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淮舟一时语塞,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还没等他开口,录玉奴却忽然随手一抛,将996丢到了地上。
  [卧槽卧槽卧槽——]
  996一落地,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弹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四只小爪子飞快地扒拉着地面,一溜烟钻进了床底,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
  录玉奴红色的外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死死盯着江淮舟,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世子爷,督公府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顿了顿,又讥诮道:
  “世子爷,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我还以为世子爷被那只耗子给吃了呢。”
  床底下的996:?
  床底下的996:不是,你们吵架能不能不要牵扯我,我寻思我也不吃人啊?
  江淮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却依旧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轻松的意味。
  再怎么说江淮舟也是习武之人,他是武者,是军营里面出来的。
  只要他不想,那么录玉奴的刀,甚至都不能架到他的脖子上。
  只见江淮舟伸手两指,轻轻夹住了录玉奴手中的刀片——指尖一摸,贴近江淮舟脖子的却是刀背,而并非刀刃。
  “督公留情,连刀刃都不曾对着我。”
  江淮舟笑着说道,
  “看来督公还是舍不得伤我的。”
  闻言,录玉奴眯了眯眼,手中的刀片被江淮舟两指夹住。
  他的目光在江淮舟脸上停留了片刻。
  百转千回。
  片刻后,
  录玉奴冷哼一声,手腕一松,短刀瞬间被江淮舟稳稳夹在手中。
  刀身冰凉,泛着淡淡的寒光,江淮舟却毫不在意,手指轻轻一转,短刀在他指尖翻了个花,随即被他随手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督公莫气。”
  江淮舟笑着说道,语气轻松而温和,仿佛在哄一个闹脾气的情人,
  “我最终依旧会回到督公身边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多情又动人。
  录玉奴抬眸,不轻不重地睨了江淮舟一眼:
  “世子爷只会将话说得好听,心思不知如何百转千回呢?”
  他的声音冷冽,却隐隐透露着疯狂:
  “你大可厌恶、憎恨我限制你的自由。”
  “我不在乎世子爷你对我是爱是恨,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督公。”
  江淮舟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安抚。
  他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伸手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录玉奴搂入怀里。
  录玉奴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只是任由江淮舟抱着,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锋芒与冷硬都被江淮舟的怀抱融化了几分。
  世子爷的下巴轻轻抵在录玉奴的肩上,声音低沉而柔和:
  “督公何必妄自菲薄?我若真想走,早就走了。”
  “可我留在这里、回到这里,正是因为督公啊。”
  录玉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眼中的冷意渐渐消散。
  尽管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淮舟实在是太会说这种动人的情话了。
  美好得像是谎言。
  又怎能让人相信不是谎言呢?
  屋内一片寂静,
  只有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窗外的夜色深沉,仿佛将所有的喧嚣与纷争都隔绝在外,只剩下这一刻的温存。
  第11章 ·长陵
  北阙回王府的时候,夜幕已深。
  王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高大的墙和巍峨的楼阁,门前的石狮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庄严而肃穆。
  走进王府,
  光影斑驳。
  书房亮着明灯。
  书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案几上,映出摄政王陆长陵清冷的身影。
  他静坐于灯下,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墨发如丝,垂落在肩头,与那褥衣的霜白形成鲜明对比。
  若非知晓摄政王的身份,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京都里那些吟风弄月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
  然而,真正与他对视的时候,那双眸中却陡然迸发出一股凌厉之气,如刀锋般锐利,似猛兽般蓄势待发。
  那双眼中,藏着远方的风沙与血腥,仿佛能让人嗅到荒漠草原上的凛冽寒风,看到赤霞满天的战场,听到孤鹰在万里苍穹下的长啸。
  那是历经生死、踏遍山河的痕迹,是刀光剑影中淬炼出的锋芒。
  腥风血雨从不曾饶过任何人,再怎么样,也终究被卷入那无尽的杀伐之中。
  上一任老皇帝死前痴迷于求仙问道,甚至听信谗言,不惜将自己在京的一个不成器的亲生儿子练成仙丹,实在是闻所未闻,想来史书之上口诛笔伐必不可少。
  那时陆长陵听闻皇帝驾崩,急匆匆地从西边边疆飞奔两天两夜,跑死了三匹千里马,这才赶到了京都。
  当时宦官掌权,麾下的金甲卫如同悬在文官武将头上的一把不知何时落下的刀,众臣皆求自保,谄媚逢迎者不计其数。
  说实话,情况说不上不好,但比最坏的情况好了不止一点。
  至少陆长陵那时有回京的诏令,至少各地藩王因为利益问题而并没有勤王之态,至少朝堂之上并没有乱成一锅粥,仍然有序。
  虽然承认起来有点可笑,但确实是多亏了老皇帝死前予以重任的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录玉奴,这漏洞百出的朝廷才没有垮掉。
  之后册立新君的遗诏一出,百官哗然,因为不仅任命了年幼的七皇子为下一任帝王,还同时任命了摄政王陆长陵。
  明眼人都知道,这道圣旨一出,朝堂之上权宦一言之堂的局面将会被改变和动摇。
  说到录玉奴,如今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算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一个祸害。
  老皇帝死前或许真的是想要杀了录玉奴,带着录玉奴一起死的,宫中传闻,录玉奴极得盛宠。
  不过,想来是老皇帝最终没有斗过录玉奴。
  老皇帝败了,录玉奴胜了。
  陆长陵和录玉奴打过几次照面,听了那些录玉奴往日的“光辉事迹”,倒也没什么好印象了。
  ——传言实在是多的很:爬上龙榻之前吮痈舐痔,得了圣宠之后以色侍人、玩弄手段掌控朝臣……
  倒是应了坊间传闻中心如蛇蝎的说法。
  听说老皇帝还没驾崩的时候,还为录玉奴在宫里建了一座仰春台。
  凡是上台之人多衣冠不整,大跳艳舞,在夜里,更能听见各种淫靡的丝竹管弦夹杂着高亢的婉转。
  实在是,荒唐至极。
  文人斥之妲己,武人不屑于谈及,但攀附其权势之人数不胜数。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陆长陵抬眸,目光落在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北阙一袭黑衣剑装,步履沉稳,踏入屋内后,屈膝半跪于地,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多余。
  他低头,双手呈上一封信,声音低沉而恭敬:
  “主人,此乃世子爷所托。”
  陆长陵并未急于接过信,而是微微抬手,示意北阙上前。
  待北阙走近,他伸手接过信,却并未立即拆开,反而轻轻握住了北阙的手腕,指尖在腕间稍作停留,目光细细扫过北阙的周身,似在检查是否有新的伤痕。
  片刻后,他松开手,声音温和:“可有受伤?”
  北阙摇头,垂眸低声,不敢越界道:
  “无碍,主人放心。”
  陆长陵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北阙身上。
  北阙不仅是他的影侍,更是他此生最为信任的人。
  自及冠之日起,北阙便跟随在陆长陵身侧,形影不离,誓死效忠。
  北阙是陆长陵手中最锋利的剑,披荆斩棘,削铁无声,出鞘必见血。
  然而,又不仅仅是一把剑。
  剑不会与主人共饮竹林间的清酒,不会并肩坐在屋檐上赏月。
  他们是彼此漫长黑夜中的同行者,共同经历过刺骨的风沙,熬过边塞的严寒,饮马长河,卧雪饮冰,血战沙场,得胜回朝。
  那些北境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早已将他们紧紧相连。
  见陆长陵不语,黑衣武者抿唇又道:
  “请主人责罚,北阙并未找到那越左。”
  任务失败了。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挨罚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起因说到底,其实还是和北阙有关。
  越左出身不错,一向看不起出身低微的人,见北阙跟着摄政王入了京,摄政王居然把陆家军交给了北阙执掌,顿时怒意横生,心生不满,四处传言北阙与摄政王关系不清不楚。
  极其损害摄政王名声。
  被摄政王下令受拔舌之刑,惊恐万分,所以逃走,直接投靠了录玉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