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染上谭月琴指尖。
  “啊!”
  她惊叫着想松手,可手腕却被明珩牢牢握住。
  明珩靠在墙边,三千青丝洒在脑后。
  一双凤眸黑沉,她死死盯住谭月琴,声线飘渺似恶鬼低吟:“只要周桓活着,谭氏和太子,就注定不能两全。”
  “你放手!”谭月琴拼了命逃避,可明珩的桎梏始终如旧。
  “我父兄的今日,便是谭屹的明日。”
  明珩将谭月琴的痛苦看在眼里,神情讽刺:“何必装聋作哑?周桓要灭明氏的真正原因,你当真不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谭月琴摇着头,奋力甩开了明珩的手,夺门而逃,可明珩的声音却像鬼魅一般跟着她。
  “听闻宫中藏依草还有一枝,西南烟州有一巫医,名曰东里箬,或可解你之困。”
  话音入耳,谭月琴却不敢再听,直往外奔去。
  望着谭月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明珩冷笑,眼底的恨意再也盖不住。
  周桓真是连她最后一点价值也要榨干。
  想借她的手除了谭月琴?他做梦。
  但愿谭月琴能耐些。
  都说为人母者,有开天辟地之勇。
  她倒是好奇,为了谭家和太子,谭月琴会做到哪步?
  忍痛拔出腹间匕首,明珩双手无力脱垂在身侧,合眼,梦中前却尽是前尘旧事。
  年少时自恃才识无双、家世显赫,却不知天高地厚、人心险恶,总以为朝堂君心皆可为她掌中物。
  如今想来,何其愚蠢?
  身入樊笼无所知,一朝醒悟却是悔之不及,只可怜明氏满腔忠烈,一心报国,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又何其可悲?
  如今困死于囹圄,教她如何不恨!
  *
  这一觉睡了许久,久到明珩忘了眼下危急的处境,忘了生死,忘了亲故。
  一路走马观花,就在她快要忘记自己是谁时。
  一声低低的呜咽传入了她的脑海。
  紧接着出现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一声,呜咽变成了哭嚎、哀叫,似海浪般向她扑来。
  周遭一片黑,喧天哭嚎声几乎将她淹没。
  明珩被一涛涛声浪拍倒在地,哭声压着她,怎么也爬不起来。
  明珩费力睁眼,可身边只有无尽黑暗。
  她伸手,想挥开缠着自己的声浪。
  “咚!”
  指关节剧痛,所有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稍许,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低语声。
  眼前仍是一片黑,手上的疼痛缓慢消散。
  明珩的感官渐渐回笼,她忽然发现自己是躺着的。
  明珩抬手,探向身前,触及撞疼她的“罪魁祸首”。
  指下纹路粗糙,似乎是一块木板。
  她抬手敲了两下。
  “咚咚”两声,证实了她的猜想。
  最后一点低语声都没有了,周遭陷入死寂,她试着推动木板,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小得可怜。
  明珩抬起双脚,抵住木板,反手在身后借力,腰部带动臀腿,用力一蹬。
  “哗——”
  木板顺着腿上的力量滑了出去。
  她借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正午的太阳格外霸道。
  明珩被晃得眯起眼,久久不能适应。
  刺目的白光渐渐温和下来。
  明珩方能视物,睁眼,便与四周一圈瞪圆了的眼睛对上。
  脚下的长方盒子乌黑。
  她站在棺材里。
  而棺材边,百十来个县民拥簇着,正目睹这一幕。
  第2章 晋氏有女老天爷开眼啊!
  “诈……诈诈……”
  男子目瞪口呆,几乎背过气去,一个“尸”字还未说出口,明珩便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从棺材上揽了下去。
  “老天爷开眼啊!终究是把晋大人最后一点血脉还回来了!”
  “老天爷开眼!开眼啊!”
  平静的人潮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将明珩砸了个晕头转向。
  大娘的怀抱结实又温暖,带着些许麦香,耳畔是一声声如雷贯耳的“老天爷”,这一切真实得像是梦境。
  明珩心下疑惑:她这是活过来了?是谁救了她?
  “妖女!”
  还未及明珩理解眼前的状况,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把这群刁民给我拿下!”
  一队官差赶了过来,将县民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着浅绿官服,头戴乌纱,大声喝道:“点火!烧死这恶鬼!”
  官差们点燃火把,伸手欲抓明珩,可县民太多,他们近不了明珩的身。
  周边的县民与官差推搡起来,大娘将明珩死死护在怀中,哭喊求饶:“何大人!孩子无辜啊!”
  何文才怒目圆瞪:“好你们这群刁民!竟敢殴打官差!来啊都给我抓去衙门!”
  县民们一时惊恐,可还是死死贴在明珩身边。
  见威慑无用,何文才愈怒,跺脚道:“刁民!都是刁民!”
  场面僵持住,人群熙攘,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
  “不知我是犯了何错?就断定我是妖女?”
  试探的话出口,明珩皱眉,察觉到哪里不对,抬手看了眼掌心。
  十指纤纤,掌纹细腻,这不是她的手,年龄也对不上。
  何文才道:“这景阳县里谁人不知,晋家丫头已经死了三日?你是何处来的恶鬼?附身前也不打听清楚,没听说过死了三日还能复生的!”
  景阳县?
  晋家丫头?
  这里是齐州?
  那她又是谁?
  明珩一头雾水,抬眼,继续问:“你又怎么确定,我是死了?而不是得了怪病,睡了、昏了?”
  “废话!你是本官看着咽……”何文才一时语快,见县民都盯着自己,咽了咽唾沫,梗着脖子,“脉搏呼吸都停了,还能是活人不成?”
  顿时附近静得落针可闻。
  明珩环顾四周,县民们看着她的脸色愈发恐惧,连揽着她的大娘都松开了手。
  明珩脑中思绪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明珩如今顾不得这些了,县民们回过神来,皆不约而同地远离她身边。
  官差举着火把靠近,眼看就要抓向她,而远处的何文才显然不怀好意。
  千钧一发之际,明珩开口胡诌:“我确是死过一次。”
  碰到她的官差顿时如触电般收回手,回头望向何文才。
  眼前的小姑娘浑身冒着鬼气,黑沉沉的眼珠子阴森,看着不像活人,至少不像个十一岁的小孩。
  明珩继续编:“我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正要投生呢,鬼差大哥将我拦了下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此时所有的县民都躲远了,空地中,只留下明珩一人,隔着官差与何文才对峙。
  何文强装镇定,怒喝:“大胆!休得在此装神弄鬼!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之人?”
  明珩无辜地眨眨眼:“可我如今就是活生生地站在此处,依大人所言,难道没有死而复生的人,就有鬼上身的人了?”
  何文才一噎,支支吾吾半天,吐出一句:“鬼差怎么可能出差错……”
  明珩盯着何文才,将他的心虚收入眼底,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莫不是这具身体的死与他有关?
  她意味深长道:“因为生前有冤啊。”
  何文才脸色大变。
  明珩知道自己猜对了:“鬼差大哥说我命不该绝,这才将我赶了回来。”
  周围县民开始议论纷纷,何文才左顾右盼,心虚至极,他瞪着明珩:“什么冤不冤情的,你想污蔑谁!”
  语罢,他扯过身边燃起的火把就要砸向明珩。
  官差面面
  相觑,县民哗然。
  任谁都能看出何文才的不对劲来。
  明珩侧身躲过火把,将何文才丑态尽收眼底,她讥诮笑道:“鬼差大哥还说,回来后,谁第一个想要我死,谁就是害死我的人。”
  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明珩的眼神发凉,盯着何文才,就像在看死人。
  “这个人,是要被拖入阎罗殿……扒皮抽筋的。”
  何文才迎上明珩的目光,顿时冷汗浸透官服。
  晋家丫头生前一向胆小温顺,断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莫不是真的厉鬼索命来了?
  这一想法出现,何文才瞳孔放大,跌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子:“你不是晋岚,你到底是谁?”
  口口声声说明珩是恶鬼,可真遇到了恶鬼,何文才却惊慌失措起来。
  明珩心底一阵嗤笑,轻轻两步靠近他:“何大人,你在害怕什么?”
  自己亲眼看着咽气的人,此刻又活生生站在跟前,用别人的语气同他讲话,教人如何不害怕!
  极度的恐惧将何文才淹没,抬头,却瞥见明珩脖颈上的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