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将银雪系回腰间,低头擦拭着鞭身。
  二人齐齐跪倒在地。
  “见过少主,属下不识少主,请少主责罚。”
  我擦拭的手一顿,唇抿的更紧了。
  不是冲着我来的……那就是冲着寨子的。
  他们是如何得知寨子方位的,又是何时潜入的?
  寨子里的其他人现在如何了?圣殿那里又可否安好?
  我掩饰的动作也有些乱了套,索性直接松开了手。
  “因何来此?”
  那两人又对视一眼,先前被我打中的那人开口道:“回少主,属下是奉庄主之命寻少主回秋原。”
  我垂下眸,心里几分了然,之前思绪混乱,竟差点忘了自己是易了容的。
  不过,父亲知我动向,也知南疆动向,其中缘由暂且不知,但我知此番怕是来者不善,难以善了了。
  我不动声色,“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属下只知少主在寨中,便一处一处寻来了。”
  “倒是尽心。”我冷笑一声。
  那两人都不敢说话了。
  “寨子中的其他人现在如何了?”
  “回少主,放息虫之后属下未曾伤人。”
  话说的仿佛刚刚准备下死手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但我还是稍微放下心来,除了像我这样没有中招的,他们确实没理由要动手。
  可,真的没理由吗?
  我朝着窗边,背过身去。
  “你二人,只是为了寻我?”
  “回少主,是。”
  “没有其他任务了吗?”
  “回少主,并无。”
  “其余人呢?”
  他们不说话了。
  “在南疆?”我问。
  他们还是不说话。
  “说话!秋家可没有养哑巴!”
  “回少主……是。”
  “在此寨中?”
  “不是。”
  “在圣殿?”
  他们又不说话了。
  我心下有了决定,便转过身来。
  “把息虫给我。”
  那两人没有反抗,顺从地将腰间的小竹笼解下,双手呈给我。
  我拿过装有息虫的竹笼,透过缝隙看到里面还有细碎的月白光芒,看来还有不少息虫。
  窗户大开着,寒凉的夜风掠过我,吹进室中,令人无比的清醒。
  我打开竹笼,内力随风带过笼口,月白光芒散于夜色之中,那二人不察,不消片刻便倒了地,不省人事。
  我拂袖将剩余的息虫毁尸灭迹,然后查看了下那二人的情况,确定他们是真入睡后,我凝视了片刻,又将他们的内力全部封掉。
  方才,我其实是想杀了他们的,但我还是没有动手。
  我寻了根绳子,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提起便出了房门。
  寨子一片寂静,亦无一处亮光,微弱的月光下,似与整个山林融为一体,教人难以察觉。
  我微微一叹。
  终究是粉饰太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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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那二人丢到寨外的林子之后,便回寨门处叫醒了夜半打盹的守寨人。
  红莲缺人,寨子中的青壮年几乎都在圣殿,结果守寨的只剩下了孩子。
  十三四岁的小孩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羞愧,还有一丝好奇。
  “茴哥哥怎么在这里?”
  “去圣殿,要趁早出发,”我皱起眉,“如今寨子情况甚危,一定要注意安全,今日这种疏忽不可再犯!”
  我的语气有些严厉,小孩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讶异,我才恍然发觉我一时没注意,还端着方才对着秋家暗卫的态度对他说教了。
  而平素我在寨子里,向来都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
  我知道是我太慌了,以至于乱了分寸,而我的慌乱,来源于我心中逐渐扩大的不安。
  我不知这不安究竟从何而来,而此时只有圣殿那里一切未知,所以我便觉得那就是我不安的源头。
  我要亲手消去这份不安。
  我必须马上出发。
  “那茴哥哥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我胡乱点了下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多添了一句,“你换岗之时先去寻唐医师,告诉她……寨子已经不安全了,让她带着人去山中躲避,等我们来接你们。”
  “切记!”
  他紧张了一瞬,立刻又坚定地点点头,“好。”
  我松了一口气,也没再耽误时间,飞身便朝着圣殿赶去。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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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殿离寨子并不近,此时我无暇再顾忌其他,直接用轻功抄近道赶路了。
  小道偏僻,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微弱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衬的夜色越发的浓重。
  静,仍是寂静。
  那二人来的蹊跷,父亲是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还有待商榷,最让我觉得恐慌的是,父亲可能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自我从秋原出来之后,一直在隐匿行踪,除非是父亲亲自来盯着我,不然我没道理会暴露,唯一的可能是,我在南疆之时被父亲的探子发现了。
  也许从我一入南疆开始,我就被盯紧了,而我无知无觉,甚至还让一直安稳的寨子陷入危险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乱想,现在暂时还没出任何事情,所以一切应当还来得及。
  父亲可能并不是刚得知我的位置,但直到今天才派人过来,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开始准备动作了?
  而真正作为父亲目标的圣殿,现在到底如何了?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然而在我刚接近圣殿之时,我就停下了脚步。
  血腥味,极重的血腥味。
  在暗沉的夜色之中,这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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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晚了吗?
  我茫然地走过还算熟悉的道路,放眼望去却是全然陌生的场景。
  圣殿大门前,看不清面容的人或坐或躺,一动不动,鲜血渗入泥土,步伐也变得粘滞,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恶战。
  地狱般的场景于我如同梦魇一般,可这次我连依次辨认的勇气都没有。
  我害怕看见熟悉的面庞一个个变得冷硬,了无生气,因为我并没有能力抵抗随之而来的鲜活记忆所带来的伤痛。
  太困难了。
  但我也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不去面对,它就未曾发生过。
  这一片尸体中有穿着秋家暗卫行装的人,也有穿着南疆当地衣饰的人,混杂在一起直让人头晕目眩。
  我没有停下脚步,即便方才路过的某某可能曾在某个艳阳日色中冲我微笑问好。
  可我不能停,在没看到熟悉的身形之前,我要清醒着。
  我穿过殿门,脚步也放得更轻,空旷的大殿中所有感知都变得敏锐起来,让我轻而易举地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
  我屏住气息,仍有微弱的呼吸声自角落传来。
  还有人活着!
  然而在我察觉之时,对方也发现了我,甚至比我更早,因而当剑风袭来的时候,我只堪堪退后躲过这一剑。
  他一剑未中,却没有余力继续攻击了,仿佛方才的那一击就是赌上性命的最后一击,我没有再还手。
  这剑风太熟悉了,熟悉到这剑刚起势,我就认出了。
  他单膝跪地,只靠着流月支撑才迟迟未倒下,气息已经几不可闻了。
  我握住他执剑的手蹲下身来,粗粝的尘土混着干涸的血迹隔绝了触碰的温度,他低着头,以一种毫不反抗的姿态。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还是真的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所以我轻声说了一句,“是我。”
  他似有所感,抬起头看着我,月光恰好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比起这一地的狼藉要整洁许多,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唯有一双眸子还明亮着。
  只是那盯着我的双眸,没有劫后余生的放松,也没有经历血战的恨意,我所看见的,只有一片死水。
  这一眼看的我无言,他似乎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死盯着我,仿佛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心中疑虑顿生,他手却突然一动,眼中死水微澜,抽出流月拉扯着我向后仰去,我不想松手,便被直接带倒在地,压了他个结结实实。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我怕他身上有伤口,立马起身回头,却见我方才站立的地方被砍出一道凌厉的刀痕,力度足见其主人砍出这一刀时的决绝。
  这一刀若是真砍在我身上,我可能真的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放开少主!”
  我还来不及后怕,就被这一道怒吼震在原地。
  这一声“少主”叫的我头脑发昏,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却决计也发昏不到以为这是在叫我,话语之间的针对与怨恨倒是真的。
  “戚大哥,”我勉强地笑了笑,“你这一刀可差点吓死我了。”
  戚大哥从殿后走来,脸色仍然阴沉着,浑身的伤痕昭示着他不过也是强弩之末,闻言他却抄起刀来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