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千景站在沈灯星身后，看他磨墨铺纸，手上伤痕无数，拿起毛笔时却颇有风骨，落笔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白千景，手下刷刷落下几个字。
——“月钱多少”
白千景朝何先生挑了挑眉——看吧，这就开始要钱了，都还没把汤药费和看诊费给他，已经关心起月钱的事了。
何先生也凑过来，看见他的笔迹后夸赞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白千景：“……”
没让你夸他。
花孔雀知道和这小老头说不清，只好对沈灯星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来，最开始的月钱是这位老先生的一半，等到我觉得可以胜任，你才能拿到和他一样的月钱。”
何先生想要给他解释自己的月钱有多少，却被白千景拦住，老头子只好作罢——他知道白千景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能为沈灯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法外开恩”了，现在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吧：“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先聊。”
白千景也不客气，待何先生出门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抱胸，一副要和沈灯星促膝长谈的架势，沈灯星拿着毛笔，打算随时写下答案回应他，没想到白千景不按常理出牌：“我问问题，你点头或是摇头。”
沈灯星不安地点点头，将毛笔放下，还不忘整理好桌面，这让白千景更加好奇他会怎么回答自己的那些问题。
半晌后，沈灯星神情恍惚地点点头，白千景脸上很是满意，但还是接着问问题，只是这问题从月钱跳到了沈灯星自身：“你有多大，几月生人，家住何处，怎生哑疾？”
沈灯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白千景指了指他身边的桌子：“写下来。”
沈灯星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桌子，正准备提笔，却是眼前一晃，眼看着身形不稳就要倒下去，腰上却是多出了一双手，将他托住放稳。
“你写吧，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白千景想起来他睡了几天就是几天没吃饭，不饿得发晕才怪，这两天除了大夫给他灌下去的药汁，他几乎滴水未进。
白千景松了手，看看手心，再看看正在努力稳住身体，下笔如有神的沈灯星，花孔雀忽然开口道：“硌手。”
沈灯星：“……”
白千景出了门，就见何先生正在热菜烤红薯，看见他出来，忙不迭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差不多了吧。”白千景不置可否，“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看看他会不会隐瞒我。”
“我看他是个实诚孩子，应该没问题。”沈灯星经历的一切，造就了他这个人，为了留下来，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应该不会撒谎。
白千景这回没有反驳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沈灯星在最后的问题上有所隐瞒，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账房先生不仅仅只是记记账，还要负责替白千景收钱和保管库房钥匙。
白千景信得过何先生，是因为两人十几年相处下来已经清楚了对方是个人才，沈灯星也是人才，可白千景不需要撒谎的人。
尤其是在钱上撒谎的人。
他拿起一个红薯，转身就要进门，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何先生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去送吃的吧。”
白千景进屋前转头看了一眼何先生，他似乎正在和李三说话，听见李三说是要来还钱，别说何先生了，就连白千景都有些吃惊——这回怎么还的这么快？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怀里突然撞上一个怪有劲的小身板，从他身边刷的窜了出去，奔着李三跑去，抬腿一脚将他踹倒！
白千景：“……”
我了个乖乖。
这是要干甚！
他把红薯往怀里一揣，三两步上前将小子扯了回来，紧紧桎梏在怀里，心中忍不住想着小孩瘦得骨头硌得他手疼，沈灯星还想挣扎再踹，动作间却带着衣服往上撩去，露出腰腹上几个巴掌印，像是被人狠狠攥过。
白千景一愣，猛地看向李三。
巴掌印上有很明显的扳指痕迹，李三手上也有个扳指，正好对得上。
能把一个哑巴气成这样，李三对沈灯星做过什么？
第4章
李三被沈灯星那一脚踢得不轻，这会儿才刚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路面上还有未干透的雨水，沾了他一身，李三脸色非常不好看，但面前站着的人是债主，他又不好发作，只能怒目而视，盯着沈灯星狠狠瞪了两眼，转头又对白千景换上了笑脸：“白公子，我这昨天晚上打牌总算是赢了点钱，这马不停蹄地就给您送过来了，您看这……”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的新银票，放在了何先生手上，老爷子一张一张翻过去，确认过后才向白千景点点头：“公子，都没问题，李老爷的钱款结清了。”
李三嘴角的笑意更加清晰：“白公子，那小的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休息。”
听见他要走，沈灯星更是使劲挣扎，想要让白千景松开他，白千景低头看他一眼，恰好沈灯星也抬头看向他，气鼓鼓的小哑巴咬牙切齿，那模样像是白千景再不放开他，他就会一口咬上白千景的胳膊。
“李老爷慢走。”白千景勾了勾唇角，让何先生盯着李三一路走没影了，才松了手，沈灯星已经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只是一双眼睛还瞪着白千景。
白千景撩开衣摆蹲在他面前，身后何先生关上了宅子的大门，院子里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白千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把衣服掀开，沈灯星偏过脸，摆明了不打算配合，白千景干脆自己动手，为了避免这小子突然给他来一口，花孔雀迅速将怀里的红薯拿出来塞进了沈灯星手里。
小哑巴捧着还热乎乎的红薯，红薯表皮烤得焦香，裂开些许，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子，沈灯星吸吸鼻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他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干净也是最美味的食物。
所以当白千景撩开他的衣服时，沈灯星只是警惕地低头看向他，见他没有直接摸上来，犹豫着低头咬了一口红薯，随后便被食物吸引，专注吃红薯去了。
“何先生，你来看。”白千景蹙眉指向他之前看见的指痕，何先生弯腰看去，也看见了那不算浅的扳指痕迹：“方才我在李三手上也看见了一模一样花纹的扳指。”
所以说不愧是十几年的主仆俩，白千景都不用给眼神，何先生就知道该注意什么。
老爷子果然靠谱！
“小孩……呃，沈灯星是吧？”白千景想起来他的名字，改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欺负过你？”
沈灯星手中的红薯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角，脆香的红薯皮也被他吃了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听见他的问题，沈灯星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点点头。
白千景深吸一口气——突然很后悔刚才没动手把李三揍一顿，不过他当时按兵不动也有自己的打算。
沈灯星无家可归，也无处立足，白千景甚至都没有决定要不要让他留下来，一旦离开白府，李三想要报复沈灯星那一脚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对了，我让你写下的那些东西呢？”
沈灯星闻言先是在衣服上将手指擦干净，白千景看着干净的衣服上多了几个沾着红薯的指印，眉角一抽——行叭，看来他要教的还有不少。
沈灯星起身，看看白千景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握了上去，拉着他往屋里走，何先生笑着跟上去，忽略了白千景不自在的求助目光。
到了屋里，沈灯星来到桌边，将写满了字的宣纸双手捧着送到了白千景面前，示意他来看，待白千景接过去，他便坐在了床边，等待着他看完。
这时候又开始装乖了。
白千景心想着，将视线从沈灯星脸上挪到了眼前的宣纸上，沈灯星的字迹很好认，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那么一个脏小孩会写出这样的字。
上面简单概括了他是和母亲池氏一路从朱州过来投奔生父的，父亲接纳了母亲，原本他也能留下，可主母将他赶了出来，母亲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就是白千景知道的一切了。
倒是和何先生说的没有什么出入，看来沈灯星说的也都是真话，白千景将宣纸放回桌上，第一回认真地将沈灯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还算白净，眼神不掺杂质，也是个真性情。
“何先生，取账本来。”白千景道，身后房门吱呀一开一关，何先生很快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放在了沈灯星身边。
白千景上前两步，对他道：“你想留下来吗？有吃有住，有穿有用，还能跟着我赚大钱。”
沈灯星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很是心动：“嗯。”
“这不是能发出声音吗？”白千景惊奇地回头看向何先生，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道：“喑人又不是没有鼻子和喉咙，当然能发出声音，只是不能说话罢了。”
——“月钱多少”
白千景朝何先生挑了挑眉——看吧，这就开始要钱了，都还没把汤药费和看诊费给他，已经关心起月钱的事了。
何先生也凑过来，看见他的笔迹后夸赞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白千景：“……”
没让你夸他。
花孔雀知道和这小老头说不清，只好对沈灯星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来，最开始的月钱是这位老先生的一半，等到我觉得可以胜任，你才能拿到和他一样的月钱。”
何先生想要给他解释自己的月钱有多少，却被白千景拦住，老头子只好作罢——他知道白千景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能为沈灯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法外开恩”了，现在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吧：“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先聊。”
白千景也不客气，待何先生出门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抱胸，一副要和沈灯星促膝长谈的架势，沈灯星拿着毛笔，打算随时写下答案回应他，没想到白千景不按常理出牌：“我问问题，你点头或是摇头。”
沈灯星不安地点点头，将毛笔放下，还不忘整理好桌面，这让白千景更加好奇他会怎么回答自己的那些问题。
半晌后，沈灯星神情恍惚地点点头，白千景脸上很是满意，但还是接着问问题，只是这问题从月钱跳到了沈灯星自身：“你有多大，几月生人，家住何处，怎生哑疾？”
沈灯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白千景指了指他身边的桌子：“写下来。”
沈灯星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桌子，正准备提笔，却是眼前一晃，眼看着身形不稳就要倒下去，腰上却是多出了一双手，将他托住放稳。
“你写吧，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白千景想起来他睡了几天就是几天没吃饭，不饿得发晕才怪，这两天除了大夫给他灌下去的药汁，他几乎滴水未进。
白千景松了手，看看手心，再看看正在努力稳住身体，下笔如有神的沈灯星，花孔雀忽然开口道：“硌手。”
沈灯星：“……”
白千景出了门，就见何先生正在热菜烤红薯，看见他出来，忙不迭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差不多了吧。”白千景不置可否，“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看看他会不会隐瞒我。”
“我看他是个实诚孩子，应该没问题。”沈灯星经历的一切，造就了他这个人，为了留下来，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应该不会撒谎。
白千景这回没有反驳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沈灯星在最后的问题上有所隐瞒，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账房先生不仅仅只是记记账，还要负责替白千景收钱和保管库房钥匙。
白千景信得过何先生，是因为两人十几年相处下来已经清楚了对方是个人才，沈灯星也是人才，可白千景不需要撒谎的人。
尤其是在钱上撒谎的人。
他拿起一个红薯，转身就要进门，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何先生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去送吃的吧。”
白千景进屋前转头看了一眼何先生，他似乎正在和李三说话，听见李三说是要来还钱，别说何先生了，就连白千景都有些吃惊——这回怎么还的这么快？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怀里突然撞上一个怪有劲的小身板，从他身边刷的窜了出去，奔着李三跑去，抬腿一脚将他踹倒！
白千景：“……”
我了个乖乖。
这是要干甚！
他把红薯往怀里一揣，三两步上前将小子扯了回来，紧紧桎梏在怀里，心中忍不住想着小孩瘦得骨头硌得他手疼，沈灯星还想挣扎再踹，动作间却带着衣服往上撩去，露出腰腹上几个巴掌印，像是被人狠狠攥过。
白千景一愣，猛地看向李三。
巴掌印上有很明显的扳指痕迹，李三手上也有个扳指，正好对得上。
能把一个哑巴气成这样，李三对沈灯星做过什么？
第4章
李三被沈灯星那一脚踢得不轻，这会儿才刚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路面上还有未干透的雨水，沾了他一身，李三脸色非常不好看，但面前站着的人是债主，他又不好发作，只能怒目而视，盯着沈灯星狠狠瞪了两眼，转头又对白千景换上了笑脸：“白公子，我这昨天晚上打牌总算是赢了点钱，这马不停蹄地就给您送过来了，您看这……”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的新银票，放在了何先生手上，老爷子一张一张翻过去，确认过后才向白千景点点头：“公子，都没问题，李老爷的钱款结清了。”
李三嘴角的笑意更加清晰：“白公子，那小的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休息。”
听见他要走，沈灯星更是使劲挣扎，想要让白千景松开他，白千景低头看他一眼，恰好沈灯星也抬头看向他，气鼓鼓的小哑巴咬牙切齿，那模样像是白千景再不放开他，他就会一口咬上白千景的胳膊。
“李老爷慢走。”白千景勾了勾唇角，让何先生盯着李三一路走没影了，才松了手，沈灯星已经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只是一双眼睛还瞪着白千景。
白千景撩开衣摆蹲在他面前，身后何先生关上了宅子的大门，院子里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白千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把衣服掀开，沈灯星偏过脸，摆明了不打算配合，白千景干脆自己动手，为了避免这小子突然给他来一口，花孔雀迅速将怀里的红薯拿出来塞进了沈灯星手里。
小哑巴捧着还热乎乎的红薯，红薯表皮烤得焦香，裂开些许，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子，沈灯星吸吸鼻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他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干净也是最美味的食物。
所以当白千景撩开他的衣服时，沈灯星只是警惕地低头看向他，见他没有直接摸上来，犹豫着低头咬了一口红薯，随后便被食物吸引，专注吃红薯去了。
“何先生，你来看。”白千景蹙眉指向他之前看见的指痕，何先生弯腰看去，也看见了那不算浅的扳指痕迹：“方才我在李三手上也看见了一模一样花纹的扳指。”
所以说不愧是十几年的主仆俩，白千景都不用给眼神，何先生就知道该注意什么。
老爷子果然靠谱！
“小孩……呃，沈灯星是吧？”白千景想起来他的名字，改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欺负过你？”
沈灯星手中的红薯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角，脆香的红薯皮也被他吃了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听见他的问题，沈灯星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点点头。
白千景深吸一口气——突然很后悔刚才没动手把李三揍一顿，不过他当时按兵不动也有自己的打算。
沈灯星无家可归，也无处立足，白千景甚至都没有决定要不要让他留下来，一旦离开白府，李三想要报复沈灯星那一脚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对了，我让你写下的那些东西呢？”
沈灯星闻言先是在衣服上将手指擦干净，白千景看着干净的衣服上多了几个沾着红薯的指印，眉角一抽——行叭，看来他要教的还有不少。
沈灯星起身，看看白千景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握了上去，拉着他往屋里走，何先生笑着跟上去，忽略了白千景不自在的求助目光。
到了屋里，沈灯星来到桌边，将写满了字的宣纸双手捧着送到了白千景面前，示意他来看，待白千景接过去，他便坐在了床边，等待着他看完。
这时候又开始装乖了。
白千景心想着，将视线从沈灯星脸上挪到了眼前的宣纸上，沈灯星的字迹很好认，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那么一个脏小孩会写出这样的字。
上面简单概括了他是和母亲池氏一路从朱州过来投奔生父的，父亲接纳了母亲，原本他也能留下，可主母将他赶了出来，母亲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就是白千景知道的一切了。
倒是和何先生说的没有什么出入，看来沈灯星说的也都是真话，白千景将宣纸放回桌上，第一回认真地将沈灯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还算白净，眼神不掺杂质，也是个真性情。
“何先生，取账本来。”白千景道，身后房门吱呀一开一关，何先生很快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放在了沈灯星身边。
白千景上前两步，对他道：“你想留下来吗？有吃有住，有穿有用，还能跟着我赚大钱。”
沈灯星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很是心动：“嗯。”
“这不是能发出声音吗？”白千景惊奇地回头看向何先生，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道：“喑人又不是没有鼻子和喉咙，当然能发出声音，只是不能说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