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29节
  前面突然拦出几人,王崇义认出来了,是王十六的侍卫,什么时候埋伏的?也没有停,抽刀在手,借着奔马的去势重重劈去!
  一个侍卫挥刀来敌,当!虎口被震得流血,手中刀飞出去,王崇义立刻又是一刀,劈翻马下。
  另两个侍卫左右夹攻,很快也被他劈落马下,但这耽搁的一会儿,周青已经带着人追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王崇义大喝一声,手中刀又急又狠,肆无忌惮收割着性命,正是杀得兴起,忽地听见娇柔的女子声音唤了声:“阿兄。”
  王十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明知道不能分心,王崇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笑盈盈的:“咱们是兄妹,何必闹得你死我活?阿耶那里我替你说情,从前都是裴恕陷害你,我最清楚,阿兄从来没有背叛过阿耶。”
  身下突然一颠,却是周青趁他这片刻分心,一刀斩在他马腿上,马匹长嘶一声摔倒在地,王崇义被掀翻下来,借势一滚,立刻又站起,伸手来抓王十六:“好妹妹,就照你说的办。”
  拿住她当人质,先冲出去,等到了长安,再杀她也不迟。
  王十六没有躲,反而笑着向他怀里来,周青大吃一惊,飞身扑上来:“娘子快走!”
  眼看就要抓到她,王崇义耳边突然捕捉到极细的风声,来不及躲,右手腕上早已中了一支袖箭,是谁,躲在暗处偷袭?
  拿不住刀,立刻换了左手,此时不敢再托大,一刀向王十六劈去。
  “娘子!”周青一把推开王十六,噗,刀刃入肉,沉闷的声响,这一刀落在他胳膊上。
  刀卡在骨头里,左手不方便,急切着抽不出来,王崇义心知不好,紧跟着后心上一疼,王十六的匕首刺中了他。
  拧着,转着,让血流得更急,跟着夺过侍卫的刀,从他前胸,捅个对穿。
  王崇义低头,看见鲜血喷涌,她眼中带着疯狂:“当日你怎么杀他,我就怎么杀你。”
  电光石火间
  突然想明白了一切,王崇义嗤一声笑:“难怪你缠着裴恕,你是为了薛……”
  临字没说出口,她又是一刀,声音戛然而止。
  血沾了满身满手,王十六一下一下,怎么都停不住。世界变成了一整个血红,仿佛又回到永年城破的那个黄昏,血色和火光中,几支箭疾疾向她射来。
  要反应一下,才反应过来,臆想中的永年城是假,但这箭,是真的。除了王崇义,还有人要杀她。
  “娘子快躲!”周青也看见了,拖着伤臂疯了一样往近前跑。
  箭是一瞬间到眼前的,王十六躲开第一支,躲不开第二支、第三支,就是这样了吗?她可以,去找薛临了?
  手腕突然被攥住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第32章 无声无息,茜纱帐落了下……
  一切突然都慢到了极点,王十六看见他手中的佩刀挥出去,击落第二支箭,但第三支紧接着来了,他急急闪躲,用身体遮蔽住她,那箭擦着他脸颊过去,在他左边脸上留一道长长的血痕。
  是裴恕。他怎么来了?
  手腕被他紧紧攥着,他那么用力,她皮肤上起了红红白白的印痕,后知后觉的疼,他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那支箭溅起的血,落在他左边眼皮上,幽深眉宇间。
  她又看见薛临了。哥哥,你来找我了?
  “你不要命了!”他拽着她往山间躲,带着盛怒,凤目里似有火在燃烧,“为什么不躲?”
  头脑混乱到了极点,王十六只是怔怔看着他。薛临从来不会吼她,无论她做什么,薛临都有无尽的温和耐心,所以他是裴恕?可为什么,这么像?从眉眼到体温,连他冲过来救她时的急切,都是一模一样?
  光线突然变暗,裴恕拉着她,推进道边的灌木:“躲好,别出来。”
  握刀在手,心脏砰砰跳着,盛怒来得古怪,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他都看见了,她一直迎着王崇义,甚至是自己送到王崇义刀下的,她是要用自己为饵,拖住王崇义,她为了报仇,命都可以不要。
  他答应过帮她,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从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郎君,”张奢上前禀报,“是郡主府的人,目标是王女郎。”
  裴恕重重一扯领口:“一个不留。”
  嘣一声,领口的银纽扯断,划一条弧线飞出去,裴恕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当初便留下张奢隐在暗处,随时照应,两天前王崇义突然出京,又有宜安郡主府的人尾随跟踪,他推测必是与王十六有关,到底不放心,亲身走了这一趟。
  没想到恰好碰上这一幕,若非他去得快,方才暗处飞来的几箭,她不死也是重伤。
  鲁莽,任性,固执。他是真的,不该再管她。
  抬眼,山道上横七竖八,王崇义带来的人一大半被滚石砸死,还有些受了伤,挣扎着往外逃命,裴恕沉声:“不留活口。”
  张奢吃了一惊,自家郎君平日恪守律法,今日怎么下这样狠手?忙道:“是。”
  侍卫飞快地过去处理,裴恕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克己复礼,宽仁忠恕,他自少时便认同奉行的理念,甚至他名字里这个恕字也是这么来的,但是今天,他竟不经府衙,大开杀戒。
  说到底,宜安郡主与王十六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宜安郡主对他的留意,也无非是为着利益,可宜安郡主,竟对王十六下如此狠手。若他心软放过,宜安郡主只会变本加厉,必须以重击予以震慑。
  至于得罪郡主府和潞王府的后果,他既插手了,便是他来担。
  “哥哥。”远处一声呼喊,王十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飞快地向他跑来。
  裴恕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今日原不该来。既然来了,他亦不会后悔。但,从此天涯陌路,再不必相见。
  “哥哥!”王十六追上来,想握他的手又被甩开,他翻身上马,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为什么?他明明救了她,一转眼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冷淡?王十六想不通,他好像从来都不在她意料之中,他与薛临那么不同,又那么相似,他到底是谁?
  头脑越来越混乱,低头,看见身上手上,干涸阴暗的血迹。
  她终于杀了王崇义,给薛临报仇了。报仇,失去薛临的一百多个日夜里,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理由,可真的报了仇,才发现,她失去的,也回不来了。她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风越来越冷,心里也是,王十六沉默地望着裴恕的身影消失在山的末路,直到听见周青唤她:“娘子。”
  王十六回眸,他半边身子都是血,伤口还没有包扎,血从手指缝里不停往外流。思绪突然被拉回来,王十六急急上前:“我给你包扎。”
  “不,不用,”周青躲避着,不肯让她碰到,“太脏了,我自己来。”
  “我来,”王十六按住他,“别动。”
  他伤在右臂上,衣服被血浸透,和伤口粘在了一起,王十六细细看着,拿起匕首。周青一动也不敢动,眼前冷光一闪,她用匕首割开袖子,嗤啦一声,撕开他的衣服。
  周青心里一跳,不敢看,也不敢动,急急转过脸。
  王十六细细检查着,伤口有男人的手掌那么长,皮肉外翻,露出内里生白的骨头,触目惊心。金疮药在他怀里,掏出来撒上,立刻又被涌出来的血冲散,周青的开始躲闪,王十六轻轻按住:“别动。”
  冰凉的手指按着皮肤,心跳越来越急,周青嗫嚅着:“娘子,我自己来,太脏了。”
  这样丑陋的伤口,丑陋的自己,怎么能让娘子看见?
  “别动,”王十六按住他,少年身躯单薄,血没沾染到的地方,皮肤是阴阴的白,“从前哥哥手上破了皮,都是我给他包扎的。”
  周青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然而她按着的地方突然发热,一眨眼就成了滚烫,让人心里跳荡着,话都几乎说不成句子:“不,不一样的,青奴怎么敢跟郎君相比?”
  郎君是天上的太阳,是娘子的太阳,他什么都不是,还这样没用,连娘子都保护不好。
  “青奴也很好,”王十六撕下自己一片衣襟,堵住伤口,血渐渐没那么急了,金疮药一层一层撒上去,终于没再被冲走,“得赶紧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没事的,娘子别担心。”周青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越来越低,“不过那些弟兄们有的受了重伤,须得立刻看大夫。”
  是那时候拦截王崇义的几个侍卫,伤得很重,锦新正带着人给他们包扎。王十六抬眼一望,四面都是荒野,无有人烟,最近的大概就是二十多里以外的潼关驿,官家馆驿,一般都配有大夫。
  “你们去潼关驿,那边应该有大夫。”王十六道。
  周青点点头,忽地反应过来,急急追问:“娘子不去吗?”
  “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到时候去找你们。”嗤啦一声,王十六又撕下一片衣襟,密密裹住他的伤口。
  她去找裴恕。她得弄清楚,他到底是谁。
  起身牵过马匹,正要上马,周青追过来:“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替我照看他们。”王十六将他敞开的衣襟掩住,“等我。”
  马去如飞,霎时已在丈外,周青小跑着跟上几步,伤口疼得厉害,犹自咬牙支持,拽过马匹正要上去,张奢一把挽住:“周兄放心,我正要去找郎君复命,顺道会照应王女郎。”
  他飞马追着王十六去了,四下里工具翻土的声响,是裴恕的侍卫在掩埋尸体,销毁痕迹,她说过,让他替她照顾那些受伤的弟兄,她还要他等她。
  “娘子,青奴等着你。”周青一步一步折返回去,定定神,“把受伤的弟兄抬到车上,咱们去潼关驿。”
  王十六打马向前飞奔。
  耽搁得太久,便是极目眺望,
  也看不见裴恕的影子,夕阳一点点下坠,树梢山顶,零星的归鸟,你在哪里,哥哥?
  十数里外,裴恕在驿站前下马,天已经黑透了,站前灯火照出一小片光,越发显得暗夜无边,张奢几个还没有赶来,那边可安置妥当?那个横冲直撞,从不肯听话的人,可肯听话返程?
  驿丞殷勤迎出来,裴恕迈步向内走去:“要一处安静院子。”
  半个时辰后。
  王十六在驿站前停住,张奢从身后跟上来,递过火把:“王女郎,再往前不到二里地就有客栈,可以投宿。”
  “你家郎君在驿站?”王十六追问着。
  张奢顿了顿,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只好一言不发,推门进去。
  那么,就是在里面了。王十六跟上去,又被驿卒拦在门外,没有官府的路引,这官家驿站,她进不去。
  那么,就在外面等着吧,不然她去了别处,他又要甩下他。
  驿站内。
  张奢上前禀报:“郎君,尸体都已掩埋,痕迹也都清理了。”
  裴恕点点头,有一刹那很想问问王十六有没有回洺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然决定再不相见,那么,她去哪里,是生是死,从此再不与他相干。
  下一息,从张奢口中,说出了那个名字:“王女郎追过来了,等在驿站外面不肯走。”
  心里突地一跳,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裴恕顿了顿:“由她去。”
  当,三更的刁斗敲响了第一声,寒气冷嗖嗖地上来,炭盆里的火光幽微,小小一片光热。
  当、当、当,三声之后,隔一会子再响三声,三更报时的刁斗。王十六拢了拢领口,觉得冷,靠着马儿,挪了挪冻得麻木的脚。
  有多少回了?被他拒之门外。他不是薛临,薛临绝不会这么对她,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恍惚得厉害,还是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鼻尖突然嗅到淡淡的柏子香气,王十六回头,裴恕站在门内,提着灯笼,脚下一团圆圆的光晕。
  “哥哥!”王十六惊喜着扑过去。
  裴恕闪身躲开,眉头越压越紧。不该来的,然而她太疯太固执,若他不理会,她必定会在门外守一整夜,隆冬的天气,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冻出病来。
  转身往里走,她跟在身后,冻得冰凉的手只是要来握他,裴恕低眼,看见她手上的血迹,早就干透了,一块一块,黏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