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很轻、很拘谨,没有任何技巧与情.欲,单纯的嘴唇碰嘴唇。
  却让她心情无比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燕昭心想。
  如果忽略刚才她的刻意挑弄和眼神逼迫的话。
  但她又觉得没什么。反正,往后总会有那么一天。
  她看向怀里的人。
  一吻之后他就转开了视线,认真盯着面前装着果脯的小盘。抿着唇,下颌绷得很紧,但碎发间耳廓红得快要滴血,早已袒露了一切。
  “是在找刚才那个酸的吗?”
  燕昭故意不拆穿,但又装作恍惚,“哎呀……我忘了是哪个。再试一遍吧?”
  她拈起零嘴一枚一枚喂,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闷不作声一口一口吃。
  绯红快要从他脸颊蔓延到脖颈,烛光朦胧地落在他身上,白衣熏染成鹅黄。
  燕昭还没见过他穿绯红,也没见过他穿鹅黄。
  她想,哪怕只是为了这些,也要把他留下。
  那日翻开他素白一片的箱笼时,就想给他添些艳色衣裳。
  但一直忍着没有,现在想来,当时就已经在下意识为留下他而找理由。
  但现在不用拖延了。
  方才叫侍女准备点心零嘴时,她已经一并吩咐下去了。
  况且像这样的理由无穷尽,哪怕染谱有尽头,季节也还有四个。
  没见过他穿春衣的缤纷,盛夏薄衫翩翩的样子应该也很漂亮,秋日飘逸的披风倒是见他穿过,但那时已近隆冬。
  一直和他挤在寻梅阁那张小小床榻上,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总想着不能没带人进过自己寝室就送他走,只要不带他过来就可以一直往后拖。
  但现在又觉得无所谓。
  公主府那么大,总有没同他一起待过的角落。再不济还有内廷,还有京城以外,那么多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去过。
  再说,前路不一定如她担忧。公务上稍稍松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早朝之前用些点心,也并没有让她头脑迷糊。
  她并不一定会伤害他,而且——
  燕昭往后撤了撤身子,凝眸打量。
  少年嘴里塞得满满,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身上穿得又厚又严实,一看就暖和。
  生病一场不仅没瘦,气色还更好了。
  都是她养的。
  若是送去庄子上,说不定几日就憔悴了,那不行。
  而且徐宏进说不定会对他报复,那更不行。
  燕昭一边想着,一边拈着蜜饯一枚一枚往他嘴里喂。
  每次轮到那盘格外酸的就刻意避开,仿佛只要永远吃不到它,就能多一个留下他的理由。
  而且……
  还没问过他的想法。
  那日的春幡胜琳琅满目,他都能选中那么一个笨笨丑丑的小青鱼。
  说不定那么多去处里,他也会选择留下。
  ……问一下。虽然她几乎可以猜出他的答案。
  燕昭往他嘴里塞进一枚,心思微动。
  ……要不还是算了。万一他不想留下,那就难办了。
  燕昭往他嘴里又塞一枚,有些迟疑。
  ……还是问吧。如果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就当听不见。这个她熟。
  燕昭犹豫着,正要继续喂,突然被人打断。
  “殿下,等等……”
  怀里传来的声音含糊,“吃不下了……等一下再……”
  燕昭恍惚回神一低头,才发现刚才沉于思考手没停,已经把他嘴巴塞满了,脸颊都被撑得鼓起来,嚼得十分吃力。
  “你……”
  燕昭伸手倒了杯茶。
  其实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她递什么都会吃。
  也想问他面前这一盘盘里,他最喜欢哪个,往后叫人多备些。
  但心底明朗清晰。
  她最想问的,是他会不会永远这样,鲜活又生动地陪在她身边。
  怀里的人嚼完咽了下去,眼睛亮亮的认真看着她。
  唇上也亮晶晶的,淡粉沾着蜜渍,仿佛从吃甜点的人变成了甜点本身。
  燕昭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安静里,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慢慢启开了唇。
  烛火摇晃,灯影下身影贴近。
  燕昭捧高了他的脸吮吻,蜜甜在唇间化开,和呼吸与体温一起软热地交融。似乎是吃饱了怕压着难受,他呜呜咽咽地想逃,又被她扣着后脑深入,缠吻。
  放开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蜷起来了。
  变得又软又热,低着头屈着腿侧倚在她怀里,只有一双手臂还环着她的肩。
  “殿下……不去放焰火了吗?”
  虞白一边小声问,一边别扭地挪了挪身子。
  隔了这么久,灯火又这么亮……有点难为情。
  耳边燕昭拒绝得很果断:“不去。”
  虞白意外地抬头看她。
  “没买到焰火。”
  虞白低头看桌案底下。
  看见燕昭的手,把一包东西往深处藏了藏。
  他再次抬头,“可那不就是……唔……”
  质疑全被封进吻里。
  燕昭心说她才不去。
  反正想和他一起放焰火,也是要圆除夕那晚他的愿望,只要这个缺憾永远在,就可以永远理所当然地把他留在身边。
  呼吸缠绵。
  突然又停下。
  燕昭突然想起一件与除夕有关、与愿望有关的,她的缺憾。
  “阿玉。”
  怀里的人疑惑地“嗯”了声,唇瓣湿红,气息碎碎,微扬的鼻音像湿漉漉的羽毛。
  “风寒已经好了,是吧?”
  虞白不知她所想,愣愣地点头。
  被浅尝辄止的吻钓起的烫热四处蔓延,他骨缝里都在麻酥酥地发痒,有一瞬他真的很想直言祈求。
  然而周身一轻,抱着他的人忽然起身走开了。
  在宽敞的殿室内走来走去。
  虞白困惑地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殿下……你在找什么?”
  燕昭没理他,继续翻找。梭巡到里间,终于听见她轻轻“哈”了一声。
  “找到了。”
  壁橱门关上,脚步声回来。
  “珍藏了很久的。”
  垂帘拨开,缀着的圆珠碎响。
  “味道很甜,一点都不烈。”
  燕昭拎着个描花酒坛坐回他身边,笑里带着藏不住的顽劣,
  “阿玉,喝点酒吧?”
  烛火乱晃。
  一下让他想起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碰酒的场面。
  在祖父的手记上大肆抒发真心话后挨的手板,隐约又开始痛了。
  “殿、殿下,不行不行不行……”
  虞白紧张得语速都变快了,“我不能喝酒,真的、真的不行……”
  拆封泥、开坛盖,旁边的人动作半点没停。
  酒入杯中淅沥,甜香已经晕开。
  “殿下你……你叫我做别的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醉酒会有不适?”燕昭打断他。
  虞白怔了一下:“那倒不是。但……”
  刚坦诚完他就后悔了,但已经晚了。
  微凉杯盏抵上他嘴唇,甜香酒液灌了进来。
  像是怕他耍滑,燕昭接着就吻住了他。
  骨髓里的痒再次蔓延,虞白毫无意识地就咽了下去。
  分开的第一时间他求饶,“一杯、一杯就够了……”
  “不好喝吗?很辣?”
  面前的人一脸认真,以至他也认真回味了下。
  “不辣。但是……”
  又灌一杯。
  “殿、殿下……真的不能再……”
  再次堵上来的是她的吻,接着是吮吻间渡过来的酒液。
  燕昭慢慢闭上眼睛,沉进这个沁着甜香的吻。
  除夕那晚见他拒酒的反应很大,当时她就想这样做了。
  只是那之后种种起伏,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像某种冥冥之中。
  冥冥之中,当时的她,留给现在的礼物吧。
  酒液被他一点点饮尽,燕昭朝后退了退,托着他的脸端详反应。
  ……没什么反应。
  脸颊早已粉透,只是亲吻就足以让他哪里都泛红。眼眸也永远透亮潮湿,永远只映着她的身影。
  或许是还不够醉吧,但她不打算继续灌了。
  有些遗憾,但留他在身边的理由就又多了一条。
  至于……礼物。
  燕昭再次靠近,深深浅浅地吻。
  她早就收到她的礼物了。
  但片刻后,她又一次停下。
  后退半寸,她看了看手边的酒,又看看怀里的人。
  然后再次看向酒。
  ……她没怎么喝啊。
  总不至于是她醉了吧。
  有点恍惚,燕昭视线转回身前,看着环抱着她脖颈、跨坐在她身上、气息滚烫的人。
  和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湿红的舌尖。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