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木阳想了想,很快被说服了。
  “不过我昨天和松田警官他们说模仿犯罪的时候,总觉得那位小林警官怪怪的。”
  《圣母》这本小说面世的时候,一度被评论家称为社会派推理的现象级作品,就算小林警官事先阅读过也不奇怪。
  可疑点就在于,他既没有像松田阵平一样问他这本书写的什么,也没有主动说自己听过这部作品,反而在他和松田警官说话的时候静静地盯着他,见他看过来才移开目光。
  “怎么?”太宰治低笑,“冬木君,你都得到答案了,之所以不说出来,是认为警察就不会犯案?”
  “森先生还是黑市医生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作为卧底警察的客人的。”
  冬木阳:“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太宰治:“眼神。”
  冬木阳:“眼神?”
  “由于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所谓的卧底警察似乎更倾向于采取极端的手法维护正义。”太宰治饶有兴致道,“有一种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既悔恨,又理所当然的绝望。”
  “说起来……”冬木阳若有所思,记起之前看到的新闻,“既然卧底期间被迫犯的罪要追究法律责任,警察还弄卧底这东西干嘛。”
  “谁知道呢。”太宰治兴致缺缺,“在日本的法律里,强/奸罪的对象还仅限于女性呢。”
  冬木阳愣了愣:“什么?”
  “你不知道吗。”
  难得看到对方这幅表情,太宰治想起梦里的内容,起了点捉弄人的心思。
  “如果受害者是男性,就算因此死亡,判得也比直接杀人还要轻。”
  冬木阳:“。”
  可恶的条子。
  好吧。也不能怪条子。
  当条子也挺憋屈的,还是当杀手好。
  “你看上去很有意见啊。”太宰治在集装箱上坐起身,“难道是和中也一样,有那种无聊的同情心的类型?”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冬木阳仰头,“尾崎干部说是您将中原君带来的港口黑手党,怎么一见面就吵架。”
  太宰治托着脸:“冬木君,刚刚还说会一直追随我,你现在是当着我的面胳膊肘往外拐吧。”
  冬木阳故作惊讶:“怎么会。”
  太宰治的语气里充满抱怨:“我是为了让中也当我的狗才把他带回来的,结果一来就去红叶姐那混到高层了——不过是只小蛞蝓,那家夥有什么可得意的。”
  “小什么的……”冬木阳一针见血,“虽然中原君的确才一米五,但您不也就高了五厘米吗。”
  太宰治:“。”
  太宰治眯起眼:“以防万一,你知道就算我在这里将你杀死,也有十几种诬陷给别人的方式吗。”
  “不是您先试探我的吗,还故意挑在这种地方办公。”冬木阳微笑,“尊敬的太宰大人,虽然看着不太像,但实际上我也是有脾气的。”
  “喔~”太宰治挑眉,“现在不担心被辞退了?”
  “哎呀,那种事可以待会再说。”
  淩厉的目光扫过四周,冬木阳唇角的弧度温和,偏头避过子弹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太宰治看着他轻盈地跃起,落在自己的身边。
  太宰治猜测,冬木阳这人大概是真的被周围的化学试剂熏得挺难受的。他的额发柔软,因为一直按耐着咳嗽,不说话时唇瓣就抿得紧紧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冬木阳也没有抱怨的意思。
  他的指腹摩挲着扳机,张口时歪了下脑袋,在危险面前跟换了个人似的,评估局势的样子看着可靠,却给人以一种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太宰治又观赏了他几秒,末了才懒洋洋地抬眸,看向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敌人。
  “麻烦的事真是无处不在。”被誉为黑色幽灵的太宰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是宣告了一只蚂蚁的死亡般理所当然。
  相较于进入戒备状态的冬木阳,这位年轻的黑手党倒是很悠闲。人一旦抛弃对死亡的恐惧,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太宰治占据了制高点,他的脸颊上有伤口,往下落着血,却依旧能分出心神,去注意自己这个新部下的动作。
  那只漂亮的手握住发烫的枪身,冬木阳以左脚为轴,腰部用力,在敌人试图抽回自己的武器前,旋身一脚踢在对方的颈侧。
  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作为高级中枢的大脑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后,暗杀者便瞪大了眼,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见此抓住机会,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冬木阳向后瞥了眼,尽管已经做出了反应,身体却依旧跟不上他的心中所想。
  这就是实战的坏处了。
  少年控制不住地轻咳一声,索性任由长刀刺进自己的身体。
  手握长刀的杀手一愣,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受影响地上前。鲜血在锐利的刀身上拉出一条红线,意识到普通的攻击对面前这人不起作用后,经验丰富的杀手意识到了自己死亡的未来。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怎么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冬木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格/洛克的枪口对准男人的额头,他的唇瓣张开,几秒后平静地咬出个告别。
  “再会。”
  告别的说法有很多种,但在意大利人的语言习惯里,[addio]这个单词通常是永别了的意思。
  “冬木君。”太宰治目睹了全程,不恰时宜地问他,“你是意大利人?”
  随着扳机扣下,鲜红的血液顺着男人的眉心流淌。
  听到自己的名字,冬木阳握住没入自己腹部的刀身,将它从身体拔出,转身时手腕一转,隔了五六米,准确地将刀掷进太宰治背后准备偷袭的某个敌人的胸膛。
  冬木阳思考几秒:“不是吧,我没有去过意大利的记忆。”
  “也对。”太宰治盯着他逐渐愈合的伤口,“听说意大利的男人哄狗都深情,应该没你这么不会说话的。”
  冬木阳:“?”
  冬木阳有被内涵到,他站在原地,身上的衬衫被血洇红,目光幽幽地,和太宰治对视几秒。
  太宰治:“这又是在做什么。”
  冬木阳:“深情地注视。gif。”
  所以这家夥是在暗示他是狗吗。
  太宰治微笑,有点想把这人扔审讯室治治乱说话的毛病。
  但冬木阳这人看着就不像是会因为被打几下就长记性的存在,不然刚才也不会将计就计,为了打架顺手就让别人捅自己了。
  于是太宰治叹了口气,嗓音温和地朝他招了下手:“冬木君,过来。”
  他这么一说,冬木阳反而警惕了起来。
  他打量着面前被组织列为头号关注对象的太宰治,外套的衣摆被风轻轻吹动,刚要说话,就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世界归于死寂。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他咳出来的一口血,冬木阳也沉默地看着自己咳出来的一口血。
  太宰治站在原地,原地思索了几秒,原本垂下的眼眸掀起,安静地凝视了会面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冬木阳。
  除了任性和气人外,又多了条难养。
  太宰治联想到自己之前对那些幻觉的推理,又想到森鸥外私下和自己说的要看好对方的命令。
  真是的。
  太宰治头疼地想到。
  他都还没开始报复冬木君吧。
  第15章
  大概是沉默得久了,见太宰治不说话,冬木阳企图转移话题。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衣服:“又付费上班,我都还没拿到工资。”
  “……”
  “你很穷吗。”太宰治随口说道,“我可不信你加入港口黑手党是为了拿钱的那套。”
  冬木阳被太宰治背后的阳光晃了下眼,视线模糊一瞬,谨慎地提问:“我们现在已经是可以打探别人内心的关系了?”
  他这么一说,太宰治的心情反倒好了些。
  “不是呢。”
  黑色的幽灵低笑。
  “冬木君,既然您怀疑那位小林警官,他又远在东京,他就交给你处理了。”
  “还剩三十一个小时,我要去睡觉。”
  冬木阳顿了顿,他的银发在刚才的打斗中变得有些淩乱,听懂太宰治的言外之意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什么啊,饶了我吧,我只是个朴素的新人,至于这么记仇吗。”
  “没办法。”太宰治轻巧地从集装箱顶部跳下,“我才不要特地坐车去东京,就为了抓个无聊的警察。”
  冬木阳:“……”说的轻巧,万一人家为了破案待在警视厅里不出来,他还能冲进警视厅给人一棍吗。
  冬木阳重重地叹了口气。
  叹完又看看太宰治的脸色。
  “都说了这套对我没用。”太宰治拉长尾音,“而且我现在可是你的上司,又没有同情你的义务,有这么和上司说话的吗。”
  冬木阳“喔”了声,没再抱怨,只是低头,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