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宫南燕不知自己是幸运或是悲哀。
  掌握隐秘是亲密关系的证明吗?
  为何她又渴望水母阴姬给出更多,她想要平等以待,想要唯一的爱。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
  宫南燕有意在水母阴姬面前夸大这个任务的困难性,“将炎飙带回辽东,恐怕需要多费时日。”
  不是胡编乱造,而是有理有据。
  “上个月,楚留香歼灭黄海海盗史天王一事传回中原。江湖人才知道凉雾是有意维护香帅的隐秘行动,她故意作伪证,说香帅远赴西域。如今,楚留香没有回太湖船上,尚不知去了何处。”
  “去年末,武当爆出了木道人就是幽灵山庄创建者「老刀把子」。
  陆小凤本是为了躲避青衣楼残部追杀,误入幽灵山庄,这叫他倒霉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陆小凤揭穿了木道人夺权武当的阴谋。木道人被杀后,幽灵山庄溃散。
  那些本该死去的江湖公敌重新暴露于天下。那群人扬言要取陆小凤小命,叫他又开始了大逃亡。”
  陆小凤用事实证明,「老倒霉蛋」非他莫属。
  这两年一直走背字,他不是在被人追杀的路上,就是撞到新麻烦揭破秘密,喜提下一波的追杀。
  宫南燕:“如今要找到楚留香与陆小凤都不容易。想从他们口中去获知炎飙的去向,再将人带到辽东,一来一回估测要一年。”
  一年之久,你不会想我吗?
  宫南燕没有把话问出口,好似公事公办地讲说明。
  水母阴姬只问:“还要我提醒你怎么找人?”
  宫南燕心凉了一截,这是重点吗?
  却只敢说,“属下不解,请宫主示下。”
  水母阴姬:“你都说了,凉雾为保证楚留香顺利除去海盗,故意为他的行踪做伪证。
  现在楚留香顺利归来,必会去找凉雾道谢,这不就是他的去向。”
  她又说,“哪有麻烦哪里有陆小凤,你就往麻烦多的地方找,总能找到陆小凤。”
  “宫主所言甚是。”
  宫南燕一脸谨遵指示的模样,“属下立刻出宫,必将炎飙带回。”
  宫南燕调头就走,走得仿佛没有一丝不舍。
  水母阴姬却又补了一句,“带上天一神水。江湖多险,该用则用,你要注意安全。”
  宫南燕脚步猛地一顿。
  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就让她被浓郁悲哀覆盖的心又动了,似被浸润到温柔的泉水中。
  她把背脊挺得笔直,却不敢回头。
  如果回头,能看到水母阴姬对她的怜惜关心吗?
  即便能看到,这就是令她满意的爱吗?
  “宫主也保重。”
  宫南燕只留下这一句,终究没有回头,快步走出水母阴姬的房间。
  水母阴姬望着房门被从外关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而是在椅子上静坐了一会。
  她面无表情地开启机关,从暗道离开神水宫,来到位于半山腰的一间菩提庵外。
  菩提庵很小,小到只有一位尼姑看守。
  尼姑形如枯槁,身着青衣。
  她的脚上锁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没入了黄色帷幔。
  “青衣。”
  水母阴姬进入菩提庵,念出了尼姑的名字,这也是她大徒弟的名字。
  昔年,神水宫的首徒青衣,明艳动人。
  如今,三十多的青衣尼姑却是白发老妪的模样,更是又聋又哑。
  青衣尼背对大门,形似磐石地坐在蒲团,对来者毫无回应。
  水母阴姬朝前跨出一步。这次,故意制造了震动。
  青衣尼回头。
  见到来者是谁,有一瞬错愕,又是极快地恢复平静。
  青衣尼起身,双手合十行礼。
  取纸笔,写到:「施主所来何事?」
  水母阴姬的眼神定在了“施主”一词上。
  自从十年前青衣自囚菩提庵,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再也不认她这个师父,只称呼施主了。
  水母阴姬拿起笔,写下问题,「最近司徒静来过吗?」
  青衣尼疑惑地摇头,「没有。施主何出此问?」
  水母阴姬:「十年前他随身携带的那面镜子,被司徒静带走了。」
  青衣尼见状,握笔的手一颤,一团墨水落在了纸上。
  她再落笔时又快又急:
  「当年,您验过他的所有物品,那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自从避居菩提庵,十年来,他一直未能恢复如初。镜子之事与我等无关,这里什么变化都没有。」
  水母阴姬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徒弟。
  青衣的面目全非,皆因他而起,如今还对他颇为维护。
  “值得吗?”
  水母阴姬开口问了,没有听到回答。
  青衣是听不到,所以不回答吗?
  还是能猜到她在问什么,却不想回答呢?
  答案,其实早就在那里。
  水母阴姬最后在纸上落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随即,水母阴姬猛地一挥衣袖。
  风起,吹起了黄色的帷幔。
  那个“他”就在帷幔之后。
  锁住青衣右脚的长长锁链,另一头也锁住了他。
  当帷幔被吹起,露出了他的模样。
  乍看是一个男人,细看却又不像人类。
  他满脸黑毛,目光无神。
  那两只手不能称作手,分明是野兽的爪子。指甲异常锋利,会毫不留情地扎穿人类的咽喉。1
  *
  *
  云南,大理四季如春。
  五月二十二日,柳不度与凉雾从段氏王宫取回寄存的行李。
  两人就此暂别。
  一个往东南,出海回家处理积压的事务。
  另一个找镖局把大包云南特产寄回江南,然后就要往西北去边塞。
  “凉教主,请稍等。”
  带刀侍卫焦暖快步疾奔向北城门,喊住凉雾,“主上有急事询您协商,您能否迟行一日?”
  凉雾认得焦暖,他是段智兴的徒弟之一。
  昨天她去王宫拿行李,段智兴没有留客,能有什么突发急事?
  该不是麻衣教有谁以大理王宫为赌注,要玩奇奇怪怪的游戏吧?
  凉雾问:“你可知何事?”
  焦暖说:“卑职不清楚内情,只知道三刻钟前终南山来人了,事关全真教。”
  原来是全真教。
  凉雾偷偷松了一口气,不是麻衣教搞事就好。“走吧,我随你去王宫问清始末。”
  “有劳您辛苦一趟。”
  焦暖庆幸自己速度不慢,找到了这位得力帮手。
  此次全真教的事情恐怕很棘手,否则也不会是那位前来大理报信。
  就听凉雾问了:“全真教的哪位来报信了?”
  凉雾记得清楚,年初周伯通购买阴阳合欢散闹出乱子。
  后来,她奔赴云岭,还不知后续如何了。
  周伯通被关小黑屋了吗?
  刘贵妃又怎么样了?段智兴与她和好如初,还是将人逐出王宫了?
  昨天,凉雾没当面向段智兴八卦他的私事。
  今天,听得全真教一词,又叫人吃瓜心起了。
  焦暖却道:“来的不是全真弟子,而是古墓派的林掌门。”
  凉雾没听过,“是我孤陋寡闻了,古墓派驻地何处?”
  “与全真教一样,都在终南山。”
  焦暖说,“古墓派避世不出,林掌门尚未收徒,江湖上罕有相关消息。林掌门,名朝英。据说她与王真人曾经是挚友,武功更在王真人之上。”
  凉雾眨眨眼。“曾经”,这个词用的耐人寻味。
  “如今呢?两个门派相邻而居,关系好吗?”
  焦暖苦笑摇头,“卑职真的不清楚,至少没听说两派打起来。”
  不多时,抵达王宫御书房。
  凉雾见到了林朝英。
  女人长相柔美,秀眉入鬓。
  她的眼角眉梢却有一股肃杀之气。令人瞧不见一丝柔和,只觉望而生畏之势。
  段智兴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他对凉雾直言请求,“凉教主,此乃不情之请。能否请你与柳侠士与我们同去全真教,给王真人看病呢?”
  凉雾惊讶,王重阳病了?
  是什么病又病到什么程度,居然不是他的徒弟来大理请求支援,而要昔日挚友跑一趟?
  凉雾:“柳不度恐怕去不成。今早天亮他就出城了,我不清楚他具体往哪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能叫他走很远了。”
  她也直接问:“王真人出什么事了?我对医术远不如你精通,我去全真教能帮上什么忙?”
  段智兴:“凉教主谦虚了,你见多识广,瞧见的古怪现象比我要多得多。”
  这不是硬夸,而是事实。
  从麻衣教到长春谷,都是古怪里的古怪。凉雾能被选为教主,必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