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她为什么突然对他好。
  他会妄生期待的。
  就一直对他冷漠不好吗。
  就一直无视他,把他当个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物件……不好吗。
  全身都冷得厉害,虞白不由自主捧高了碗,想离那点温热更近一些。手臂一动,衣襟牵扯,怀里的锦匣硬邦邦地硌他胸口。
  他放下碗打开匣子,朦胧烛光里,琥珀珠熠熠生辉。
  像她的眼睛,又不像。
  她的眼睛更冷,更远,更陌生。
  还是别送了,他想。
  燕昭连他的眼泪都讨厌,更何况他送的礼物。
  眼前又泛上热雾,白粥清淡,吃到最后却变得苦咸。
  再回到书房,天已经黑透了。
  书案一角点着灯,虞白仍坐在窗边那把椅子上,温暖光晕在他视野边缘轻轻晃动。
  不敢抬头,怕被看见还在发红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袖口。
  耳边,落进她的每一点声音。
  提笔,落笔,沙沙声像是勾勒在耳廓,翻页,开合,看到不满处轻轻一声“啧”。
  燕昭好像已经把刚才的事全忘了,忙得投入。灯火照亮桌沿堆积的奏折卷宗,在地毯上投下山峦一般的影。
  中间侍女来问过晚膳,她也只要了些粥。侍女担忧说不能总敷衍饮食,被她一句忙给堵了回去,接着继续执笔。
  听到后来,虞白开始为自己的心事内疚。
  她是真的很忙。
  自打他回到她身边,就没见她休息过。每日很早上朝,回来又一直在书房办公。他待到夜深就回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忙碌。
  她已经这么辛苦,那就……
  想做什么,就由她做什么好了。
  随心所欲也好,用之则弃也好,他都……
  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虞白垂着眼睛,毫无保留地下定决心。
  就这样在安静里坐了不知多久,才听见书案后的人放下笔,伸展肩背叹了口气,“好了,天晚了,你回吧。”
  虞白从沉思中回神,顺从地起身告退。刚转身,又突然被叫住。
  “对了,还有件事。”
  燕昭一手按着自己脖颈,“明日张为要在府里办个暖寒宴,你准备一下,我带你一起去。”
  话音入耳,虞白心口一跳,觉得刚才还发寒的身体蓦地温热起来。
  可这暖意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见她淡淡说了后半句,
  “徐宏进送人这事,张为很忌惮,以为你在我这格外受宠,我得让他继续这样想。”
  “所以,明日,你记得表现亲近些,别叫人看出破绽。”
  虞白听完,缓缓垂下眼睛。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轻声答了句“是”,准备离开。
  余光里,书案后的人再次拾起朱笔,又翻开一本奏折。
  他脚步突然走不动了。
  “殿下……”他试探着开口,“殿下还要忙到很晚吗?”
  燕昭握笔的手一顿,挑眉看他。
  “有事?”
  “没、没有,我只是……”
  对上她眼中的提防,虞白声音一下又弱了下去。
  “我是想说……殿下别太辛劳,身体紧要,还是……早些休息。”
  一句话他说得磕磕绊绊,视野边缘,燕昭神情顿了顿,接着,忽地轻笑了声。
  “叫你明日亲近,现在就开始演练了?”
  虞白一愣。
  好半晌反应过来,胸腔一下被委屈的酸楚填满。
  “我不是……我……”
  “没事,”燕昭打断他的语无伦次,“若实在为难也不用勉强,只管跟着我就是。”
  说完,她低下头看回手中,没再理他了。
  虞白怔在原地,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想说不勉强,想说是真的关心,话到喉间又全都哽住,最后只变成一句“好”。
  “那……我先回了。”
  却不料一转身,怀里匣子一松,咚一声掉在地上。
  “又怎么了?”
  燕昭本是随口一问,可一抬眼,看见的就是门边的人显然紧张的表情。
  “什么东西?”她搁下笔,“拿过来。”
  【作者有话说】
  虞白:可怜°°
  公主: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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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桃花1
  ◎“这是本宫的人。”◎
  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薄薄的匣子就被抽走。
  燕昭站在人跟前,打开匣子前先抬眉睨了他一眼。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紧张成这样?外头的侍卫又是怎么干的,居然没搜出来。
  卡扣一声轻响,匣盖掀开,一抹暖金跳进眼中。
  原来就是串金珀。
  颜色尚算纯正,只是水头一般,不太通透。
  “这就是你今天买的?”
  虞白听着一怔。
  接着才想起,她一直叫人跟着,他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胸口蓦地涌上一股酸麻,浸得他喉咙都有些发紧。
  “……是。我就是……觉得好看,就买了。”
  说完,怕她误会,他又磕磕绊绊找补,“是我自己想买,不是要送人……”
  咔嗒一声,匣盖合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锦匣原封不动递回他面前,一齐丢过来的还有她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走吧。”
  虞白下意识伸手去接,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走开,坐回了书案后。
  他捧着匣子的手蜷了蜷,指节不自觉发颤。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甚至碰都不愿多碰一下。
  还好……还好他没有自以为是地送出去。
  他支起身子慢慢退出书房,冬夜寒风席卷,一下吹透他全身。
  房门开了又关,扑进来的风拂过烛台,火舌猝然跳动。
  看着手中奏折上暖黄的波纹,燕昭笔尖停了一瞬。
  居然喜欢琥珀吗。
  她忍不住想象了下那个少年戴琥珀的样子,很快皱起了眉。
  不好看。琥珀色沉又暗淡,不适合他。
  得是……
  她视线一错,看向悬垂着的笔尖。
  狼毫吸满朱砂墨,一滴艳红摇摇欲坠。
  得是这样的颜色才行。
  思绪一刹飘忽,接着,燕昭就被自己想法逗笑。
  墨汁在笔尖蓄了太久,她在砚池边重重刮掉,又蘸新的,这才落笔。
  -
  张府兴盛多年,却是头一回办私宴。
  张为三朝老臣,多年积累,又是先皇后母家,哪怕只是个冬日小聚的暖寒宴,排场也格外大。
  宾客车马从一条街外就停下了,有的还能坐软轿过去,有的只能自己走到府门口。
  其中自然有个例外。
  一辆宽阔马车一路开至正门外,车身漆黑,看似朴素,但车角悬着的黄旗和上头的‘昭’字,无声诠释了一切。
  道旁所有人动作停下,垂首跪迎,但也有好奇的,抬起点眼皮偷偷打量。
  马车停稳了,先下来的却是个雪似的人影。
  雪白大氅几乎把他整个人裹住,风毛里露出小巧精致一张脸,玉雕一样玲珑剔透。
  接着,车帘再次掀开,年轻女子下车站定。
  她一身玄青常服,挺拔如松,未发一语便已透出威严。抬眼一扫,再大胆的也都低下了头。
  “平身。”
  燕昭掸掸衣袖,刚一迈步,宴会的主人就迎了上来。
  “殿下亲临,老臣不胜荣幸。”
  张为堆着恰到好处的笑,躬身一礼,又示意身后的年轻妇人,“这是内子徐嫣,大婚时殿下无暇亲至,今日老臣特特带她一同迎接,也算拜见。”
  话落,他身后的年轻妇人上前两步,恭恭敬敬跪下,行了个庄重拜礼。
  叫人起身前,燕昭先垂眸打量了眼。
  消瘦羸弱,几乎被身上的繁复衣裙吞噬了,发髻高盘,看起来都快要把她脖颈压断。
  “免礼。”她收回视线看向张为,“先入内吧,外头人多。”
  张府占地不小,经年积累,府里不说华贵,但也是一等一的精致,饶是冬日也不见颓唐。
  张为边引边介绍,哪棵树是百年老树、哪块瓦是前朝古物,语气无不骄傲,话里话外自恃底蕴,就差把‘德高望重’、‘资历不凡’几个字写成牌匾了。
  燕昭静静听着,只偶尔“嗯”一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