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寻芳揪着花缀头上的被子,露出一小截额头,飞快地亲一下。
  花缀果然掀开被子,掌心按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五指用力过度地翘起,又惊又喜看江寻芳,眨眨眼。
  江寻芳问:“梦到我了?是不是好梦?”
  花缀:“梦到江老师给我讲题,不知道该不该算好梦。”
  “什么题?”
  “化学,38324。”
  江寻芳笑:“记得倒是牢固。高考时考到了吗?”
  花缀说:“考了,这怎么能忘。”
  两人相视而笑,笑不过两秒钟,抱成一团,唇齿相贴。
  花缀得空喘气,说:“你好凶,你要吃了我?”
  江寻芳不说话,作势咬她。
  江寻芳的每个动作都不用力,轻轻地咬花缀,轻轻地向她耳边吹气,轻轻地吻她脖颈,轻轻地描摹肋骨,轻轻地捏她的腰侧。
  花缀怕痒,此刻偏要忍着,不落下风地咬江寻芳耳朵,吻她鼻梁上的小红痣,捉她没有章法的手,用力地十指紧扣。
  “江寻芳,”花缀念她的名字,喉咙发干,“我想喝水。”
  江寻芳停下,双手捧着花缀的脸,认真吻她。
  吻了不知多久,吻得不够,勉强止欲。
  江寻芳拿水给花缀喝,拿纸擦她鼻尖和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擦擦流淌到锁骨处的水珠。
  “花缀,”江寻芳扔掉纸,“我还想吻你。”
  江寻芳想吻花缀,非常非常想,想吻掉刚刚那些水迹而不是用纸擦掉,想在花缀的锁骨上留下小说里写的暧昧的吻痕,想吻遍所有目之所及的花缀身上的每一寸——从额头、眼角、唇齿、耳垂,到胸膛、腰腹、脊背、四肢。
  但是她怕,花缀以为她变态。
  花缀不说话,用行动满足江寻芳。
  *
  欲念往往最能侵蚀人的意志。江寻芳发觉,虽有意识,无济于事。花缀的身体是此刻唯一能让江寻芳愿意存活的救命稻草。这副身体美丽、洁白、单纯,简直是江寻芳求而不得的集合体。若说江寻芳此前有成千上万次踟蹰不定,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纠结什么,她爱她。
  江寻芳爱花缀。
  花缀爱不爱她,在江寻芳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一时兴起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此刻她们是相爱的,这还不足够吗?
  人生漫漫,谁能保证每时每刻不游离?
  江寻芳从不信有人能不游离。
  江寻芳只珍惜当下,江寻芳当下最爱花缀,满心满眼是花缀,恨不得和花缀融于一体,骨嵌着骨,血含着血,灵魂包裹着灵魂。
  在这段当下——
  江寻芳不会背叛花缀,世间所有人都会互相背叛,江寻芳不会。
  哪怕花缀背叛江寻芳,江寻芳也会和平分手,在这段关系里,江寻芳愿意把抉择的权柄交给花缀,自己甘做裙下臣,甘愿把颈上绳索递到花缀手上,任她差遣。
  花缀亦享受着江寻芳。
  她享受着亲吻的,是她爱的人,总以为她幼稚,其实不知她多爱她。
  花缀最爱江寻芳。
  缠缠绵绵,不知今夕何夕,两个人最后都累得躺在床上,谁也不想说话,只用手指勾勾对方的手指,再次十指相扣。
  第 4 章
  *
  梅雨季如期而至。
  雨季不便出行,除非补充一些日用品和食材,花缀和江寻芳很少出门。花缀来时只带了三套换洗的衣物,到了梅雨季,衣服晾干得慢,江寻芳找了两套自己的衣服给花缀。本就宽松的t恤套在花缀身上简直像裙子,花缀反复照镜子,悄悄和背后找衣服的江寻芳比了比身量,拒绝穿江寻芳拿来的长裤。
  江寻芳满屋子追花缀,怀里抱着黑色长裤,隔着钢琴和花缀对峙。
  花缀:“我不穿,你裤子好长,我穿了要拖地。”
  江寻芳:“弄脏了,我来洗。”
  花缀:“是洗衣机洗,哪里是你洗。”
  江寻芳:“我把裤脚缝起来?你过来,让我看看缝到哪里合适。”
  花缀跑得更远,站在楼梯台阶上俯视江寻芳:“不穿,就是不穿。你的上衣我可以当裙子穿,我这样好不好看?”
  江寻芳无奈:“好看。”
  花缀:“既然好看,那就这样吧,我要去书房看书。”
  江寻芳:“你把书房的空调温度调高,不要着凉。”
  花缀说着“知道啦”,两只脚把拖鞋甩掉,踩在柔软的楼梯踏步垫上,轻快跑上去。不同于拖鞋踩在地板上有摩擦声,花缀光着脚,咚咚咚地跑。
  江寻芳向楼上喊:“把鞋穿上,小心着凉。”
  花缀:“知道啦!”
  江寻芳家的书房比得上小型书店,十几排红木书架整齐排列,分门别类摆放着新旧不一的书籍。花缀捡起上次翻了几页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翻到粉红色书签带夹着的那页,坐在窗边的摇椅里,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雨滴溅不出窗台,花缀靠着墙,借穿透厚厚阴云海的阳光看书。
  花缀不算喜欢英语,也不算讨厌,尤其如今摆脱试卷,令人头疼的英文看着也舒心起来。杂带着中古英语的十四行诗并不好理解,花缀主要看译文和注解,勉强体会主旨。
  花缀读到第十八篇[1]——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花缀第一次见这段诗,是江寻芳夹在笔记本中的纸条。花缀查过诗的意思,如现在手里的书写得一样——
  “或许我可用夏日把你来比方,
  “但你比夏日更可爱也更温良。”
  *
  江寻芳第一次做家教,就是教花缀。
  本以为会有面试环节,不想花缀父母只是看了江寻芳的高考成绩,与江寻芳简单交谈几句,便同意了。花缀坐在一旁,比江寻芳还紧张,她给江学姐倒茶,指尖几乎要缩到茶杯底,生怕指尖相碰,期待着江学姐认出自己。
  得到父母许可后,花缀带江寻芳到自己的卧室,拿出成绩单。
  理化生对江寻芳来说是长项,辅导高一的学生不是问题。江寻芳看了花缀的成绩单,坦然和花缀说:“成绩很好,选择理化生可以扬长避短,不过……你应该听过木桶原理,为什么不补习语文和英语呢?”
  花缀没想到江寻芳会这么问,犹豫片刻,说:“我目前的计划,先把擅长的科目稳定住,然后会补习语文和英语的。”
  江寻芳说:“嗯,你自己有没有计划过假期刷多少题?或者提前学一些内容?”
  花缀说:“多刷一些题吧,稍稍提前学一点。江老师觉得呢?”
  江老师,这三个字,江寻芳听得奇妙。
  江寻芳:“好,我帮你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你说一下学校里目前各科的学习进度吧。”
  花缀如实相告。
  江寻芳继续了解花缀的情况,一个小时后,江寻芳已经知道花缀从小学起一直成绩稳定名列前茅,喜欢小说油画音乐剧游泳kpop,不喜欢吃香菜苦瓜莴笋;第一颗乳牙是在露营时和同学比赛追蝴蝶摔倒,撞在同学下巴上磕掉的。
  小时候的花缀是“人来疯”,长大后收敛许多,但遇见江寻芳,总有许多话想一股脑地掏出来。
  花缀想说,江学姐记不记得我们见过,你的发圈我一直收着。
  似乎冥冥间有共鸣,江寻芳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花缀不觉提高音调:“是的,运动会上,学姐投实心球,我是裁判。”
  江寻芳莞尔:“我记得。”
  花缀期待着,可江寻芳最终还是没提起那枚发圈。
  临走时,江寻芳把自己的书包留给花缀:“这里面是我之前做的笔记,你或许用的上,就送给你了。”
  “谢谢。”花缀说,收下了沉甸甸的书包。
  江寻芳走后,花缀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打开书包,小心翼翼把每一本笔记排放在书桌上,物理、化学和生物,江寻芳整理得很整齐,笔记本外皮用湿巾擦过,干干净净,内页没有卷边。
  花缀打开一本印着玫瑰暗纹的黑色厚笔记本,一张纸条掉出来,上面写着花体英文——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每个字母的倾斜度几乎一致,有几笔被蹭花了,印在笔记本前一页的背面,似乎是刚写好就夹进去的。花缀翻翻前几页,是联考错题,后几页是一模错题。
  花缀计算着日期,心如擂鼓。
  *
  出成绩的这天,花缀一早就开始紧张,直到下午两点多,紧张更甚,不时看看短信箱,不时看看官网,不时和江寻芳说话。
  花缀不说自己紧张,只问江寻芳,晚上吃什么。
  江寻芳说,做满汉全席。
  花缀问,满汉全席都有什么。
  江寻芳开始报菜名——白玉奶茶,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