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分了家,唐济所分那份家资也花得精光。
  郭瑛觉得唐济不踏实,不是过日子的人,本要拒了媒人。
  可后来见了唐济,她又改了心思。
  唐济样貌堂堂,确实生得不错,再来唐济也能言善道。
  聊了天,她便对唐济生出可惜之情,觉得唐济是个不疯魔不成活的性子。
  她有点儿仰慕这个男子,只觉得全世界都不信他能出头,但自己想信一信。
  女人总有这样情怀,认定在一个有能力男子最无助、最可怜时伸出援手,那么必然打动对方内心,得到对方感动。
  更何况唐济还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新婚之夜,唐济轻轻揭开郭瑛盖头,言语柔柔:“阿瑛,而今我一事无成,你却偏肯嫁我,也是我的福气。看来上天待我,也是颇有眷顾的。”
  那时红烛高烧,郭瑛面颊泛起娇羞,心里亦涌起甜蜜。
  而今郭瑛却容色枯槁,她已擦干了眼泪,可更多泪水却是淌落。
  郭瑛瞪大眼睛,任由泪水淌落,不觉说道:“他只是个,早就会利用人的,骗子。他还是屠夫、凶手,没良心的畜生!他是个畜生!”
  郭瑛胸口轻轻起伏。
  薛凝这时倒没有劝了,一个人受到重大的打击,总归是要发泄一二。
  “他与那个田嬅脏到一处,肮脏龌龊,恶心之极!我只想一想这对狗男女,我便恨不得让他们都死了才是。”
  薛凝倒是并不意外,就像她之前窥见郭瑛面上对田嬅的憎恶,而今郭瑛又这样辱骂。
  薛凝轻轻说道:“你认为唐郎君是个畜生,不仅仅是唐济,你觉得田嬅也掺和进这件事?”
  郭瑛抿紧嘴唇。
  也许她很聪明,有着市井妇人狡黠,又或者她有所权衡。
  如果郭瑛死咬住唐济,还是有可能使唐济伏法。因为唐济是寒门子,因为田嬅毕竟没有过门。市井坊间的唾沫星子也能使得官府有所忌惮,唐济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可若扯上田嬅,那时另外一回事了。那么就会扯上御史中丞,扯上溧阳公主。
  如此一来,她的一双儿女说不定就真是“意外溺水”。
  郭瑛一直将自己恨色藏得极好,可如今却被眼前这位薛娘子扯出来。但话又说出来,郭瑛也觉得这个薛娘子果真是名不虚传,亦是观察入微。
  她犹豫时,薛凝在一旁说道:“郭娘子不必拘谨,我不过是跟你聊一聊,不算正经问案。而且这些话,我自然绝不会传出去。”
  郭瑛略顿了顿,然后不管不顾道:“是!我怀疑田嬅也是有份儿害死我孩儿。”
  田嬅人前淡淡的,显得对这桩婚事不是很喜欢,无非家里勉强样子。
  可郭瑛偏偏却这样说。
  第148章 还有他便是掩饰再好,怕也瞒不……
  这才是郭瑛想说的话,她可不单单认为田嬅早已与唐济。
  她认为自己这一双儿女之死,田嬅也脱不得干系!
  薛凝凝下心,细细的一样样慢慢问。
  “你是说田娘子早与唐济有所勾连?为何会如此认为?”
  郭瑛:“休妻毕竟不是一件体面事,而唐济又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按律先贱后贵不得休,我又是个抛头露面卖馄饨的人,他真拿的准我不闹?而今做官,名声也是极要紧的。如若我不依不饶,他怕也有许多风险。”
  “若不是笃定与我和离便能得天大好处,他不会冒这个险。”
  郭瑛猜疑也有些逻辑,任何表面上的无缝连接都有早有预谋嫌疑。
  和离时唐济十分坚决,郭瑛便怀疑他早便找好了下家。
  再后来,唐济果真跟御史中丞的女儿说了亲。
  郭瑛冷笑:“说是看重唐郎本事,说他心肠狠,不要脸,做事颇有手段。可这样的人难道少了?京里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做官?他在田中丞府上做幕僚,已经是有两年了,怎么田中丞之前未曾举荐他做官?是不想吗?还是他后来找到了路子,忽而便发迹。”
  田信聘请幕僚,相当于私聘一些秘书,帮衬着处理公务。
  大夏而今识字率不高,机构编制也设得简单,各机构严重存在人员不足情况。故官员会私聘幕僚帮衬些做事。
  但这些私聘的幕僚相当于临时工,想要转正也是千难万难。
  薛凝传来这个世界有些日子了,又常在官府办案,对这里面门门道道也是很清楚。
  唐济已经当了两年的临时工了,显然并未得到田信垂顾。
  可田信忽而升了他。
  郭瑛言下之意,就是唐济早与田嬅有私,故才被田信举荐。等唐济得了官,然后唐济也投桃报李,冒着极大风险,不顾多年情分与一双儿女跟郭瑛和离。毕竟以田嬅身份,跟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说来毕竟不好听。
  等到唐济和离之后,两人婚事便定下来。
  旁人皆说是田信用的着唐济,故才将女儿许配给他,可田嬅并不乐意。
  薛凝印象里的田嬅亦是性子高傲,淡淡的有几分冷意,面上颇有倨傲之色。
  郭瑛却对这样说辞不屑一顾。
  “唐家什么出身?一个寒门子而已。哪怕真有什么事要做,升他做个官已经是天大恩德,还需再要用个女儿笼络?”
  “再说那田娘子,说是庶出,其实是溧阳公主私生女。她不乐意嫁,只需跟她阿母说一声,谁还能勉强得了她?我听说溧阳公主也并不喜欢唐济,据说还因此跟田嬅闹得不欢而散。”
  “说到底,只有田嬅她自己乐意,这桩婚事才能成。她人前做出一副不乐意样子,是觉得这桩婚事不光彩,总要做出些委屈样子。又或者她其实也看不上唐济,觉得这位唐郎上不得台面,可仍与唐济撕扯在一道。”
  郭瑛一旦打开话夹子,便是滔滔不绝说起来。
  这些话她从未跟旁人说过,都藏在了心里面。因为田嬅将是唐济新妇,若她跟别人这样说,别人会觉得郭瑛说得是酸话。是因她心头嫉恨,所以诋毁一个官家女娘。
  再来就是田信是朝廷重臣,再加一个溧阳公主,她也得罪不起。
  而今薛凝挑开话头,郭瑛便不管不顾全说出来。
  “还有他便是掩饰再好,怕也瞒不得枕边人。”
  “有次他回了家,衣衫都破了,好似跟人打过架。我那时还很奇怪,唐郎很爱惜自己,平时是不会做什么凶险的事。他惜身,念着做大事。那街头泼皮遇着挑衅他,他也不和那些泼皮争。他怕受伤,怕自己因些闲气折损。”
  “他怎会跟人打架?衣服破了,脸上也有淤青。”
  “我替他缝补时,便从他衣服里摸出一枚匣子。匣中有一钗,光彩照人,我从未见过这般华美的钗。”
  “我怔怔瞧着,忽而很害怕。”
  女人都爱些漂亮首饰,哪个女子不爱亮晶晶的东西?
  更何况郭瑛打小家里就不富裕,她见着漂亮首饰本应该欢喜的。
  可那时她只是怕,因为一惯温文尔雅的夫郎居然跟人打架。
  她心里乱七八糟,禁不住胡思乱想,蓦然想这钗莫不是打劫来的?
  那念头浮起时,郭瑛也觉得很荒诞。她知晓唐济的志向,唐济心存抱负,不会贪图这些小利。
  她匆匆将钗放回来,假作没发现,又对唐济嘘寒问暖。
  而今她嘲弄自己那时候心思:“那时,我还鬼使神差生出一个可笑念头。夫君是心疼我,没钱买好些首饰跟我带。于是他顾不得自己原则和抱负,给我弄了一件,好看的首饰。”
  “他怎么这样?我给我时我定要埋怨他,让他送回去,以后不许这样。”
  “我已想了很多说辞。可等呀等,他并没送我什么好东西。”
  “不是送给我,那便是送给别的女人了。”
  郭瑛说得真心实意,不过若外人听见,怕也是觉得好笑,会觉
  得郭瑛这个摆摊的妇人没有见识。
  穷人是想象不到富人的阔绰的。
  田嬅什么出身?难道会稀罕唐济抢来的一枚钗?
  她在田家虽是庶女,可却被嫡女还要风光些。溧阳公主虽不认这个女儿,名分没给,钱却给了许多。
  不过薛凝没有笑她,也没有质问,只说道:“那时你们夫妻感情还好,而且唐济也没有举荐做官?”
  郭瑛点了点头。
  一个男人若起了心思,家里固然恩爱,可不代表外头没有女人。
  不过唐济外头哪怕真有相好,按郭瑛证词,也没办法证明是田嬅。
  薛凝再问:“虽有蛛丝马迹证明唐济早有不忠,但你为何觉得田嬅会跟你那一双儿女之死有关?”
  郭瑛深深呼吸一口气:“因为,两个孩子是养在我跟前。”
  “他父母倒是很喜欢冬儿和照儿,每次见面就欢喜得不行。冬儿也罢了,照儿是男孩子,还是唐济唯一儿子。他也肯松了口,让照儿跟我。”
  “其实留下照儿,有他父母和仆妇照顾,他也费不了什么心,可他偏偏没有。若留下照儿,至少别人说他不会说得那么厉害,说他抛妻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