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观星望气,掐指推演,云间紫电分明。青州王气,直冲太微庭。夜观乾象,见帝星晦暗,新主当兴。会得呼风唤雨,通玄妙,逆天改命。相逢处,静待神女临。”
  张抚摇头晃脑,心中暗自得意。
  他虽不是大儒,可也是饱读诗书,这可是他翻遍了家中藏书才胡诌出的完美“谶言”。
  一定能得昭侯青眼!
  “天子尚在洛阳,你就能看出来新主当兴?”陈昭似笑非笑。
  张抚眼皮一跳。
  陈昭之心,路人皆知。其他诸侯好歹还扯一层汉臣的皮,你出身就是反贼,这两年更是连大汉忠臣的皮都不扯了,谁不知道你想当皇帝?
  到了州府,陈昭发现原本那个“袁府”的匾额都不知被谁拆了下来,不由再次惊叹起了袁绍麾下臣子的本事。
  论起拍马屁,还得是这些出身士族的士人擅长。
  这个“青州有天子气”的谶言和换匾额的速度,她麾下臣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么给她贴金的法子。
  果然“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还是比不上“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在州府中安顿下来之后,陈昭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开始处理政务。
  先是昭告天下袁绍已死,又以冀州牧的身份颁发命令,令各个郡县打开城门迎接昭明军,违者以反贼论处。
  袁绍离开邺城数月,不少事务都堆积在州府,陈昭和贾诩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忠于袁绍的官吏肯定不能用了,陈昭自己又没带文臣,只有一个贾诩可以压榨,实在忙不过来。累得陈昭第二日就三百里加急让赵云先派兵把谋士送来干活。
  “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称田丰之子,前来拜访。”士卒禀告。
  陈昭听到这个熟悉名字愣了一下,命人将田丰长子田义带了过来。
  刚进邺城,陈昭就听说了袁谭冤枉忠良的荒唐事。陈昭都无力吐槽这事,用吕布的脑瓜子想也该能想出来田丰要真是她的细作,袁绍根本就撑不到今日吧。
  袁绍父子连吕布都不如,吕布都没有因为陈宫和曹操有旧怀疑陈宫勾结曹操,袁绍父子倒是因为这点事杀了田丰。还是在最需要团结人心守城的时候杀了出身冀州本地士族的名士。
  田义身上还穿着孝服,面带悲怆,一手牵着一匹年纪不大的幼马,一手捧着一个木箱。
  陈昭打量着来人,她没见过田丰,据说田义相貌类父,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拜见昭侯。”田义扑通跪地,将手中木箱举起,“家父遗言,命我将此木箱交还给昭侯,并将家中藏书尽数捐出。”
  “还有这匹从幽州所购的宝马,也请昭侯收下,以全家父遗愿。”
  田义带着哭腔道:“家父还命我转告昭侯。‘无功不受禄,此生他不曾为昭侯献一策,宝马孤本他受之有愧’。”
  陈昭怔愣片刻,久久才长叹一声。
  她一直等着田丰被袁绍所伤,去投奔她,可一直没有等到。若田丰早投她,她也不至于要冒险入冀州。
  倒也说不上什么悲伤。只是时间不对,那时候她还太弱小,她起来了,田丰又已经成了袁绍的臣子。
  偏偏田丰是个忠义之士。
  偏偏袁绍并非明主。
  “主公,那刘夫人和袁谭该如何处置?”田义走后,贾诩看出了陈昭心情低落,有意挑开话题。
  “留着没用……”陈昭思索,一个好点子冒出来了,她扬起一个坏笑,“送去给袁术呗,长兄已死,他这个叔父也该养自己亲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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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主公妙计。”贾诩微微眯眼,瞬间猜到了自己主公的思路。
  道德高尚的君臣各有千秋,诡计多端的君臣狼狈为奸。
  贾诩细眼一眯,计上心来:“刘夫人与袁谭孤儿寡母,势单力薄,不若主公再慷慨送她们母子几位忠心谋士?”
  袁绍麾下还有几个水平不上不下的忠心谋士,贾诩整理冀州内务时候看了一遍前几年的那些旧卷,发现袁绍麾下的那些有名谋士并非各个都名不副实,甚至有些臣子本事还十分出类拔萃。
  让贾诩惊讶的是,平日观袁绍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手下有高水平谋士的样子。
  把前几年的旧卷全部看过一遍之后贾诩才恍然大悟——袁绍麾下的这些谋士是擅长出谋划策不假,可他们的第一目的却不是帮助主公逐鹿天下,而是排除异己。
  “也是,袁术虽无用,可毕竟辈分大一辈,又在汝南经营多年。”陈昭提到袁术在汝南“经营多年”时忍不住一笑。
  陈昭偶尔都想找华佗给袁术做一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到底能不能找到东西。
  汝南这可是袁氏大本营,一砖头掉下去砸死的五个人里四个人都和袁家沾亲带故。条件如此优越,袁术麾下竟然连一个有能耐的文臣武将都没有,仅有的一个孙坚还是能自称一路诸侯的客将。
  豫州那些士人一部分投了她,一部分来冀州投袁绍,竟然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人愿意跟随近在咫尺的袁术。
  “那就再等一等,等子龙攻破大军,把袁绍麾下的臣子都押送回来之后再挑几个宁死不降的谋士,让他们发挥余热。”
  陈昭三言两语就与贾诩一同完善好了这份“仁善昭侯将去世兄长留下的孤儿寡母送给亲弟抚养”的好心善事。
  堂内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只偶尔响起陈昭的几声抱怨:“袁绍从冀州抽调了三十万青壮打仗,留下这么大的窟窿,都要我补上。”
  “占据冀州这么长时间居然就修缮了几条原本就有的水渠……”
  “怎么紧要职位上一大半的人都与他还有他那几个心腹沾亲带故的?”
  陈昭看着乱糟糟的内政文书,恨不得把袁绍从棺材里拉出来再鞭尸一顿,向贾诩抱怨:“袁绍此人完全不会用人!”
  冀州内政在半年前还很平稳,虽说不似徐州发展那么快,却也是缓慢上升,可自从半年前袁绍准备攻打青州之后就渐渐混乱了起来,到现在她面前的冀州内政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
  比如田丰这个冀州前别驾,人家好好的一个内政人才,替袁绍把冀州内政管的井井有条,愣是被拉去随军,袁绍还怪人家说话不中听。
  “袁绍冢中枯骨,用人之能与心胸不及主公万一。”贾诩微笑。
  陈昭咳嗽两声,故作谦虚,深沉点头:“的确如此。”
  袁绍干的事就是让蔡文姬杀人放火,贾文和安抚流民。贾诩能安抚流民吗,他只会把人都毒死,物理消灭流民;蔡琰路边看到病死的尸体都要悲叹半天,哪里着火了她只会头一个提着水桶去救火。
  至于心胸宽广……
  “连祢衡都能在我麾下活蹦乱跳呢。”陈昭感慨,顺手拿起了名册。
  低头一看,却不是案卷,而是一本名册,正是何赞塞给她的那一本袁绍死忠名册。
  “卖同僚倒是快。”陈昭翻开名册看了两眼,看到了一个熟悉名字。
  “哟,这冀州也还有我素未蒙面的后辈啊。”陈昭把名册放下,“正好还能给祢衡做个伴。”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贾诩的兴趣,贾诩放下毛笔,好奇抬头:“袁绍之心胸连直言劝谏都忍不了,居然能容忍下祢衡那张嘴吗?”
  祢衡可是连贾诩这等重视养生、平日从不生气之人都想过要不要偷偷下毒将其毒死的人。
  “陈琳,那篇《为袁绍檄青州》就是此人所著。估计也是那篇文章骂我实在难听,才被何赞当了邀功的功绩头个出卖了。”陈昭笑道。
  她虱子多了不怕咬,早年文人骂她的文章能堆成小山,后来她声势起来天下间骂她的文章才渐渐少了。能攻击她的点就那么几个,无非就是女子、反贼,翻来覆去也没什么新意,陈琳才华再胜也写不出来莫须有的骂点。
  陈昭点点桌上书册,沉思片刻,忽然抬手拿起书册,将名册悬于焰心之上,火舌顷刻舔上纸角,焦黑的边缘卷曲翻起,火星蜿蜒爬升,直至整册化作一片片飞灰。
  灰烬如枯蝶纷飞,从她的指尖簌簌剥落。几片残页乘着穿堂风撞向半开的木窗,在夜色里浮沉一瞬,终是碎成齑粉,散入茫茫夜色。
  陈昭命人把剩下的灰烬打扫干净,用沾湿的布帕擦干手上残余的灰烬。
  “主公之意,是要既往不咎?”贾诩大胆猜测,诧异出声。
  “袁绍已死,再追究这些人也没意思。真忠心耿耿,宁愿为袁绍赴死的那些人打包扔给袁术,剩下的人不动。过两个月我加开一场科举,能考过的人接着为官,考不过的人回家种地,我一视同仁。”陈昭没有仔细追究的意思。
  陈昭还专门补充一句:“必须增加一科道德考试,如张抚何赞那等人老实回家当他们的富家翁就行,万万不能留在昭明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