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目送女儿入院之后,张岚转身离开,路过何赞独子身侧,低声嗤笑:“骤富之家,目光短浅。”
  孙权正站在告示墙前,望着墙上整面的告示。
  “二哥,你不是明年才来上学?”孙尚香同样一身缟素。孙坚新丧未满一年,按礼他们本该闭门守制。陈昭说可以边读书边守孝,文台兄在天之灵不会计较,孙权婉拒,最后商量出个首年尽孝,次年边修学业边守孝。
  孙权今年是提前过来暗中观察情形,他觉得做事应该深思熟虑,先看后做。
  范桃也在人群中,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轻快跑入书院。
  书院里的每条路她都很熟悉,曾经她在这送过四个月的饭,每一条路她都推着排车走过。
  晨光正映在乌木匾额上,”昭明书院”四个鎏金大字在青天下烨烨生辉,下侧还篆刻有一行小字。
  ——昭明万邦,天下同春。
  起码这一天,冀州工曹之子的锦靴与流民女儿的麻鞋,踏过了同一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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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孙策带兵向荆州赶路,从冀州至徐州都是陈昭地盘,一路畅通无阻。
  他只需要考虑带兵报仇就好了,荀攸却要考虑其他事情,在孙策领兵离开冀州之后,荀攸便已派人先行一步送信给袁术,客气表达了想要借道豫州的意思。
  信到袁术手中时,袁术只是看了一眼,边将信扔给谋士杨弘,怒极而笑:“孙家小儿叛我而从陈昭,吾不杀他已是宽仁,竟还有脸面来向我借道,何其愚也!”
  袁术对孙策算不上看重,要不然也不会心安理得吞了孙坚旧部还拒绝孙策借兵之请。可他不看重是一回事,孙策背叛他投陈昭却是打他的脸。
  更何况写信之人还是那个一脸傻样、说出那番“弟不如兄、侄子不如叔父”言论,把他气得跳脚的荀攸。
  杨弘能在袁术手下出头,靠的就是袁术说什么他就赞成什么,当下便谄媚道:“主公英明,孙氏小儿背主再先,合该让他知难而退。”
  “还有那个陈昭,她都把袁绍挫骨扬灰了,又装什么仁义,把袁绍家眷送到汝南……实伪善也!”一提背主,袁术就想到了孙策现在的主公陈昭,气愤更胜。
  若不是因为什么杀兄之仇,若是单论陈昭杀了袁绍这一条,袁术还要感谢陈昭呢。自袁绍身死,汝南豪族尽归他麾下,袁术可谓扬眉吐气。
  袁术气得是陈昭动手不利索。那竖子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诸侯了,斩草除根这个词都没学过吗?要杀就把袁绍妻儿一并杀了多好!
  袁术想起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给他添了一堆麻烦的袁谭和刘夫人,更觉恼怒。
  信使先见了孙策,趾高气扬把将孙策训斥一通,才将信扔给荀攸,扬长而去。
  孙策一拳砸在案上,双目赤红如血:”袁术欺人太甚!吞我父遗部在先,阻我报仇在后!”
  先前袁术吞没他父亲的兵马,孙策还能碍于局势委曲求全,告诉自己,他年少又要守孝,无地无粮,纵然能将兵马讨要回来也无法守住。
  可如今借得精兵,只求借道而过,袁术非但不允,更特意遣人羞辱……吞没他父亲遗产在前,又断绝他为父报仇的希望在后。
  孙策双眸中两簇仇恨的火焰越烧越旺,气息杂乱,十指狠狠紧扣案边,几乎扣入木中。
  荀攸冷眼旁观,心中估量着孙策这块璞玉能够经得起多苛刻的打磨。
  玉不琢不成器,可这打磨的力道也要有所把握。
  荀攸估计孙策心中愤怒已经压抑到了极限,正欲开口,孙策却先一步出乎了荀攸意料。
  “罢了,袁术昏庸,我早已知晓,何必与他争这一时之气。事已至此,气也无用,且先退一步,日后再与袁术报仇。”孙策缓缓松开十指,闭目深吸,胸中惊雷渐息,再睁眼时已换上往日神情。
  孙策像平时一样,扯着没心没肺的笑容看向荀攸:“军师可有良策教我?”
  荀攸眼中划过一道异色。方才还恨火焚天,转眼竟能强自按捺。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定力,难怪主公青眼有加。
  “攸早已向主公去信一封。袁公路此人目光短浅,好面爱财,贪图享乐,可以金帛诱之开路。”荀攸轻抚短须,语气平静。
  荀攸早年在袁术帐下时,便深知此人秉性。孙策转投陈昭,在袁公路眼中无异于背主求荣——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行?
  先前那封借道文书,不过是投石问路。
  ”总要让他先出了这口恶气。”荀攸轻叩案几,声音平静如古井之水,”待主公亲笔信至,辅以金帛厚礼,方能借到豫州之道。”
  孙策的呼吸又乱了一瞬。
  方才面对袁术侮辱还能强行按下怒火的孙策,此时却骤然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份沉甸甸的恩情将他压得不知所措。借兵之恩,加上要送给袁术的金帛,还有荀攸这位谋士的苦心筹谋心血……恩重如此,当万死以报主公。
  孙策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主公为他以金帛借道豫州,来日他必要身先士卒打下豫州来献主公!
  冀州。
  袁术不肯借道的行为也在陈昭的预料之中,而且陈昭与荀攸的看法一致,也认为用金帛就可以轻易打开豫州之道。
  她早已筹备好了重礼,满满两大车的金帛财物。
  ——准确说起来,也不算她出的钱,是袁家自己的钱。
  “袁谭信中所言,奉孝以为可信否?”陈昭头拧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仿佛看到袁绍又活过来换上女装在她面前献舞一样震惊,将手中密信抛给郭嘉。
  郭嘉对这封能引起自家主公震惊的密信颇感好奇,到手之后就迫不及待浏览,眉毛越挑越高。
  “袁氏家风,”郭嘉斟酌一阵才中肯评价,“四世三公之家,果不同寻常。”
  这是一封来自袁谭的“告状信”。大体意思就是说袁术对昭侯如何不恭敬,如何趁着昭侯前方作战而背后搞小动作,这些都还是小事。
  最让陈昭震惊之处,是袁谭在信中隐晦表达了愿意协助昭侯铲除袁术此贼的意思。当然,信中没有明说,可暗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为了表达诚意,连驻守在豫徐之间的大(bceq)将情报都直接告知了陈昭。
  “袁谭希望杀父仇人对付他亲叔父?”陈昭一个自觉道德底线已经很低的人都觉得袁谭真不是个东西啊。
  虽说史书早有记载,这位袁家长子曾干出联合曹操对付亲弟的勾当,但那时袁绍好歹是病死的。
  哪像现在,陈昭还记得袁绍那血呼啦啦淌了一地的模样——她亲自动手割的大动脉。
  郭嘉耸耸肩,倒是比陈昭接受更快:“袁谭与袁绍父子情谊本就不多,比起已经成了骨灰的先父,自然还是面前看的到的利益更重。”
  “主公杀了袁术之后,再无人能与袁谭争夺袁氏遗产。”郭嘉一语中的,“袁谭被主公吓破了胆子,应当是存了舍豫州而保一家的心思,就是不知这主意是他自己所想还是他那两个谋士所想了。”
  袁谭被陈昭吓破胆了,不打算再占地养兵当诸侯,而是想要回归士族身份,老老实实守着祖宗留下的金山度日。
  陈昭笃定:“袁谭被郭图忽悠了。”
  已经入局,哪还容得下说退就退,若袁谭能舍得四世三公的基业,做个普通庶民,陈昭倒是能成全他。可显然袁谭没那个决心,他连袁术都忍不下。
  谁得利就是谁出的主意,有这么一个里应外合的功劳在手,劝说袁谭向陈昭求助引狼入室的那人倒是能凭借功劳顺利跳槽。审配忠心,就只剩下一个上回就想要跳槽,被陈昭嫌弃扔回去的郭图。
  “郭图此人,还真是内斗的一把好手。”陈昭感慨。到豫州还不到一年,就能想出这个一计卖两袁的毒计。
  “主公之意是顺势而为?”郭嘉了然。
  陈昭微抬下巴:“大饼递到嘴边了岂能不吃?”
  郭图她又不是没地方放,到时候成立六部,把他扔到礼部去搞祭祀得了。像郭图这样识相的人才,陈昭恨不得除了她之外每个诸侯人手一个。
  连带袁谭为了表达尊敬,送来的那两大车财帛都被陈昭大手一挥,改名换姓又送回了豫州当买路财。
  随后陈昭又唤来赵云,吩咐他隐蔽调一批精锐去徐州,随时待命准备攻豫。
  “也无需着急,隐蔽为上,明年是否能动兵戈,还要看蝗灾如何。”陈昭叮嘱赵云。
  已经又小批的蝗虫孵化了,从规模上来看,比陈昭预料之内要好上许多。整整一个冬日,全民出动到处翻找蝗虫卵,几个州但凡挨着水的滩涂都被翻了三遍,蝗虫大部分产卵地被连根拔除。
  可不到入夏,谁也不知道蝗灾规模多大。
  赵云领命之后二话不说就转身去调动兵将,满心只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