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现在整栋别墅里的大活人不多,这个“任何人”的指向性简直不要太明确。
  苏涸看着楼上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看来他明早又要严阵以待了,因为盛矜与的伤情一定会恶化。
  第12章
  次日清早,鸟都还没起床,苏涸却破天荒在客厅见到了晨跑回来的盛矜与。
  他脸色很差,正蹲在落地柜前闷不吭声翻药箱,右手的状态不太对。
  苏涸走近了,能看见他额发间细密的汗珠,大概是昨天二次受伤的手臂又恶化了,在找止疼药,但他拿出去的是治疗头痛的药,不太对症。
  “不能乱吃的,还是我来吧,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找药。”苏涸走过去拦住。
  “看见你我就不舒服。”盛矜与拧着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还有心情怼人,那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差。
  “那你可以不看我的。”
  “这是我家,我想看哪看哪。”
  “我没不让你看,是你自己不想看的。”
  “……”
  盛矜与嚯地一下站起来,头似乎也开始痛了,站在苏涸面前仿佛一堵在散发冷气的冰墙。
  “不看就不看,你别生气。”苏涸好脾气地说哄着,毕竟盛矜与算他的救命恩人。
  他转身去打电话:“那我把顾医生叫来。”
  顾铭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盛矜与的情况就开始暴跳如雷。
  手部骨折受到二次创伤后再次引发炎症,炎症诱发低烧,发烧导致他的脑震荡并发症更加严重,一环套一环,简直没一处好地方。
  “我不是让你不要用这只手,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是去打架了吗?有什么架必须你自己打吗?”
  顾铭很严肃地瞪着他。
  盛矜与闭着眼睛不说话,手指死死压着太阳穴,眉头蹙起一处小山峰,耸得更高了。
  苏涸理亏,替他解释两句,顾铭不置可否,眼锋扫了盛矜与一眼又一眼。
  “如果不想以后变成说话流口水的傻子,这几天就好好待着哪都别去,我会跟盛叔说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闭门静养。”顾铭严肃道。
  盛矜与却不吃他这一套:“这话你之前就说过了,没什么威慑力。”
  “那次算我夸大其词,这次你必须信我,还想不想摸方向盘了!”顾医生再接再厉。
  盛矜与突然说道:“以后也不会再碰了。”
  他的表情是少见的正经,顾铭一下噎住,他知道盛矜与说的是真的,盛董事长不会让他继续“不务正业”下去。
  两个人齐齐沉默,客厅的氛围一时沉寂。
  苏涸看了看盛矜与,猜得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顾铭叹了口气,耐下性子劝慰:“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留人,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必须有一个随时待命的医护辅助你的治疗,我把我手下最信任的人派给你,保证他不会被任何人贿赂收买,这样行吗?”
  由于这次意外变故,他不得不重新给盛矜与的身体情况做评估,制定新的治疗计划,需要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护理以免留下病根。
  顾铭完全理解盛矜与的谨慎和抗拒,自从盛矜与亲自带着人拆掉家里大大小小的监控后,他就清走了别墅里一半的人,还下了个除非经他允许,否则任何人不得久留的禁令。
  盛矜与似乎在斟酌,但苏涸能看出他并不想答应。
  “或者我干脆给你安排一间特护病房,你住到我那里来,我亲自看着你?”顾铭退而求其次,提出另一种可能。
  盛矜与依然沉默着,似乎在消极抵抗这个问题。
  顾铭知道他疑心重是为什么,他能理解,偏偏就是因为能理解,所以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随口骂了句脏话:“这都造的什么孽!”
  谈不拢的问题显然令人焦头烂额,苏涸从顾铭琐碎的话中拼凑出碎片信息,盛矜与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站了出来,问道:“顾医生,我可以吗?”
  顾铭像是差点忘了这里还站着个大活人,思量片刻,他需要的人不用有太专业的医学知识,只要细心可靠,而盛矜与刚好也不接受外人。
  思来想去,苏涸确实是最佳人选,他点头:“苏助理,我觉得你可以。”
  就这样,盛矜与开始了长达一周足不出户的养伤生活,跟苏涸一起。
  苏涸记他的恩,做起这些事情来要比以往更加有耐心。
  他每天不厌其烦去别墅的各个角落找人,定好闹钟帮盛矜与换药、按摩,顾铭还给送了些中药过来,要苏涸每天用陶锅小火慢煨。
  每次他在厨房熬药,怕味道跑出去熏人,就关着门,厨房里烟雾缭绕恍如仙境。
  他带着口罩隔绝气味,时不时拎着汤勺跑出来透气。
  次数多了,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要一次一换。
  某次他像往常正在熬药,搬了把椅子,坐在汤锅前随时等着搅拌,热气蒸得苏涸的小脸红扑扑,快赶上汗蒸的效果了。
  厨房门却陡然被推开,苏涸一回头,弥漫的雾气让他根本看不清里是谁进来了。
  盛矜与木着脸抬手打散他面前的热气,啪一下拍开了空气外循环系统开关。
  苏涸在逐渐消散的白雾中看见,盛矜与的眼神似乎在说——你tm是白痴吗?
  随后那人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好像只是专门来做这件事的。
  热气被大量吸走,苏涸终于获得一丝清凉,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拯救每天换一套衣服的惨剧。
  但这都不是最让苏涸头疼的事情,盛矜与的右手重新上了夹板,他现在几乎成了一个半丧失行为能力的人,吃饭穿衣都是问题。
  苏涸想上手喂,盛矜与连碗都不让他摸,像是怕被他趁机下毒一样。
  筷子用不顺手,盛矜与就用餐叉或者汤勺,一次弄不起来,他就耐着性子重复无数次,绝不让别人干预他的动作。
  他不嫌麻烦,苏涸自然也不嫌,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吃,适时给盛矜与碗里添一些汤羹,一顿饭通常要吃半个小时往上。
  吃饭还勉强能自己做,但穿衣洗澡这种事,显然对“残”了一只胳膊的盛矜与来说,有点过于高难度了。
  洗过澡,盛矜与穿着一身真丝浴袍出来,穿衣容易系带难,苏涸免不了要跟赤身裸体的盛大少爷碰个面。
  这方面盛矜与倒也坦荡,浴袍大敞着挂在身上,里面好歹还穿了条平角内裤,他摊着手站在落地镜前的地毯上,等苏涸给他把腰带系上。
  这副身体上留下了很多暴力锻炼的痕迹,肌肉结实而喷张,蜿蜒没入内裤边的青筋似乎随着脉搏律动还在轻微发颤,是一具充满野性美和诱惑力的年轻身体。
  苏涸闷头系带子,时不时那平滑的腹肌上看一眼,实在是羡慕得很,他就没有这么健康壮实的身体。
  盛矜与突然开口:“你是为了让我相信你说的合作,这段时间才这么殷勤的?”
  那当然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是个好人,不要把我大卸八块,才这样的。
  苏涸暗自腹诽道,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没有殷勤,这只是我拿出的合作诚意。”
  盛矜与对他的“诚意”不做评价,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他对方身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清爽水汽,苏涸闻到了,手上加快速度,很快给腰带系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礼貌地后退。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盛矜与的恢复情况比之前快了不少。
  顾医生好不容易松口放人之后,方特助立马被叫上了门,他们在书房谈话时,苏涸刚送走上门的厨师,随后便开始做今天的记录。
  盛矜与下楼时,就看见苏涸半跪在小矮桌前,趴在那里拿着笔写写画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苏涸鬼鬼祟祟的写东西,有时苏涸甚至会偷瞄他两眼确认他没看过去,再埋头偷着写。
  盛矜与一直懒得管,但这回直接让他逮了个正着,这人八成是在偷偷记录他的行程安排,什么合作说得倒是好听,大概率就是诱敌掉以轻心的计策罢了。
  他越想越生气,又觉得苏涸真是蠢得可以,没有人会用纸笔这种原始的无法加密的方法去做这种事情。
  他朝苏涸走来,直截了当地问:“写的什么?”
  苏涸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本子上的内容捂住,支支吾吾:“没什么。”
  果然,他的反应加深了盛矜与心中的疑虑。
  盛矜与加重了语气:“拿过来。”
  苏涸一想到本子上写了什么,就东躲西藏得不太愿意。
  他躲藏的动作却一下捅了马蜂窝,盛矜与眼睛眯了眯:“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盛矜与踱步走到苏涸面前,声音越是平静就越显得骇人:“我不忌讳你当着我的面耍小聪明,但你最好不要背着我做手脚,否则你就算是盛宗澜的人,我也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