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听听了一场极其复杂的八卦,咂舌:“皇上也信这些?”
  “圣上从小不敬鬼神,肯定是不信的,听说是太后娘娘相逼,为了给天下一个交待才过来的。”
  林听腹诽:不是为了太后娘娘来,而是为了天下,这暴君跟太后的关系只怕也不和平。
  林听将碗收进食盒,交还给卫安,“多谢卫太医。”
  卫安笑笑:“林大人不必谢,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提着食盒就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几名太监就提着热水进门。为首的太监恭敬道:“我叫庆子,由我伺候林先生更衣。” 说着就要上来扒林听的衣服。
  林听后退几步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洗就行。” 他不是古代人,又没有暴露癖,让别人伺候他洗澡这能洗得好?
  他一番推脱,庆子见他坚决也只能将水温调好,放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带着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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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阁内,裴行简正坐在梨花木椅上,赵德海捧着一摞折子过来,见圣上揉了下眉心,便劝道:“圣上,先休息会儿吧。”
  裴行简头都没抬,手往外一挥,这是在赶赵德海走。赵德海叹息一声,转身站在五步远的位置。圣上看折子时不喜欢让人靠太近,太近了,会扰得他心烦。
  外面传来卓的声音,裴行简搁下折子让人进来。
  卓进门呈上一封折子。
  “臣等在临水街探查,林先生是昨日突然从临水街冒出来的,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见过。”
  屋内清香淡雅,是皇帝心情还不错时才会点的香。正座之上的裴行简一手捻着折子,上面记录了林听自昨日出现到今日见到的所有人,不多——就三个,还有几名衙门捕快。
  看上去背景简单,简单到很难从这人身上找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裴行简倒是不意外,既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背景肯定都是处理干净了的,听卓这么说也没什么表情,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京城如何了?”
  卓说:“太后两日前见了安定侯。”
  “动作倒是挺快。” 裴行简起身,“继续看着,把林听禁制解了,许他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赵德海应声便立刻赶往右厢房给林听说了这个消息。
  “真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道:“我真可以在院子里随意活动?”
  赵德海笑眯眯地,这林先生还是个小孩心性呢,一听能出去眼里光都藏不住。
  “当真,不仅可以随意走动,要是饿了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去厨房吩咐,这都是圣上吩咐下来的。”
  送走赵德海,亲眼看见门口的天玄卫离开,林听当即转身拿出床榻下的一沓银票——这是刚才太医走前非要送给他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他拿点钱财也合情合理。
  把钱塞进衣服里他就立马去后院。
  他刚才就问过了,厨房的宫人做饭还得顾忌着这个油多不健康,那个盐多不健康,哪儿有外面吃的舒坦。
  况且在院子里活动有什么意思。等他翻出去了,天高任海阔,随他吃山珍海味还是各国游行,那才叫自由。
  第5章
  赵德海也就中途打岔去了躺厨房,等再回到东厢房,里面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只留光影撒下一层飘散的灰。
  看样子人还没走多远,他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放心,出门遇到卓便将人拉住,“卓大人。” 赵德海见卓大人像是要往苍穹阁的方向去,便提议:“咱们一路、一路。”
  卓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路去了苍穹阁。
  赵德海一进门便禀告:“圣上,已经按您的吩咐撤了林听屋外的守卫。”
  裴行简盯着奏折,头也未抬:“嗯?”
  赵德海对林听印象极好,他有心想让林听在圣上心里留下一个好形象,便说:“林先生一听就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说感谢圣上恩赐,等老奴再进去,人都跑没影儿了,估摸着是跑到哪个院子里玩儿去了。”
  皇宫别苑乃是太上皇时期修建,后经先帝扩张,规模足足大了一倍,里面囊括四时之景,小桥流水……如今这个季节,正是一步一景的时候。要真细细看,就是三天三夜也看不完。
  既然圣上许了林听自由行动之宜,那就是除了一些极其特殊的地方不能去,其他地方随他折腾。可见圣上对林听这个‘药’也是极其看重的。
  裴行简不置可否,将看完的折子放上书案,任赵德海将折子摞到另一堆里,道:“若他真如你这般想,那就好了。”
  果然,卓便紧接着道:“皇上,林听从厢房出来后就往后院走,看方向,去的是春晖园,又绕着边上的矮墙转了一圈。”
  赵德海当即冷汗就下来了,春晖园乃是别苑的后花园,单纯去春晖园倒没什么,但偏偏绕着春晖园的那一面都是矮墙,又正好与外面巷道相连。
  若是从春晖园跳出去,一旦没入街道人群里……赵德海不敢再细想。
  他只能尴尬笑笑:“圣上,这……”
  却见裴行简已然起身,绕过他走了出去,墨绿色外袍带起一股冷冽,像是利刃划破冰霜而来。
  赵德海心惊了一瞬,连忙跟上。暗道要遭,早知道他就不多那句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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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听自东厢房出来后就直接往偏僻的地方走,边走便感叹这皇帝的房子就是大,一路上他已经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院落。每个院落景致也不一样,这边是风华雪月,那边就是林艳如火,但不管哪个院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院墙都很高。
  也不知道把院墙设这么高有什么意思,他这种没武功的,就是再矮一半都爬不进来,而有武功的,这墙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好在这一路上也没个侍卫什么的影子,看来都被安插在皇帝身边了。
  走了许久,终于在穿过月亮门后看到大片的花园,此时正是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都带着花香。而最最好的是——这个院子周围绕着的是矮墙,还偏僻,简直是逃跑圣地。
  林听绕着墙壁走了一圈,找到最矮的一处,这处高度只到他肩膀。
  “就是这儿了。”
  林听两手撑上,双腿用力蹬了上去。
  可正当他侧身往外一看,吓得当即趴下抱紧了墙壁。
  好家伙,外面怎么这么高啊。
  墙壁的另一边是一条幽暗的巷子,巷子外就是,只要他跳下去就自由了,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另一边看上去比院子里高了一半,这要是跳下去跟自残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皇帝住的院子连地都要抬高吗?这也太奢侈了吧。
  林听趴着墙面缓了缓,又试着用脚去勾地面。然后又缩回来。
  不行,太吓人了,他没那胆子跳下去。
  “你在干什么?” 一道厉声突然破空而来,打了林听一个措手不及,他吓了一跳,朝院子里倒了下来。
  “啊——” 一声惨叫过后,林听摔进了花丛。
  他扒拉开头上的花朵,头朝后仰,就见裴行简泰然立在五步远处,身后还跟着天玄卫和赵公公。
  卓一溜上前将林听提起来。
  裴行简眯起眼看他,林听刚才摔了个狗啃泥,前几日才下过雨,泥土里的水这会儿还没干透,将这人从头到脚糊了一身,跟早晨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你想出去?” 裴行简问。
  林听双手被卓抓在身后,像个被审问的犯人,他站在矮处,稍稍抬头,这一看才发现皇帝竟然绷紧了神色,眼中怒火滔天,唇抿得死死的,活像他一旦说错了话就要给他宣判死刑。
  林听嘴唇微动,说他怕那也是真怕,都说暴君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他可不怕死了嘛,但他要是说不想出去,只怕这人也不信,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是个谎话连天的人,到时候处境更不妙。
  对待暴君,就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想。
  他抿了抿唇说:“想。” 说这个字也没什么底气,从喉咙哼出一声。但裴行简耳力好,还是听见了。
  他说完就见暴君笑了,说实话裴行简没那么恐怖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他长得好,一双丹凤眼,充分继承了皇家基因,光从气势上就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如今一身锦光流动的外袍,身姿如松挺立,更显得天横贵胄,卓尔不凡。
  “那就回去多想想。” 裴行简说完便挥手,“带回去,洗干净。”
  林听又被架了回去。
  再次回到厢房,林听倒是很快调整好心态,毕竟跑又跑不出去,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他对守在门口的庆公公说:“公公给我找点吃的来吧。”
  门口阴影一闪而过。不过半刻就庆公公就敲来门进来,身后一排宫人端着餐食依次放到桌上。
  “林先生,菜已上齐了,厨房没有热水了,这会儿正烧着,待会儿就能打来。”
  林听摆摆手,那群人又悄声退下。其实林听才不相信厨房没有备着热水,只不过那些随时烧着的热水都是给皇帝用的,他想用,得单独让人去烧,所以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