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拿开她的手,阻止了她想上药的动作。
  “我自己来吧,多谢唐姑娘。”我皮笑肉不笑。
  见状唐寰也没坚持,还好脾气地替我将需要用到的药放在我手边,这荒诞的转变让我十分不适。
  “你们做了什么,怎么两人都受伤了,”她清点着药,状似无意地开口,“什么矛盾要下这么重的手?”
  唐寰没具体指谁,但我清楚她在说哪个人。
  “他伤的很重?”我的脸色有点奇怪。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上加伤,真是妙哉。”她冷哼一声,像是对荀九极为不满,“内息还尚在调理之中就擅用内力,也是活该。”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要骂他当面去骂,别对着我来。”
  她瞟了我一眼:“他拖了好几天才告诉我你也受伤了。”
  这算是她解释她为什么会来。
  荀九有这么好心?我不信。
  唐寰有这么好心?我也不信。
  “若是严重我自会去寻医。”我微微一笑。
  “算我多管闲事。”她留了些药,将剩下的东西收回药箱。
  看着她不急不缓的动作,我冷不丁问道:“唐姑娘和荀大哥好像很熟悉,旧识吗?”
  “不是。”她顿了一下,平静地接道。
  “那便是我猜错了,”我笑了一下,“唐姑娘曾在‘魔教’中潜伏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相识。”
  唐寰停下手,脸上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窘迫,反倒像是我在胡说八道。
  与唐寰初遇的那日,虽然时隔多年,但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自然没有忘记,她曾说过为了救出兄长,她在“魔教”中潜伏了许久,既然是许久,没道理会不识得荀九。
  “不过几面之缘,算不得相熟,在那个地方,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不是吗?”她回看向我,泰然自若。
  “的确,只是不知为何唐姑娘在我初来之时多有针对,现在明知道那人身份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呢?”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摩挲着杯缘,再没其他动作,“唐姑娘究竟是为了寨子的安全考虑,还是独独厌憎针对于我呢?”
  “秋少主想多了,审时度势罢了,”她微微勾起唇角,“毕竟在这个地方,对于你和我,你是外人,而对于我和他,我是外人。”
  我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已经凉透了。
  “你就不担心他心怀不轨吗?”
  “担心,但与我无关。”
  “那你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寰收拾好药箱,走的时候似笑非笑,“受人所托而已,若是无事我就告辞了。”
  “不送。”我也没指望她告诉我什么,兀自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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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荀九还是一副伤重的模样,每日在房中养伤,偶尔会出来晒晒太阳。而唐寰也如她之前对妲妲说的那样,一直和寨子里剩下的妇孺们整理着药材,整日都很忙碌。
  我暗自观察了几日,发现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这却让我更加的不安。
  我并不能解释这不安的源头来自何处。
  今日晴好,荀九搬了一个躺椅放在树下,懒散地晒着太阳。
  “看了几天了,少主看出些什么了吗?”他不知从哪捡了个石头,朝我坐着的方向掷来。
  我顺手接住朝我面门而来的石头,从树上跳下。
  我并不意外他会发现我的存在,从一开始我便没有隐藏自己,他不知道才是奇怪。
  “没有,但我想到了起码百种杀你的方法。”
  他眼睛都没睁开,神色很是闲适,“荀某这条命不值钱,少主想报复想泄愤,随时拿去即可。”
  我掰下手边的树枝,携了暗劲朝他射去,他没有动,树枝擦着他的侧脸,稳稳地插进椅背之中,
  若银雪在我手边,他现在可能已经尸首分家了。
  “没有趁手的武器吗?”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打了个呵欠,“出门在外,惯用的兵器还是随身带着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意外了呢?”
  他这话说的无意,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沉了。
  我习惯将银雪系于腰间,但来南疆之后我为了不惹人注目,便将银雪藏了起来,这几天出门我更是毫无戒心,直接将银雪放在房中,未曾带出。
  我也不是没有担心过会不会突然出什么事,但他阴阳怪气地一提,还是让我有些在意。
  但我并不会表现出来。
  “管好你自己吧。”
  “说来,少主打算一直呆在这里吗?”他睁开眼,直接便对着我的方向,“庄主就没有催您回去吗?”
  说罢他显得有些疑惑,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我好像没问过少主,您是自己来的南疆,还是庄主让您来的?”
  他突然提到父亲,让我寒毛直竖,我不由得带了些煞气,“与你何干?”
  “是是是,与我无关,只不过依我之见,您再不回去,庄主可能就要着急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的“着急”二字,几乎都快逸散与风中了。
  我紧紧地抿着唇。
  他看着我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却很是轻松地笑了,好像什么他刚刚只是说了些什么无关痛痒的闲事一般。
  “我今日躺的有些久了,动起来很是不适,不知少主可否帮扶一把,送我回房?”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转身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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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了房间,第一时间便找到了银雪,随身放置妥帖,心里才觉得稍微安稳些。
  然而这脆弱的安稳,和宛如假象一般的宁静,统统都在这个平常的夜中被打破了。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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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但我却没能如往常一样入睡。
  所以当窗边响起几不可闻的窸窣声时,我立刻就清醒了。
  依我睡前的习惯,门已落了锁,窗也紧闭着,我屏气凝神,只觉窗边的动静仍旧没有停下,似是有人在外动作。
  若我已经熟睡,必然是察觉不了的。
  我轻轻地将放在床头的银雪拿起,缠于腕间,握于手中,然后悄无声息地跃至房梁之上。
  哪知这梁极为扁细,与柱相接处亦有些松动,我甫一落脚,这梁便“吱呀”一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也很不满。
  窗外的人似乎是听见了房中的动静,一下子便消了声响,好半天都没有再动。
  但直觉告诉我,人并没有走。
  我微微蹙起眉头。
  此时寨子中除了荀九和唐寰,并无人有此等身手,倘若不是他二人,那只可能是外来之人。
  可妲妲曾多次告知过我,寨子方位极为隐蔽,且防守严密,寻常人等是不可能在守寨人未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寨子之中的。
  这时候的外来之人……与我自同一处来的可能最大。
  我咬了下唇,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就有些糟糕了。
  此时我暂且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现在整个寨子还是安静极了,我不知其他人那里情况如何,来者若是只冲着我来,那还好说,若是冲着寨子来,那外面情况就极为不妙了。
  我还在梁上惴惴不安着,窗外又有了细微的动静,我眯起眼,在黯淡的月光下盯着那处。
  窗户缓缓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月白色的光点摇摇晃晃地飞了进来,在夜色中不甚明显,但我却立马认了出来。
  那是秋原特有的息虫,也是暗卫们惯爱用的,无他,息虫只在夜间活动,对气息及其敏感,又喜活物,在密闭之处,无论人藏匿的有多好,也逃不出息虫的感知。
  最重要的是,一旦被息虫叮咬,人立马会陷入沉睡之中,因而还有不少夜间难眠之人豢养息虫以强制自己入眠。
  而秋家特殊喂养出的息虫,更是比寻常的息虫要厉害上许多的。
  此时那只息虫已经颤颤巍巍地朝我飞来,若我此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那我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我一拂袖,那息虫顷刻间便化为齑粉,消散无踪,而窗户也被毫无顾忌地直接推开,两个人影蹿入房中,站稳后便打量了起来。
  夜色中那两人的面目看不清晰,但他们的装束我却很是熟悉的。
  那是秋家统一的暗卫夜行装。
  糟糕的猜测一再的被落实,我的心情属实好不到哪里去。
  因而落地时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二人被我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后又一齐盯着我,在看清我的脸后,那二人神色立刻狠厉起来,毫不留情地朝我冲了过来,起手便是必杀之招。
  我并不紧张,后跳躲掉杀招之后瞬间将手中的银雪舒展开来,刚打磨好的鞭身在月色之下闪着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光,直接让那二人滞了身形,而我并未收手,银雪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划出一抹血色。
  并不致命。
  “少……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