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56节
  很好。果然是这个答案,她斩钉截铁,半点都不曾犹豫过。裴恕淡淡道:“王观潮,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定亲。”
  “做不得数。”王十六很快答道,“我早跟你说过,我不会嫁你。”
  是啊,她一次一次当着他的面,说不会嫁他,可笑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裴恕淡淡道:“不是你说了算。”
  “来人!”
  侍卫应声上前,裴恕看着王十六:“带她走,敢有阻拦,格杀勿论。”
  杀了,全都杀了,这些人,尤其是薛临。嗜血的恶念几乎压不住,裴恕沉沉吐一口气。杀了他!死了的人,从来都不该再活着。
  郭俭和张奢面面相觑,裴恕从不曾无缘无故要下死手,更何况对方是他的未婚妻子,但命令已下,也只能带着人上前,王十六下意识地后退着,在惊讶中,紧紧皱着眉头:“裴恕,你疯了吗?”
  他从来都有许多条条框框要遵守,他从不会仗势欺人,他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说出格杀勿论的话。眼前这人,真的是裴恕?
  裴恕看着她。是啊,他早已经疯了,被她逼疯了,面目全非。“拿下!”
  侍卫们冲上来拿人,薛临的侍卫立刻拔刀挡住,王十六看见满眼的刀光剑影,刀刃相撞的声音掩住了外面的欢声笑语,如此陌生,如此狰狞,这真是裴恕能做出来的事?
  耳边一声短促的呼喊,一个侍卫受了伤,踉跄着摔倒在地。裴恕带的那些人她见识过,当初在王焕军中还能来去自如,薛临这些侍卫不是对手。向着裴恕高喊一声:“住手!”
  隔着满目的血光和狰狞,他冷冷瞥她一眼:“想让这些人活,就跟我走。”
  怒气涌上来,王十六正要再说,手被握住了,薛临低着头,轻声道:“不要激怒他。”
  他目光里带着了然和怜悯,王十六心里一跳,他都知道了,她为着什么跟裴恕在一起,她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他。
  “阿潮,”薛临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后门方向走,“我们走。”
  裴恕的目的从来都是她,带她离开,就能避免这场屠杀。王十六紧紧握着他的手,有点怕,有点伤感,还有点怒,在难以言说的晦涩滋味中,跟着他飞快地往后门去。
  裴恕模糊听见了那句阿潮。很好,她甚至连这个称呼,都不准他用!刷一声,抽出侍卫腰间刀,一个箭步追上前去,劈向薛临。
  当!刀被周青架住,他带着怨愤,恨恨说道:“裴恕,我家娘子早说了不嫁,休要纠缠!”
  我家娘子?他算哪门子的我家!裴恕冷冷看他一眼:“你算什么?你连我都不如。”
  他是替身,已然够可笑了,可周青,连个替身都没能捞着。
  周青脸色一白,霎时明白自己那点心事已经被他看破,带着愤恨一剑刺来,郭俭挥刀挡住,裴恕抬眼,门边裙角一闪,她跟着薛临跑开了。
  可他岂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将他的真心狠狠践踏。提刀向前:“追。”
  王十六飞快地跑着,薛临很快被她落在了身后,他怎么走得这样慢?回头一看,他额上薄薄一层汗,越加苍白的脸,大冷的天,怎么会?心里突地一跳,连忙停住步子:“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薛临抚了抚心脏,极力调匀着呼吸,“阿潮别怕,不会有事的。”
  身后杀声四起,裴恕带着人追来了,王十六看见他陌生狰狞的脸,一横心,拔出薛临腰间长剑。
  若是他敢动薛临,她就杀了他。
  裴恕一霎时明白了她的心思,在强烈的愤怒与不甘中,冷冷抬眉。
  远处一声高喝:“节度使到!”
  “都住手!”李孝忠快步进门,笑容和煦,“大过节的,这是怎么说?难不成为着恒州的灯彩不好,惹得裴相发怒?”
  亲兵数百,将小小的宅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裴恕收刀还鞘。
  很好,这就是薛临的倚仗,他把巢穴设在节度使府近前,为的就是能及时得到李孝忠的援助。可笑,八尺男儿,自身尚要倚仗他人,无法立足,他拿什么带她走!
  淡淡说道:“李节帅,林军师就是洺州逃犯薛临,你可知道?”
  逃犯?王十六吃了一惊,薛临几时,成了逃犯?
  “误会,都是误会,”李孝忠笑着,“裴相莅临,成德真是蓬荜生辉呀,若是裴相不嫌弃,我愿做个东主,把这误会解开,如何?”
  很好,看来李孝忠是一心一意,袒护薛临了。裴恕慢慢看过门外密密麻麻的士兵,略一颔首:“好,我也想听听,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
  “裴相请。”李孝忠在侧旁领路,向薛临递一个眼色。
  薛临会意,挽着王十六,慢慢落在后边。
  亲兵们一涌而上,将裴恕团团围在中间,裴恕回头,隔着密密层层的人群,看见王十六。
  她与薛临十指相扣,身体依偎在他臂膀上,依恋维护的姿态。很好,她欺他辱他,当着他的面与薛临卿卿我我,她方才,甚至还想杀他。她为了薛临,已经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现在,连夫婿也要杀。
  裴恕转回头。那么,就杀了薛临,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节
  度使府灯火辉煌,李孝忠斟满一杯酒,双手奉上:“军师到成德时已经将身世尽数告诉了我,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绝非逃犯。”
  裴恕抬眼,越过层层守卫,看向空荡荡的门外。她已经不见了,跟着薛临,一起逃了吧。很好,一条丧家之犬,也敢与他为敌。
  接过酒一饮而尽:“洺州一战,薛临是重要人证,他假死潜逃,致使郑夫人之死真相不能大白,王焕以此为借口纵兵烧杀劫掠,薛临之罪,罪不可赦。”
  李孝忠笑了下,知道他是罗织罪名,但他手握大权,自然也不好得罪:“军师协助裴相平定王焕,也算是将功赎罪,看在我的薄面上,裴相饶他这次吧。”
  饶他?她可曾饶过他。裴恕再斟一杯,一口饮尽:“王十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定亲之时,节帅还曾送过贺礼,薛临拐带宰相之妻,节帅确定,要庇护他?”
  李孝忠心里一跳,关于这桩婚事流言蜚语颇多,都说他并不打算真娶,但看他今日的模样,对王十六分明是志在必得。他与王十六的确是明公正道的夫妻,便是告到皇帝跟前,薛临也是理亏。
  清凌凌的水声中,裴恕再次斟满一杯:“节帅高卧成德,一方诸侯,朝堂风雨轻易吹不到节帅跟前。但裴某,也绝非任人欺辱之辈。”
  李孝忠心里又是一跳,他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焕那样势大,还不是死在他手里,真要是翻了脸,成德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犹豫着无法决断,抬眼,裴恕拿起酒杯,慢慢抿一口,幽深凤眸带着狠戾,冷冷看他:“节帅确定,要与我为敌?”
  啪,金卮拍回案上,裴恕起身:“告辞。”
  堂外士兵犹豫着,握着刀等待李孝忠的命令,李孝忠一言不发,看着他萧萧肃肃的背影,一霎时走出厅堂。
  啪,远处有人烧爆竹,欢欣一声响,裴恕在堂前停步,目光沉沉,看过灯火照耀下五彩斑斓的天空。
  今日之后,李孝忠不会再插手。赤裸裸的,以权势威压。自他以自身高位,清洗关于母亲的流言,他就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但他从不曾为着个人私怨,用手中权力,草菅人命。
  王观潮,我变成这般模样,你可满意?
  慢慢走下台阶,抬手:“追。”
  第56章 跟我回去
  人多得很,挤挤挨挨填满大街小巷,王十六挽着薛临艰难穿行着,到处都是灯彩,到处都是热闹鼎沸的人声,映得人眼花缭乱,似一场荒诞的乱梦。
  这是她头一次来到街市,头一次亲眼见证元宵节的热闹繁华,她从不曾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形之下。
  “阿潮,别怕,”薛临抬手擦去她额上的汗,“我们走得掉。”
  有侍卫牵着马飞奔过来,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薛临点点头,扶着王十六上马:“我们走。”
  马匹乖觉,拣着人少的地方走着,王十六听见身后陡然爆起一阵绝高的声浪,其中又夹杂着喝彩声,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一队穿得稀奇古怪、戴着面具的人边歌边舞往节度使府门前去,又有一队踩着高高木棍的人舞蹈着走来,几个头上顶着竹竿的人将竹竿在头上、身上抛来抛去再稳稳接住,极远处还有一队男女,穿着彩衣歌着舞着,也往节度使府门前去。
  原本分散在四处的百姓都被这些玩戏吸引住了,笑着闹着,纷纷望节度使府跟前赶,原本空阔的府门前霎时间围得水泄不通,王十六恍然大悟,薛临安排了这些,是要堵死街道,使裴恕无法追赶。
  明知道此时应该趁机逃走,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生热闹啊,这些都是什么?她从不曾见过。
  “那些戴面具的是傩戏,扮成各色鬼神,歌舞驱邪,”薛临与她并辔前行,向她解释着,“那个是高跷,顶竹竿的是戴杆,那些歌舞的是踏歌,踏歌之曲简单上口,差不多的人都会,常常会跟着一起舞蹈。”
  原来如此。明知道时间紧迫,王十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果然有许多人加入了踏歌的队伍,手挽着手,欢笑着歌唱着,原来元宵节,是如此热闹呢。
  但,她得赶紧走了,待会儿裴恕追出来就麻烦了。她从不曾想到,那个冷淡高傲,一举一动恪守礼法的裴恕,竟会疯狂到对着无辜之人,大开杀戒。王十六转回头:“哥哥,我们走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去节度使府门前,眼前的街道空荡许多,骏马飞奔而过,带起清脆的马蹄声,薛临看着她,心下无数怅然。
  他看得出她的好奇和留恋,十几年来她东躲西藏,从不曾好好过一次正常的元宵节,如今王焕死了,她明明可以享受正常甚至奢华的生活,却因为他的缘故,又要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值得吗?为他这一身残躯。薛临望着前方,领着马匹穿过捷径,飞快地向城门奔去。值得吗?不能想,不敢想,连他自己,都为她不值。
  ***
  裴恕被重重人流阻挡在府门前,人太多了,又都是百姓,显然都与此事无关,但,显然又都出自于薛临的安排。
  他利用这些百姓,挡住道路使他无法追赶,好个狡诈的薛临!
  侍卫们还在奋力从人群中穿行,裴恕停步,沉声吩咐:“上高处。”
  郭俭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他提气一跃,跃上节度使府高高的围墙,侍卫们紧跟着也都跃上来,围墙狭窄,只能踩着花砖小心行走,裴恕在夜色中,抬眼望向远处。
  她会去那里?离开成德,薛临就是丧家之犬,毫无倚仗,他能带她去哪里?
  ***
  王十六追着薛临,冲出城门。
  城外没有灯彩,月光清透,照着轻纱般的大道,仿佛突然之间,闯进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王十六心里恍惚着,轻轻靠向薛临:“哥哥,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薛临望着前方,久久不语。
  他原本打算一路往北,在范阳落脚。那里离长安更远,毗邻突厥,是河朔三镇中最自成一体的地方,裴恕即便手握重权,在那边也不好施展。
  但,范阳苦寒荒凉,不利于她休养,而且方才她望着热闹的街市,那好奇留恋的模样是如此刺痛了他。他不能让她一直过这种日子。
  含笑低头:“我们去魏博好不好?去找你姨姨。”
  王十六心里陡然轻快,她不是没想过去魏博,王焕死了,王全兴只剩下一口气,那里现在是王存中当家,有璃娘在,必定会给她一个容身之地,但薛临从没提过这里,她便也没提,没想到他想的跟她一样!笑着说道:“好呀,那就赶紧走吧!”
  薛临看见她的笑脸,眼角飞扬着,比月色更明媚。她是欢喜的,她一直把璃娘当成母亲一般,也许这些天她早就想回去了,只不过顾忌着他,所以从不曾提过。
  让他再次意识到,她变了许多,比从前沉稳,也比从前辛苦了许多。这就是成长吗?太痛了,他多希望自己有能力给她依靠,让她永远永远,做南山那个纯粹到任性,横冲直撞的小娘子。
  笑着摸摸她的脸颊:“好,我们这就走,阿潮,从今往后,我要靠你庇护了。”
  王十六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从来都是她依恋甚至依赖他,可他居然说,以后要她庇护。知道他是有意开玩笑来逗她,便顺着他的语气,向他脸上也摸了下:“好呀,那么哥哥以后,可要努力讨好我呀。”
  “好。”薛临在她手上一吻,无声叹了口气,“以后,全靠阿潮了。”
  唤过两名侍卫:“你们两个继续往北,去范阳,五天之后返回,到魏博与我会合。”
  侍卫拍马向北,薛临拨马向东,沿着空阔的大道,与王十六并肩往魏博方向奔去。
  ***
  最拥挤的一段道路已经过去,裴恕跃下高墙。
  街道上三五成群,游玩的百姓太多,她留下的痕迹都已被破坏,她会去哪里?
  唤过张奢:“挑个精细的人,盯着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