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里打秋风的日子 第75节
  这会儿也是,几位阁老立即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将韩阁老移出内阁了。
  皇帝又吩咐不言:“宣姚侍郎。”
  不待不言吩咐,门口候着的谷丰快步奔了出去。
  皇帝根本不同内阁商讨,就补了他亲表兄姚家四老爷进了内阁。
  李首辅脸上几番变色,“陛下,这不合规矩。”
  皇帝抬指在案上弹了一下,不言转向申阁老:“申阁老先开始吧。”
  皇帝将该申阁老负责的那摞奏折交给他,申阁老有不明的立时问了,皇帝五字加弹指直切要害,很快就理出了大半。
  李首辅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过了有两柱香的时候,姚四老
  爷姚铮跟着谷丰进来,虽谷丰一句未漏,皇帝让他同众阁老一起议事,他隐约猜出是什么局面了。
  等皇帝让他上前接归韩阁老负责的奏折,再确准无疑,姚铮强抑着擂鼓一样的心跳,让自己镇静下来。
  昨日从崔家赴宴回去后生的失落和沮丧,这会儿哪还有了。
  皇帝予以崔家的那些就不算什么了,竟是想多了,皇帝看重的仍是姚家,这不时机一到,就提他入了内阁。
  这会儿想来,崔家那些不过是面上风光,是为着给崔二小姐脸面来的。
  皇帝会用可用的唯有姚家,之前不过是怕姚家还如以前那样不知分寸,用崔家大房来告诫也是有的。
  将奏折交代好后,皇帝向后靠坐了,接过不言递来的热茶抿了口,“朕之家事于卿等无关。”
  皇帝竟一气说了九个字儿,足见他多恼怒于这些人干涉他的私事,他直接给划了不可逾越的一道线,他的一切私事都不容谈论。
  都是千年狐狸一样的道行,这一会儿,就足够姚铮明白皇帝需他做什么了,恭谨上前道,“臣等谨遵圣谕。”
  不管是何事,姚家只认准一条就够了,那就是配合着皇帝分薄李家的势力。
  一下午加一晚上,崔兰愔到这会儿才适应澹月居的变化。
  整个澹月居里焕然一新,大到家具,小到案上的镇纸笔洗全都换过了,且都是价值不菲,拿起哪一个都能说出番来历的。
  陈老太后说是都用皇帝赐的东西给她布置,实际上也没少往里添。
  这会儿还好些,昨日才进来时,崔兰愔都不敢随意走动,端起茶盏都要注意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碰了摔了,就是莫大的损失。
  还是皇帝过来,告诉她这些东西放库里就是落灰的,还说找一日让钱和带她自己去挑,再换一茬儿也不费事。
  皇帝将这些说得如烂大街的物事一样,还可以一茬一茬儿随意换,崔兰愔行动间才去了拘束。
  陈老太后确实会布置,满屋子的宝器在她巧思摆置下,并不是金玉满堂的豪阔,而是于低调中显底蕴,雅致又不落俗套,比起之前,崔兰愔确实更喜欢现在的布置。
  昨日回来,她在陈老太后那里用过晚膳后才回到澹月居,回来后又忙着洗漱沐浴,沐浴后才晾干头发,皇帝就来了,所以崔兰愔一直没得机会欣赏。
  起来用过早膳后,崔兰愔才将澹月居里外看了,越看越喜欢。
  转完了,她仍是带着不语去了前头。
  本来想带着灰羽一起过去,灰羽却早跑得没影了,该是往园子里圈地盘去了。
  过去时,陈老太后正在廊下晒着日头,她旁边还放着张摇椅,是给她准备的。
  崔兰愔过去坐了,来回摇了几下后,她编话道:“老太后,昨儿我进来时不是被那邢坤拦住了么,我气不过使不语去找表叔告了一状,之前李宜锦又求到我那里,我也欠了徐太后两遭人情,关于迁宫的事我也请了表叔示下,表叔的意思,可叫徐太后带着先帝的所有妃嫔都迁到鸾居宫和宣微宫,等我爹带人将两处打通了,找一日就可移过去。”
  陈老太后有些意外,“皇帝真这样许你了,不语没领会错吧?”
  崔兰愔发现,编一个话,后面就要继续编无数话来圆,“再不会错的,我都写纸上问的表叔,表叔也写了批示回我的。”
  陈老太后还没怎样,边上高姑姑夏姑姑兴奋地往西边儿指点着:“那边儿不得要气疯?”
  陈老太后就对崔兰愔道:“既这样,就别叫皇帝开口了,由我来发话更合适些。”
  崔兰愔爬下摇椅,过去半蹲在陈老太后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爱娇地摇着,“我正想同老太后说这个呢,没想到老太后自己先开口了,您也太宠我了。”
  昨日崔兰愔给邢坤没脸的事,宫里这会儿已经传开了,也都在等皇帝会是什么态度。
  那可是皇帝的亲祖母,没摸清皇帝态度前,崔兰愔就这样行事,陈老太后当然知道崔兰愔是为着维护自己,才那样一点不留情地卷了西边儿的面子,表示她没有任何同西边儿交好的可能。
  她爱怜地摸着崔兰愔的头顶,“好孩子,我还能不知你是为着我才那样行事,只你也太莽撞了,万一皇帝……你要不住宫里,我这日子就没趣儿了。”
  崔兰愔索性就承认了,“老太后当年憋了多少气,如今回敬的那点儿根本不够,既然表叔都有话了,咱们就行动起来呀?”
  夏姑姑和高姑姑连连点头,“老太后,就听愔姐儿的吧。”
  “愔姐儿为我这样,我还退什么。”陈老太后推着崔兰愔,“蹲着再窝着腰,坐回去,你给说说咱们要如何行事?”
  崔兰愔早想了好几遍了,如此这般说了,陈老太后抚掌大笑,“给你促狭的,就这样办了。”
  陈太后当即使了齐安去徐太后那里传口谕。
  没多会儿,竟是徐太后带着宣宁帝的所有妃嫔来了福宁宫里,徐太后打头,这些人结结实实给陈老太后磕头拜谢了。
  起身后,徐太后和李太淑妃眼里都见了泪。
  见到站陈老太后身边的崔兰愔,徐太后过来,将手腕上的一串白玉、翡翠、迦楠香木、珊瑚、赤金镶宝等让人眼花缭乱的镯子褪下来,一股脑都塞到她手里,“匆忙出来,来不及给你挑,这些你拿去戴着玩儿,不喜欢就拿去赏人,回头我再选了合适你戴的给你。”
  崔兰愔往后躲着,“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前几日皇帝那样大张旗鼓地往福宁宫送东西,其中多半都是给崔兰愔的,只没遮掩的就多少能闪瞎人的好东西,徐皇后哪里信她会觉着这些贵重。
  “有陛下和老太后,什么好东西你没有?你再推脱,我就当你是看不上我这点东西了。”
  陈老太后也发话道:“长辈赐不可辞,收着吧。”
  李淑妃赶忙也凑过来,她倒没往下撸手镯,而是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锦袋儿,递到崔兰愔手上:“就一点各样的宝石,或者把玩,或者去镶头面首饰都可。”
  拿了徐太后的,李太淑妃的也不好推拒了,她谢过后接了。
  后面那些嫔妃待也要上前,陈老太后摆手道:“有她们两个意思下就得了,她俩是大户,你们比不得,还是留着做体己吧,愔姐也不缺东西,她领了你们的心意就是了。”
  陈老太后又问:“这事儿怎么来的想必你们都有数吧?”
  徐太后等一起点头,又一起看向崔兰愔,显然都知道迁宫之事是崔兰愔找皇帝促成的。
  第83章 发现不能让皇帝再得瑟了
  皇帝登基日晚上的家宴,大家都规矩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只远远问候了,今日是崔兰愔第一次同宣宁帝的后妃近距离相处。
  徐太后是个真性情的,给她塞一串镯子时看着很会说话,等坐一会儿后,崔兰愔发现,徐太后只同投脾气的人话多,对不合脾气的,她常是一问三不知。
  也是她不作伪的性子让人放心,才让宣宁帝于徐家流放后,留她占着皇后位置吊着李家。
  淑太妃则有些才女的清高,对认可的人很有话说,对看不上的,她半句都嫌多,也是个真性情的。
  安王和如太妃不但长得像,性子也很相似,母子俩都是本分安静的,到哪里都不出头,在人堆里一点不显。
  这里平王之母惠太妃是最会的,言行举止间的分寸拿捏的恰好,冷场时常是她接一句话给顺下去,几句话下来,就能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崔兰愔不禁在想,惠太妃知晓平王的那些小心思么?
  其中婉嫔最从容,永嘉公主是不吃亏的,她又没儿子,也没人顾忌她,日子就比别个好过。
  一众人围着陈老太后说了会儿话,惠太妃就知机地站起来,“这样一股脑都来了,倒扰得老太后不清静,不如妾等轮换着来,这样老太后时时有人陪着说话,也不怕被聒噪到。今儿就太后和淑太妃先来,妾等就退下了。”
  她这样一说,如太妃等都跟着起了身,待陈太后说了“去罢”,都随着惠太妃行礼后,离开了福宁宫。
  很明显,惠太妃在宫里不是一般的有人缘。
  崔兰愔随即想到了,徐太后之前不过是空有虚名,淑太妃宫务之外又少同人走动,这样事事周全的惠太妃就被衬出来了。
  等人走了,徐太后和淑太妃又正式谢了崔兰愔。
  徐太后待淑太妃始终是不咸不淡的,想来她还不知道淑太
  妃背后为她做的事,而淑太妃也没有想表功的想法。
  对这些太后太妃们来说,宫里日子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寂寞冷清,淑太妃有儿子儿媳还好些,徐太后这样无儿无女又无娘家走动的,说不定哪天就绷不住了。
  若是有个能说话解闷的会好很多。
  崔兰愔朝陈老太后俏皮地挤了下眼,陈老太后微微点了下头,崔兰愔就知道她领会了。
  逼宫那回,李宜锦和李淑太妃向皇帝投诚,又将宫务都交回徐太后手里,陈老太后是个恩怨分明的,在她这里李淑太妃就不算李家人了。
  昨日崔兰愔回来后,听得淑太妃让李宜锦来讨情时捎上了徐太后,并做了同徐太后一起进福安宫后,替徐太后顶在前头的打算,陈老太后就对淑太妃和李宜锦完全改观了。
  陈老太后开口道:“你们两个儿留下陪我用个午膳吧。”
  徐太后和淑太妃恭敬应了。
  “来客啦!来客啦!”好大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徐太后和淑太妃正想着是谁这样大胆没规矩,敢在福宁宫里大声嚷嚷时,就见一只灰鹦哥忽扇着翅膀一头扎来,落在了崔兰愔的肩头。
  这只灰鹦哥极懂礼数,先问了“老太后安”,又道了“二小姐安”,随后是“夏姑姑高姑姑安”,给福宁宫里关键的人都问候到了。
  然后它才转向徐太后和淑太妃,问:“来客了,留饭否?”
  “我留了她们用膳留,你就放心吧。”陈老太后笑不可仰。
  崔兰愔就教它道:“灰羽,见过徐太后,见过淑太妃。”
  那灰羽像模像样地喊了人,给徐太后和淑太妃新奇得不行,“从没见过这样机灵通人性的鹦哥鸟。”
  陈老太后抓了几粒剥好的瓜子在手上:“逛了圈累了,你也垫点儿。”
  灰羽就飞到陈老太后臂弯里,一下一下啄着瓜子吃,吃完了那几粒儿也不再要,飞到陈老太后肩上提议道:“抹牌,抹牌,我看牌。”
  夏姑姑笑指着它,“你还真知道四个人能支一桌牌局啊?”
  “它会的可多呢。”陈老太后抬手抚了下灰羽的翅膀,随后对徐太后两人道,“还有点时候,咱们就抹几把?”
  徐太后和淑太后正愁找不到话题,立时就应下来。
  抹了几把牌,徐太后和淑太妃之间就没那么生硬了,陈老太后就对徐太后道:“我给你过来人的话,宫里得有个能说话排解的,不然日子难熬。
  你们俩个当年那些事如今也不算什么,这回淑太妃找愔姐儿给你讨情,又决定躲不过就陪你一起进福安宫,前头服侍的都她来顶着,她这份心在宫里是少有的,过去的就搁置了,以后好生做伴儿吧。”
  淑太妃还想遮掩过去:“老太后您快出牌,等会儿再说话。”
  徐太后本就猜疑着,她不觉自己送两回东西就能让崔兰愔回这样大的礼,现在明白了,她看向淑太妃:“你为何……”
  “亏心事做多了就怕祸及子孙,我是为这个。”淑太妃飞快截住她的话,还是不想承认。
  “是么?”徐太后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