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夫人 第28节
  第63章
  ◎恭喜他复得爱妻。◎
  谢家已是乱成一团,谢疏临的居室外,不仅他的父母孩子都在,谢家的管事仆役们,也都站得密密麻麻。
  谢循气急得在外大骂“逆子”,就要让仆人拿斧头砸砍木制的门窗,将逆子强行带出绑起来,看他还能怎么为一女子要死要活。
  但谢夫人拼命阻拦,跟儿子的性命相比,丈夫口中的门楣脸面等,都是不值一提的。
  室内有灯烛火石,有锐利物件,若丈夫在外命人砸门、将儿子逼得狠了,儿子等不及绝食而死,直接在内自焚自尽,可如何是好。
  谢夫人拼死不许丈夫妄动,就在屋外苦劝儿子想开些,说慕晚若地下有灵,定不愿见他这样作践自己,谢夫人也让阿沅跟着她一起劝,劝他爹爹将房门打开。
  然而屋内始终如死水沉寂,无声无息,渐渐天色已黑沉时,屋内仍是死寂的漆黑。谢夫人精神身体都已支撑不住,要瘫软时,被丈夫扶在了怀里,谢循欲将妻子交给侍女,让侍女们搀扶妻子回房休息,自己则要趁着妻子不在时,命人将反锁的门窗都劈砸开。
  但未等谢循有所动作,就有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少……少夫人回来了……”
  谢循以为自己听岔,怔看向妻子时,见妻子面上同样惊怔茫然,庭中侍立的仆人也是,个个都面面相觑,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只阿沅在一怔后,拼命地跑出了清筠院。
  夜色灯火中,阿沅竟真牵回了他的娘亲。阿沅扑在娘亲怀中哭泣,他的娘亲弯下|身子,努力地安慰他,抱他,亲吻他的脸颊。
  夜色幽茫,灯火熹微,眼前情景如梦如幻,那在夜风中飘摇的衣袂倩影,仿佛是道幻影,是归家探亲的鬼魂,并不真实存在于人间。当那身影走近前来,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看,却不敢则声,不约而同地为她分开了道路,令她走到了紧锁的房门前。
  “疏临”,她叩着门唤着丈夫的名字,每一声都是凄楚的情深,“疏临,你将门打开,我回来了,我回家来了,你不把家门打开吗?”
  死寂的屋舍内,随即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有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屋内人在黑暗中急走时不慎撞到些什么。
  但他的步声没有丝毫停滞,而是越来越焦急,他焦急地开锁,焦急地打开房门,却在那之后定在了门边,他望着门外站立的女子,深深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后,忽地伸出手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翌日天明时,京城中流传开一则奇闻,谢学士落水多日的妻子,那个命好却福薄的慕晚,竟然奇迹般生还,在昨夜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谢家。
  据传,慕晚亲口说,她在坠落沛江后,被一对夫妇救起,那对夫妇是隐世高人,将她带到了深山中的自家救治。
  因不欲与世俗官府有所纠缠,那对夫妇没有来京报官,而慕晚又因身体虚弱、无法下地,没办法立即自行回谢家,只能在深山里夫妇的隐居处,居住休养了多日,直到昨日能够行走,方才回到了谢家。
  奇闻传得沸沸扬扬,市井街头一时议论纷纷,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有人相信慕晚说的话,相信深山里真住着救治慕晚的隐世高人,也有人认为,那对隐世高人不是凡人,而是榆山山神、沛江水神的化身,因为谢学士心系苍生、积德行善,神仙为了奖励谢学士为国为民的善行,化身成凡人形态,救治了谢学士的妻子。
  还有人认为,慕晚所说的话,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慕晚本来已经死了,在多日前落水坠江时就已死了,但是,前夜谢学士欲为妻子殉情的举动,打动了苍天,老天爷将慕晚的魂魄放回了人间。慕晚所说的隐居高人等,只是她在还魂前所做的一场梦,实际上,她是从地府回到了人间。
  外间流言越传越玄乎时,谢府只是沉浸在慕晚归来的喜悦里。谢循夫妇虽不中意慕晚这个儿媳,但也并没有盼她去死的意思,慕晚能活着平安归来,当然是好事一桩,这样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就不会因为想不开,一再地想做傻事了。
  自从娘亲归来,阿沅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娘亲,生怕娘亲回来只是他做的一场梦,生怕他一个眨眼,娘亲就不见了。就算已经困到极点,眼皮不停地打架,阿沅也拼命揉眼看向娘亲,娘亲捉住他的小手,温柔地劝他道:“睡吧,娘亲就守在你身边,不会走开的。”
  虽然努力抵抗困意,阿沅终究还是被困意压倒,困倦地睡着了。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因为担心娘亲生死,默默地抱着枕头淌眼泪,担心得睡着了。
  阿沅在沉入梦乡时,唇角是微弯着的,现实里有好事发生,梦里也是,梦里他和爹爹娘亲在一起,他们一家人会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不会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会再有分离。
  慕晚见阿沅睡熟了,将他的小手轻轻地放回了他身边,将一条轻薄的小毯子,盖在了阿沅的身上,多日未见,阿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慕晚看得心中酸楚,十分心疼。
  阿沅在家中因思念她饱受煎熬时,她在宫中也同样煎熬地思念阿沅。慕晚曾多次以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沅了,这会儿的陪伴,于她来说,像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
  被困在宫中的那些日子,是偿还旧债的噩梦,慕晚曾以为她会死在噩梦里,虽然她没有死,虽然她回来了,但是噩梦并没有结束,皇帝是放她回来了,但也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不容许她拒绝完成的要求。
  慕晚心中戚戚,抬眸看向了同样守在小榻边的谢疏临。在谢疏临刚放下轻生之念的时候,她不能遵从皇帝的命令,立即去同谢疏临说那些残忍的话,慕晚强压着心中悲楚,微笑着起身,扶搂着谢疏临的手臂道:“阿沅睡着了,我们也去休息吧,我觉得好累,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慕晚与谢疏临回到了他们的寝堂,虽然现在是白日,但他们二人这两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身体都已疲倦到了极点。慕晚与她的丈夫依偎在寝榻上,她静静地听着丈夫的心跳声,想着若她再回来晚些,若她无法出宫,也许这颗心就不会再跳动了,心中如刀割般疼。
  慕晚不知谢疏临信不信她的说辞。当她活着回来后,谢疏临都没有问她这些时日是在哪里、是如何活下来的,着急询问她的,是她的公公婆婆。当她将事先编好的隐世高人,拿出来草草讲了一遍后,也只有公公婆婆追着细问详情,谢疏临并未发问,他就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只是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慕晚伏在谢疏临心口处,轻声道,“以后,不管我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够有轻生之念,不能够做傻事,答应我,好吗?”
  慕晚却等不到谢疏临的承诺,她抬起眸子,见谢疏临双目阖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搂在她腰身上的手,依然坚定有力。慕晚没有再说话,也就安静地依偎在谢疏临怀中,她珍惜此刻相依相守的时光,这样的好时光,是这一生夫妻缘分的最后欢愉,不会再有多久了。
  谢府近来最平静宁和的一日,也是京中近来最热闹时,无论市井街头、世家高门,京城上下皆为慕晚的生还,热闹议论了一日,甚至这些热闹议论,也传到了官衙之内,深宫之中。
  至次日,百官在上朝前见到谢疏临时,都纷纷围拢上前,有的满面笑容地向谢学士道喜,贺喜谢学士爱妻生还,有的则神神叨叨的,问谢学士那些关于谢少夫人生还的玄乎传闻,是真还是假。
  有些闹哄哄的场面,随着圣上驾到归于平静。皇帝以为谢疏临在“失而复得”后,会借着养病在家中和慕晚相守几日,方才回朝,对谢疏临这么快就回来上朝,感到十分意外。
  皇帝登上御座后,未让朝臣们就有事起奏,而是先关怀了谢疏临几句,恭喜他复得爱妻,微笑着道:“这是上天对谢卿的垂怜,定是老天爷被谢卿的深情打动了,不忍见有情人生离死别。”
  谢疏临恭敬地拱手道:“臣子所有,皆赖于君恩,微臣与内子是受陛下隆恩庇佑,方能再续夫妻缘分,臣与内子,皆对陛下圣恩感激不尽。”
  是经常能听到的场面话,皇帝每天接见朝臣时,都能听到一大堆,谢疏临以前也说过许多与这会儿类似的。皇帝觉得自己不必多想,但又不知是否出于心虚的缘故,他总感觉谢疏临这句恭恭敬敬、挑不出一丝错处的颂圣之语,听在他耳中,似是暗暗地生着尖刺,戳着他的耳膜。
  皇帝压下这丝怪异感,温和地对谢疏临道:“你在家休养两日,再回来做事也不迟,不必急着回朝,先将身体养好为上。”
  “谢陛下关怀,微臣身为人臣,不敢再因私事怠朝。”谢疏临上前一步,拱手谢过皇帝关怀后,又微撩衣摆,跪下向皇帝请罪。
  皇帝讶道:“……谢卿何罪之有?”又让他起来说话。
  但谢疏临仍是坚持跪地请罪道:“微臣近来为一己之事,不仅疏于本职,甚至劳动陛下为臣奔波。微臣有罪在身,无颜忝居京官高位,请陛下将臣贬至地方,微臣愿携妻儿为陛下治理地方,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64章
  ◎你敢跟朕耍花样?!◎
  在谢疏临离家上朝不久后,有女官来到谢家,道是奉太皇太后之命,接慕夫人入宫相见说话。
  慕晚不知太皇太后为何忽然要召见她,并对要入宫这事,十分地心有余悸。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可不遵从,慕晚只能在懿旨下,连忙更换入宫觐见的衣裳,准备随女官去往宫内太皇太后的永寿宫中。
  在临行前,慕晚特地同阿沅道别。阿沅这孩子,在经历她的“失踪死亡”后,变得特别地敏感,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紧张不安,打从女官到谢家传旨,阿沅的一张小脸,就写满了担心。
  慕晚弯身亲吻了下阿沅的脸颊,柔声对他道:“娘亲有事去宫中一趟,你在家乖乖的,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上次娘亲就是因为要进宫离家,失踪了好长时间,这会儿,娘亲又要离家进宫。阿沅心里很担心,可也知道娘亲不能违背懿旨,只能忍着担忧,懂事地道:“我在家里等娘亲,娘亲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慕晚答应了孩子,随那名女官登上了进宫的马车。慕晚本来有些担心女官是假传懿旨,实际女官背后的主子是当朝皇帝,幸好她的担心是多余,女官真是太皇太后的人,真将她带往了太皇太后的永寿宫中。
  这时候接近巳时,后宫妃嫔皆因每日的请安,聚在太皇太后的永寿宫中,陪太皇太后说笑取乐,打发闲暇。
  之前后宫妃嫔陪太皇太后闲话时,都得绞尽脑汁地没话找话说,因为后宫甚是无聊,根本没什么新鲜事。
  圣上的后宫,本来就因为圣宠明显倒向谢淑妃,缺少争风吃醋的波澜,因为圣上没有子嗣,也缺少因之衍生的种种风波,近来徐丽妃又特别收敛,在春日里被圣上责罚过后,连芝麻大点的波澜,都没掀起来过,后宫里平淡得如同白开水,妃嫔们陪太皇太后说话时,根本没什么可聊的。
  绝大多数时候,后宫妃嫔们聊说的,都是宫外的事,比如哪家侯门娶了新妇,哪位公主添了儿女等等,而近来,后宫妃嫔们议的最多的,是谢家的事。
  从慕氏落水,到谢学士殉情,再到慕氏平安生还,隔几天就有新消息传来,妃嫔变着花样地聊,每日聊得兴致勃勃,一时感慨谢学士深情,一时惊叹慕氏奇迹生还,再也不用没话找话硬说了。
  这会儿永寿宫中,妃嫔们就在聊说慕氏的生还,是否真像民间议论的那样,是有神仙相助。因为慕氏是谢淑妃的嫂嫂,尽管谢淑妃在众人议论时一直保持沉默,并不参与进来,也有妃嫔直接询问她是否知道内情,宫外那些玄乎传闻是不是真的。
  对于慕晚的“奇迹生还”,谢淑妃心情极度复杂。依她之心,自然盼着慕晚死亡,即使慕晚是活着被圣上金屋藏娇,也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在世人心里早已死去。
  对慕晚的“生还”,谢淑妃本来心中应该只有怨恨愤怒,然而又因为兄长为慕晚有轻生之念,慕晚活着回来,兄长就不会继续轻贱性命,谢淑妃又不能全然在心中肆意发泄怨恨,对慕晚活着回来这件事,心境复杂万分。
  谢淑妃表面平静如常,而心中实在是烦乱得很,本不想参与相关议论,想就当没听见他人的询问。然而上首的太皇太后也正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谢淑妃正不知要说什么好时,恰有女官走进殿内,向太皇太后禀报道:“太皇太后娘娘,谢学士之妻慕晚到了,此刻就在殿外等候召见。”
  太皇太后本正等着谢淑妃的回答,听到女官禀报,就笑对殿中妃嫔道:“好了,也不用听淑妃说了,我们来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吧,看是不是真有神仙将她救了回来。”
  太皇太后笃信神佛,对宫外那些玄乎议论,自然十分感兴趣,所以派人将慕晚召进宫来,想听她亲口说说相关神迹。
  尽管被传召进殿的慕晚,在谢恩落座后,只说是一对隐居山中的夫妇救了她,但太皇太后认为那对夫妇可能是神佛所变,依然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询问慕晚相关细节。
  殿中众人上至皆听得十分入神时,独谢淑妃心中厌恶如暗潮汹涌。慕晚之所以能“奇迹生还”,应该是因为陛下看重与兄长的情义,不希望兄长真为慕晚送了性命,所以才将慕晚放还,谢淑妃相信自己的猜测,对此刻满口谎言的慕晚,心里厌恶不已。
  明明说的全是谎话,明明是在向尊贵无比的太皇太后说谎,可慕晚竟然神色平静,镇定自若,在说着满口谎话时,面容上没有一丝羞惭,好像欺骗这事,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欺骗这事,对慕晚来说,岂不就是信手拈来,当初慕晚不就是一边伪装成她温柔贤惠的嫂嫂,一边暗地里背着她勾引圣上。慕晚欺骗了她,也欺骗了她的兄长,这会儿再多骗几个人,岂是什么难事?!
  谢淑妃心中冷讽不已,却不能在面上表现出什么来,只能忍耐地坐在殿中,听慕晚不停地为谎话加砖添瓦。谢淑妃在忍耐了快一个时辰后,终于忍到太皇太后满足了好奇心,太皇太后既满足了听兴,也听得倦了,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内殿休息。
  在入内*休息前,太皇太后含笑对慕晚道:“往后常进宫走走,进宫也别只顾着去淑妃那里陪她说话,也到哀家这里来坐坐。”
  因为慕晚的“奇迹生还”,太皇太后认为慕晚被神佛庇佑,是个有佛缘的人,太皇太后素来信佛,怎会不喜欢有佛缘的人。
  慕晚心里只希望此生此世再也不进宫半步,可对太皇太后此刻的话,她只能恭声道“是”,恭声谢太皇太后的垂怜与恩典。
  这些话落在谢淑妃耳中,自是激起她心中更多的厌恶。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慕晚就花言巧语地博得了太皇太后的喜爱和垂怜,慕晚就是这般擅于操控人心,她的兄长就险些死在慕晚的操控下,为这样一个女人,去坠崖殉情。
  圣上既然不是将慕晚秘密杀了,而是将慕晚好端端地放了出来,便说明圣上也依然在受慕晚蛊惑。或许圣上有眼线在盯着慕晚这边的事,谢淑妃担心自己在面对慕晚时,会控制不住心中怒恨,在走出永寿宫后,就令宫人抬辇离开,却轿辇还没行进几步,慕晚就在辇旁向她行礼问安。
  因谢淑妃是谢疏临的妹妹,慕晚在随众人离开永寿宫后,不能不特地向谢淑妃问安。若是从前,谢淑妃会和她在宫苑里走走、说上几句家常话,但这会儿,不知是因为身体疲惫还是什么其他缘故,谢淑妃似是没什么精神搭理她。
  谢淑妃就只是靠在轿辇上,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还未特地恭喜嫂嫂,平安归来。”略顿了顿,又乜眼看她,“嫂嫂往后出门小心些,多走些光明正道,下一次再往山里水里的腌臜地里钻,也许就没有今遭的好运气了。”
  淡淡说罢,谢淑妃就令宫人抬辇向前。尽管谢淑妃言语间像是并无异常,但慕晚还是感觉到谢淑妃待她态度,似是不同于以往。慕晚垂首躬身,拜送谢淑妃轿辇远去时,在心中暗想,谢淑妃是为谢疏临差点轻生的事,对她有怨意,还是……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慕晚未能深思下去,有脚步声轻悄地走到了她身边,有人轻轻地对她道:“请夫人随奴婢来。”
  慕晚抬眸见是叶兰,便知是谁人要见她。慕晚不能违旨,只能随叶兰走御花园中僻静小道,最后来到了宫苑深处的撷秀馆前。
  撷秀馆四周寂静无人,叶兰将她引进馆中后,就退出去将门阖上。慕晚望着馆中身着玄金龙袍的背影,正要如仪下拜时,那人已转身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欲弯膝的身子拽起,冷厉的目光似刀剑要将她活活钉穿,“你敢跟朕耍花样?!”
  皇帝心中怒火滔天,在清晏殿上朝时,谢疏临忽然请罪,请求将他贬到地方,谢疏临为他自己近来的行为,列了一条条罪状,说他平日既深受陛下重用,在犯错时,就应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说天下官员都等看着圣上如何处置,如果他不受到贬谪的惩罚,就不足以正朝廷纲纪、不足以正官风等等。
  本来皇帝无论谢疏临将话说得有多厉害,都坚持不允,可是谢疏临比他还铁了心,谢疏临苦苦跪地恳请,坚持不起。
  在皇帝要命内监将谢疏临扶起来时,谢疏临甚至朝地重重磕头,将额头磕出血印来,皇帝无法,只得拖延此事,说了些若即刻贬谪、舅舅舅妈无法接受的话,让谢疏临先安抚好家人,料理好家事,硬将这事往后拖了一个月。
  在放慕晚离开紫宸宫前,皇帝逼令慕晚用她儿子的性命起了重誓,令她在回到谢家后,向谢疏临坦诚宋沅身世不明,告诉谢疏临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并与谢疏临和离,让谢疏临彻底断了对她的情意。
  若情意断了,往后不管慕晚如何,谢疏临都不会再为慕晚有轻生之意,算是彻底摆脱了慕晚这女人的纠缠。
  本来皇帝该在宫中听到和离的消息,结果却是谢疏临自请贬至地方,还是要带着妻儿一起到地方!
  第65章
  ◎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谢疏临为官的高远志向,是运筹帷幄见盛世太平,而非治理区区一方,且舅舅舅妈淑妃等皆在京中,谢疏临向来重视家人,怎会忽然就舍得远走他乡?!
  皇帝以为谢疏临自请贬谪这事,应该不是完全出自谢疏临的本愿,而是慕晚在后撺掇,慕晚不想与谢疏临和离,她既想继续拥有谢疏临之妻的身份,用这身份庇佑自身性命和享有荣华富贵,又想利用谢疏临逃跑,从此逃离京城,逃脱他的掌控和报复。
  谢疏临深爱慕晚,为慕晚屡有轻生之意,自然会对刚刚失而复得的妻子,言听计从。谢疏临本来在做官的事上就过于严于律己,再加上爱妻的枕边风一撺掇,谢疏临今日就在朝上请罪,铁了心要被贬往地方。
  皇帝在清晏殿时就在心中这般推断,他当时见谢疏临吃了秤砣铁了心,只能设法拖延这事,面上维持镇定,而心中恨不得将慕晚立即抓到他的面前,跟她算账。
  在离朝后,皇帝得知太皇太后今日将慕晚召进宫中说话,不必他暗中派人出宫去逮慕晚,就令人守在永寿宫附近,在慕晚离开永寿宫后,立即将她带到僻静的撷秀馆。
  一见慕晚这副平静淡然、事不关己的模样,皇帝心中火气就蹭蹭地往上窜,他拽着慕晚,冷声质问她道:“你竟敢和朕耍花样!你忘了你在紫宸宫向朕发的誓吗?!如果你敢违誓,你的儿子会是怎样?!”
  慕晚不想再说那样可怕的话,担心来自生身母亲的言语,会给孩子蒙上不幸的阴影。她沉默时,下颌被皇帝捏住,皇帝迫她看他,迫她开口,慕晚只能缓缓重复当日的誓言道:“……会……不得好死……”
  那日在紫宸宫中,慕晚为了能回去阻断谢疏临的轻生之意,在皇帝的逼迫下,以阿沅的性命,向皇帝立下了重誓。
  慕晚不会违背誓言,不仅是为了阿沅不受毒誓诅咒,也是她心里已经想定,在皇帝发现当年渡月山之事后,在经历了紫宸宫那些时日后,她确实已经无法再做谢疏临的妻子,即使没有皇帝的逼迫,为了谢疏临好,她也应该与谢疏临断了关系,断了谢疏临对她的情意。
  皇帝是不会放过她的,他对她的报复纠缠与折磨,会一直持续到她死。如今紫宸宫之事是未揭开,可若是皇帝与她再纠缠下去,若是哪日闹得人尽皆知,她会将谢疏临推到风口浪尖,令谢疏临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料,让谢疏临蒙受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