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让你自己去完成任务,你现在应该骂人才对。”
  太宰治注视着他的动作,轻飘飘地提醒。
  “冬木君,你的脑子还真是奇怪,高兴什么。”
  冬木阳依旧在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太宰君没把我当人。”
  太宰治侧过脸,看向轮廓被夕阳的余晖包裹的少年。
  风吹动了他的长发,太宰治转过头的时候,冬木阳恰好垂着眼,跨过地上的尸体,心情愉悦地粲然一笑。
  “也没把我当病人。”
  略带沙哑的嗓音,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在这充满血腥和暴力的环境里,倒是真的添了分勾人的意味。
  太宰治嗅到浅淡的香气,听他安静几秒,颇有兴致地看向自己。
  “这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不是吗。”
  ……
  ……
  “受害者1号,田野真,19岁,金融系在读,其父经营着家金融公司,受害时间是昨日上午七点,警方调取监控后发现,他于六点半出门例行锻炼,之后就消失在了监控盲区。根据解剖结果,受害者被切下了头颅时还有生命迹象,死因并非lsd服用过量,而是失血过多,警方至今还没发现头颅的踪迹。”
  冬木阳靠在夜晚溪边的栏杆,听着耳麦里某人的汇报。
  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
  “以及您让我查的,除了本案负责的刑警外,谁调阅过本案数据的事,已经整理成文档发送到您的邮箱。冬木干部,冒昧问一句,这起案子和组织有关?”
  “是我自己感兴趣。”冬木阳平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垂眼凝视着脚边缓慢爬动的昆虫,回答的话模棱两可,“还有啊,渡边,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这么称呼我。”
  “……这是我个人的选择。”被称为[渡边]的男人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听说您申请去了港口黑手党那边卧底,请务必注意您的自身安全。”
  “喔~”冬木阳揶揄,“在公安那边升职后,你的口气也变得不小了嘛。”
  “还要感谢您的恩情。”渡边谦虚,“不过要接触到公安的数据库,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关于那位替公安提供组织情报的卧底,我这边已经稍微有点头绪了。”
  冬木阳对于什么公安的实在不感兴趣,他又和渡边寒暄了几句,五分钟后,藉口要查看那份文档挂断了电话。
  和之前预料的一样,除了被卷入事件的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外,系统里没留下第三个人的查阅记录。
  《圣母》的事是他故意提出来的。早在见到小林警官时,冬木阳就意识到了小林警官身上的不对劲。
  他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秒,很明显地顿了下。听到苏格兰的声音后,握着文档的手指又下意识地僵硬了几秒。
  除此以外,意识到模仿犯罪的可能性后,也没有和松田警官一样,在网上查询那本社会派推理的小说。
  但小林警官的文件很清白。
  冬木阳浏览着渡边发给自己的数据,目光最后落在了履历那行。
  为了防止意外,警方在出外勤时,有两人以上同时出行的规定。其中大部分是旧人带新人,而在几年前,小林警官加入搜查一课时,负责带他的就是位名叫加藤的老刑警。
  这位加藤警官是警视厅的传奇之一。
  二十五岁到三十三岁,一直在一个名叫川吉会的黑/帮组织里做卧底,作为公安的秘密联系人,协助剿灭了这个当时势力强大的犯罪团体。三十四岁的时候,加藤警官正式恢复警察的身份,并于同年和其夫人诞下了一个儿子。
  然而,加藤警官四十一岁那年,不知道在工作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不仅受到警视厅上级的严格调查,还被撤销了原本的职位。警视厅将其调到了搜查一课,做一名普通的刑警。
  就在今年三月,加藤警官从警视厅退休,带着夫人和儿子一起搬到了乡下。
  在那以后,加藤警官就没了踪迹。
  ……还剩二十八个小时,除去休息,那就还剩二十一个小时。
  冬木阳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决定直接从小林警官那头入手。
  只要抓住小林警官,还能顺便问问他看到自己和听到苏格兰声音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先不考虑前一种,苏格兰那满打满算也就几种可能。
  一,苏格兰在某次任务中暴露了声音,恰好被出外勤的小林听见。
  二,单纯觉得苏格兰的声音耳熟,可能在哪种场合恰巧碰过面。
  三……
  冬木阳面无表情,想起琴酒说的威士忌三人组是叛徒的言论。
  河道边除了他外空无一人,少年的额头冒出冷汗,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甩了出去。
  迟来的痛感席卷了他的神经,冬木阳的手脚冰凉,呼吸时仍能感到鲜血和化学药品混合的气味。
  这里距离安全屋不过两百米的距离,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冬木阳才选择在门禁时间后待在这里。
  然而监测着生命体征的手表再次无可奈何地发出警报,冬木阳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栏杆上,尽管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却还是不愿狼狈地坐到地上。
  苏格兰根据定位信息找到他时,看到的就是对方这幅模样。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出外勤,帕林卡总是做这种躲起来的事。相较于组织数据库里,帕林卡十六时的照片,生病以后的帕林卡,模样也发生了些细微的改变。
  很难再在他脸上找到那种“全世界我最厉害”的英气。帕林卡瘦了很多,脸也小小的,眉眼里带着破碎的光影,咬牙切齿的样子不仅毫无威胁,还让人联想到不愿意让人靠近的野猫。
  苏格兰注意到他的衬衫被刀划开了一刀,黑色的大衣被风吹得摇晃,隐约可见沾染的血迹。
  帕林卡不应该出门,尤其不应该独自外出。
  但帕林卡又喜欢自由,尤其喜欢去打架。
  这真是组织里未解的难题。
  苏格兰走过去,习惯性地伸手,将他扶起来一点。
  “帕林卡。”苏格兰说,“这里不安全,你应该回去了。”
  冬木阳没力气反驳。
  看吧,从手表发出警告到苏格兰过来,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
  冬木阳一言不发,也许是维护自己那点所剩无多的自尊,明明呼吸都很困难,却还要抬手,示意自己可以自己站着。
  ——你是警察吗。
  在冬木阳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前,苏格兰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但我们是搭档。”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苏格兰平静地说出一句。
  他的脸,肩膀,都被吞没在黑暗里,唯有后背是被照亮的,像是主动选择了与脆弱的光明背道而驰。
  冬木阳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那双蓝色的猫眼。
  苏格兰抬手,给他戴了顶鸭舌帽。
  “帕林卡。”苏格兰说,想起那天他将波本推出窗后,被火光吞没的身影,“本来也没人有权力要求你做些什么。”
  第16章
  冬木阳实际上是个很好哄的人。
  由于在组织里长大,在他觉醒异能前没什么人哄过他,所以以前也没人发现他其实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
  人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冬木阳瞬间产生了点类似“苏格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思想。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冬木阳很会衡量利弊,他只是想,苏格兰要真是警察,那也无所谓。他和琴酒不同,对于“叛徒”这种存在没有特别的憎恨,苏格兰如果是警察,他还能以此威胁苏格兰,让对方在琴酒对自己动手时给自己帮忙,不然就直接把事情捅到朗姆那里。
  当然了,看在这一年朝夕相处的份上,作为交换,如果苏格兰那时愿意帮自己,冬木阳也是很乐意帮他消减一些作为警察的证据的。
  在吃了苏格兰带来的组织特地给他研究的止痛药后,冬木阳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愉快地和苏格兰聊了会今天发生的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药物发挥了作用,很快靠着苏格兰睡着了。
  苏格兰将外套盖在他的脑袋上,在路人的注视下,将人抱在怀里,就这么带回了安全屋。
  “据说是一个小时前,在废弃场被刺激性气体熏了一会。”苏格兰如是和朗姆报告道,“与几个不明组织派来的杀手动了手,除去对他的身体负荷比较大外,精神上还是很开心的。”
  朗姆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他根本不在乎帕林卡精神上有什么毛病,要不是琴酒最近三番四次地给他找事做,朗姆巴不得找机会把人弄成傻子,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对方在组织的价值。
  被人咬还要挑?
  等帕林卡被药成傻子了,就让所有人都去咬他一口。
  “是吗。”朗姆的声音用了变声器处理,“那些杀手是成人?”
  苏格兰拧眉:“帕林卡没和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