘴,左右活动了下,含糊开口:“我没有要讲话,我就是看看下巴掉没掉。”
  邓勿怜坐回原处喝起鱼汤,解气又忍不住叹气。这常什么乐看着挺像模样的,怎么挨了两下就蔫头耷脑不吭声了。
  无趣。
  不如上回那个。
  仍然忘不掉那双又傲又冷的眼睛。
  想起这事,邓勿怜正想问问秋狩行营里挨她打的那人叫什么名,就听见身后不远响起道清冷的声音,朝着燕昭:
  “家主,起风了,怕要变天,早些赶路吧。”
  燕昭刚喝下陶碗里最后一口鱼汤,闻言抬头望向天际。湛蓝与枯黄的交界缓缓爬上阴霾,仿佛下一瞬就要铺天。
  “整装出发。”
  天空不久灰白,随即细雪飘落。等车队赶到客栈时,已是黑沉压顶、大雪席卷。
  同行的商队几乎将客栈住满,才刚下午,但没人会继续赶路了。一是因为恶劣天气,二来,再往前便是陇关。
  过了关山行路艰险,所有人都会养精蓄锐,好好休整一夜。就连总是聚在大堂阔谈的行商也消停了,客栈里十分安静,只闻窗外呼啸声。
  窗外朔风凛冽,一合窗,风声就被炭笼燃烧的噼啪声盖过,硬是往西北风雪天里添了几分温馨的安宁。
  躺在这样的温暖里,燕昭心里却不大安宁。
  震惊、受挫、不可置信,这样的情绪在确认谢若芙与十六部有关,甚至极有可能是抱着仇恨刻意接近燕飞鸿时,就已经短暂地有过又消失了。
  得知长久悬在头顶的阴影并非是病而可能是毒,她心情也波澜过一瞬。是毒就总该有解法,哪怕只能缓解,总比从前全无头绪强,说不振奋也是假的。
  虽然对不寿一事早已接受,但若要选,她必然想活。
  至于“为何是我”一类的质疑,她早在过往无数个失眠的夜里问过许多遍了,再消沉没有异议。
  只是胸口总郁郁着一股情绪,像外头的雪全堆积在那里,结了霜、冻成冰,却有一层躯壳隔着,炭火烧得再热也烤不进去。
  不太明白原因。
  燕昭换了个姿势,在枕上侧躺,习惯性隔断这些情感上的纷扰,开始思考实际的事情。
  此番西行,表面身份是行商,正当理由是督查边庭军务,真正目的只有一个,找解药。
  空口说来简单,可但凡一细想,就知道有多难。
  书肆、药铺、坊间询问……如同无头苍蝇。
  暗访阿赊越部……从前的十六部只剩这一根独苗,聚居在凉州以西,一个叫库卓的地方。
  可这样的部族必然是铁板一块,且是带刺的铁板,莫说问出东西,恐怕只是靠近都会危险。
  直接挑明来意更不可能,且不说多年战乱血海深仇,十六部残余必然心存怨恨;这样的身世揭穿,最不利的是她自己。
  或者,直接从凉州发兵……
  不行。那不就和燕飞鸿一样了。解决问题,战争永远不能是第一种方法。
  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就算此行找不到解法……
  燕昭又翻了个身,枕着手臂躺着,开始回忆帝陵的布局。
  如何才能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挖……
  房中水声哗啦一响,浴桶里的人湿淋淋迈了出来。
  屏风很薄,纤细的人影映在其上,繁丽刺绣像在给他伴舞。一阵窸窸窣窣擦拭声后,屏风后的身影不见了,身上厚重的毛毯被掀开一角。
  微微的凉涌进来,接着是沉甸甸的热。不多时,毛毯上端钻出个脑袋,微潮着的头发蹭乱了,滑落搭在她颈侧痒痒的。
  虞白像个粘人的小兽一样从被窝里钻上来,趴在她怀里轻声问,“殿下在想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燕昭在想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毛毯底下,他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温度,浴汤烧得够热,他又烫又潮湿。热气隔着寝衣往她身上渡,让她觉得这个时候再想别的才是真的大逆不道。
  她抬手拢上他的腰,顺着一路光滑上来,绕了一缕散落打湿的头发在手里。
  “你又在想什么?这一手爬床的功夫,不像虞小公子作风。”
  虞白脸上霎时一烫。他是想着这几日看着燕昭心情压抑,想要帮她纾解来着。
  他自己的想法倒是其次。
  只是自从那层伪装被撕破,他总有些别扭的拘束,此时听她这样一说更是窘迫得不行,仿佛那炭笼就在脸颊边上烧。
  “你别……你小点声。这里隔音不好……”
  他声如蚊蚋,“刚才,我都听见隔壁讨论天气的动静了。”
  燕昭笑眯眯点头,“好。我肯定不出声。”接着一翻身把他压去枕上,埋首就咬了一口。
  方才沐浴的水太热,虞白身上本就被烫得微粉又敏感,这一下直接发起抖来,“殿下,轻点……”
  刚颤颤出声,他嘴唇就被人两根手指压住。
  燕昭轻轻“嘘”了声,“你方才怎么说的来着?”
  虞白想起这是客栈,而且是墙壁很薄、住客很满的客栈,赶忙抿住了唇。但下一瞬又被她撬开,指尖轻轻重重碾着他唇瓣,“叫我什么?”
  背着光,她眼底暗沉沉的,像是压抑着许多翻涌的情绪。虞白躺在枕上仰望过去,试图读懂,却看不清,也看不明白。
  但他懂了她想要什么,就像白日里在河边的时候,于是他顺从地启唇,含住她指尖,“家主……”
  滚烫的吻再一次落下来。惦记着单薄的墙壁,虞白竭力压抑着声音,就连求饶都用的气声,无力地攀着她脖颈一遍遍唤家主、家主。
  渐渐话语变得含糊了,忍耐声音让他全身哪里都绷紧,感知只会更清晰,颤栗得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