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松年这会儿终于体会到玩扑克游戏还是有点刺激的,希望这张鬼牌别再回到自己手中。也不是他玩不起,就是……真不想承认这破镜子真能影响牌运?
  然而,一轮过后,那张鬼牌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每人都抽到了这张鬼牌,把它送回了他手里。
  “哈哈哈,终于轮到松年哥了。”文婷捂着嘴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呀?”
  程松年看着牌面上的小丑脸,莫名有种被捉弄了的感觉,却又不得不认输,“真心话吧。”
  “提问!”瞧文婷那股兴奋劲儿,显然是早有准备,她清了清嗓子,“松年哥,你的初吻给了谁?”
  松年闻言,登时愣住了。
  “哇哦~好问题。”文英看热闹不嫌事大,向文婷竖起了大拇指,“单刀直入。”
  “哦?”见松年失神不语,文俊也提起了八卦的兴趣,“有情况哦。”
  程松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鬼牌,默然片刻,方才闷声开口:“能……换成大冒险吗?”
  心思细腻的文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连忙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那就罚你去隔壁屋睡个午觉!”
  “这算什么大冒险?”文婷提出严正抗议,“刚刚到我的时候,就叫我去拔二爷的胡子,轮到松年哥就只是睡个觉,姐你也太偏心了吧!”
  “文婷,你忘了吗?”文俊故作严肃道,“睡那屋必会鬼压床。”
  “啊,真的吗?”文英失笑,表情有些尴尬,“门上贴着黄符原来是……算了,松年,你还是别去了,我再想想别的。”
  “不行不行,这是耍赖!”文婷连连摇头,转而问程松年,“松年哥,你不会不敢去吧?”
  文英劝道:“文婷,松年毕竟是客人,你——”
  “没关系。”程松年不想让文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接受了这个惩罚,“愿赌服输。”
  *
  兄妹仨领着松年来到目的地,这房门上确实贴着一张黄符。
  “辟邪的。”文俊故弄玄虚地告诉他,接着便推开门,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程松年刚进门,文英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松年,你放心,我们就在隔壁。“
  他笑着点点头,合上了门。
  房间收拾得挺干净,就是有点闷,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似乎许久不曾打开窗通过风,也许连窗帘都没拉开过。
  午觉怎么也得睡上一两个小时吧,程松年可不想就这么闷着睡,伸手拉开了窗帘,光线却依旧昏暗。
  这是一扇纸糊的木质花窗,透光性很差,
  他提起锁闩,推开了窗户,嘎吱一声过后,后院的光景一览无余,一座古怪的红色小亭猝然闯入他的视野——确切来说,只是四面围了一圈红布,乍一看仿佛它就是红色的。
  五月的天气也不大稳定,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却是愁云惨淡,阴沉沉的。抬头看天,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大片大片地占据了原本的碧空,预示着一场大雨的来临。
  山雨未来,山风先至,呼啸着掠过庭院,撩起红色幕帘。
  透过纱帘扬起的空隙,不经意一瞥,程松年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座井亭——八角亭下庇佑着一口井,井栏缠绕着纵横交错的红绳,绳上系着铃铛,贴着黄符……
  黄符凭风而起,铃铛随风而动,却没有声音。
  一股寒意自脚底而起,缓慢得爬过他的脊背,引得程松年打了个冷颤。他瞬间回过神来,“嗖”地一下把窗合上了,顺便把窗帘也拉过来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这亭子诡异,柏家人应该也这么觉得,所以才把窗关得死死的,眼不见为净。
  太阳穴突突地跳,刚才那种瘆人的感觉 …… 不不不,还是别自我暗示了。初中时,科学老师就说过鬼压床要么是自己胳膊压着胸口了要么是被子盖太厚,别想太多。
  程松年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说实话,他是真有些困了。
  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意识渐渐远去。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这么累呢,只想睡觉。
  *
  “小年,小年?”
  是青哥的声音。
  程松年睁开眼,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明媚而温柔,“怎么坐在门口睡着了?”
  他记得,这天父母加班,他忘带钥匙了,索性坐在家门口等着,反正青哥也快放学了,等下去他家坐着等父母回来就好。那时他还是个爱学习的小学生,想着趁这个时间来背背课文,结果背着背着就打起盹来了。
  “hello,小朋友?”
  “睡懵了,好可爱,哈哈哈……”
  缓了一会儿,大脑重启成功,他才发现青哥身后跟了一群人,似乎是他的同学。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弟弟吗?”文英探出脑袋。
  “嗯。”他一把拎起愣神的松年,揉了揉小脑袋,“又没带钥匙吗?”
  在门口蹲坐太久,腿都麻了,他拽住青哥的衣摆,点头“嗯”了一声。
  “那先去我家坐会儿。”
  “走走走。”一群人推着他往屋里走,“看电影去咯。”
  这天是周五,碰巧叶母上夜班,家里没有人,青哥便和同学约好一起在他家里看电影,看的是《午夜凶铃》。
  青哥怕给年幼的他留下心里阴影,便把他领进了房间里,让他在里边玩游戏机。或许是逆反心理作祟,他偏要跟他们一起看电影,挤在了青哥身边。
  文英调笑他:“等会儿可不要吓哭了哦。”
  “我才不会!”
  说是这么说,但彼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胆子也不算大,贞子还没出场他就已经有些露怯了,悄悄向后靠,往青哥身后躲。
  尽管他表面镇定自若,透着一种“可不能让人看扁了”的坚决,但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出卖了他。
  当那卷录像带开始播放时,他紧张得攥紧了青哥的衣角。也就在这时,青哥伸过手来捂住了他的眼睛,接着便是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尖叫。
  “卧槽,你别突然叫出声啊,吓我一跳!”
  “不是,又怪上我了?”
  他仰起脑袋,看向青哥,对方微微一笑,“害怕吗?”
  他摇摇头,“青哥在,我就不怕。”
  电影仍在继续,他凑近青哥,小声问:“青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当然没有啦。”见他面露怯意,青哥思索了一下,笑着开解道,“你要这样想,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不做亏心事呢,就不怕鬼敲门。小年这么乖,又这么听话,它们是不会来找你麻烦的,它们只会去找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坏人。”
  咚咚咚。
  熟悉的敲击声突然传入耳中,程松年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窗户,竟看见一扇陈旧的木质花窗。
  嘎——吱——
  窗户缓慢地开启了。
  这声音像极了《咒怨》里白老妇扭动脖子时一阵一阵的关节弹响声,令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慌忙再回首,身边空无一人,四下一片死寂,他就站在空旷的老宅庭院里,正对着那座红纱覆面的井亭。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融着刺骨的寒意渗入他的肌肤,冷得他浑身一颤。
  啪嗒,啪嗒,一滴接着一滴。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液体,滑腻而黏稠,伸手一看,赤红一片,原来是血。
  是梦,是梦,别害怕。
  他犹疑地抬起头,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好似一脚踏空跌入无尽深渊,飞速坠落。
  以为会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再睁眼时,他只是躺在客房的床上,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他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鬼压床,过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此刻,他感觉到床尾忽然往下一陷,有什么东西正踩着床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他闭上眼,不敢去看,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丝丝缕缕掠过他的颈间,垂落在他的脸上、颈间,痒痒的。非要去猜的话,他认为这应该是……头发。
  啪嗒,脸颊一凉,寒气一点一点侵入身体。
  别去想,千万别细想,他紧闭双眼,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着。
  「小年,别怕。」
  第5章 井亭
  呼——
  像是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顿觉灵台清明,浑身轻松,周身的寒意也完全消散了。
  程松年骤然睁眼,坐起身来,竟然发现青哥的外婆正坐在他的床尾,出神地端详着他,嘟囔着说着什么。
  “外婆?”
  混着方言的嘟囔声含糊不清,他挪动身子凑近些,终于听清了。
  她说:“他还是舍不得你。”
  下一秒,老人仿佛瞬间被激活了似的,突然抬起枯槁的双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对方像是下了死手,力道大得惊人,他想要挣脱,又怕失手伤了老人家,只能用力捉住对方的手腕,尝试着拉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