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低声呜咽起来:“他们走了,姐姐也走了,苏格兰也走了,现在你也要走——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留下来的……”
  她的声音低落下来,人也慢慢地往我怀里滑落:“求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弯腰把她抱起来,低声道:“没事,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睡吧。”
  她平时穿着件白大褂,看着很是成熟理智的一副负责人的模样。但现在缩在我的怀里,却只有那么小的一只。
  我把她抱到休息室床上盖好被子,抬手整理了下她蹭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她沉睡的尚带泪痕的脸,心想——还是个孩子呢。
  我走到门边,关灯并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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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认为是个孩子的雪莉睁开了眼。
  她慢慢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心想:果然是他。
  当时那天拿到血样她就送去做了检测,确定这个叫“鹤辞”的新人与之前白兰地的基因重合率高达99.98%,但她忍住了没在当时就上去询问他。
  既然一开始他就表露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最好不要去坏了他的计划——尤其是那天琴酒也在。
  他们心照不宣就好。
  本来这次也不该就这么戳破这件事的,但当她吃到那满是熟悉味道的三明治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
  她吃着那独属于苏格兰口味的三明治,身处组织的地下研究室,面前是带着一副随意态度说着“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白兰地,突然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在长野xx研究所的日子。
  但苏格兰已经走了,一号也不在了。
  而琴酒……琴酒变了很多。
  她感到口中一片苦涩,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三明治。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正默默地掉着眼泪——直到看见那个向来倦怠又冷淡的青年一反往日的懒散,急得在她身边团团转,嘴里还说着极为不讲道理的话:“别哭了别哭了,谁欺负了你,我去收拾他……”
  泪眼朦胧中她突然有些想笑。
  如果你当家长,一定是护短的过了头的那种,她想。
  她又想起了之前给她当监护人的日子里,白兰地干的那些好事,默默地把“如果”两个字给划掉了。
  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别人的眼泪——尤其是女孩子的。
  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黑发青年刚从研究台上下来,唇色都有些发白。
  但她不想忍了。
  放肆,软弱,委屈——这些都是家长在时幼崽的特权。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等了太久了。
  爸爸妈妈,姐姐,白兰地,苏格兰……在她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虽然她并不相信玄学,但有些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自己身上有着诅咒,会使所有靠近她的人倒霉。
  ……也许我真的是颗灾星呢,她略带嘲讽地想。
  但为什么,命运要这么不公呢?
  我宁愿他们走的时候把我也一并带走,也好过我孤零零地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我还杀了很多人。
  虽然琴酒并没有明说那些药他拿去干了什么,但雪莉清楚地知道,制作出药的她也是共犯。
  ——就像哪怕再不乐意,现在对着白兰地做实验的自己也是boss的帮凶一样。
  所以这就是报应吗?她略带恍惚地想。
  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理解白兰地或者苏格兰这类人,她并不在意——或者说不那么在意所谓的正义。如果达成正义的代价是牺牲周边我爱的人的生命,那我宁愿不要这正义——她想起了那个曾欺骗她姐姐的卧底莱伊。
  我只想要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活下去。
  她知道这也许并不符合父母对她的期望,但是——她颇有些嘲讽地想——他们既然把我带进了这个泥潭里,就不要再对我的行事作风指手画脚。
  也许我确实不是个好人,也是,在组织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长出来真正纯白无邪的花。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更紧地抱住了白兰地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请求——“能不能,不要走。”
  她听着白兰地对她轻声的承诺“这次不会再走了”,颇有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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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出研究所的大门,坐进停在门口的保时捷356a内,驾驶座上靠着背椅假寐的琴酒睁开了眼,发动了汽车——“走吧。”
  除了第一次来时他领着我进去,后来都是他送我过来,我一个人进去,而他留在停在路边的车内休息——在繁忙的任务中还要抽出时间送我,真是辛苦了。
  其实我也提过让伏特加来送我或者我自己来,但当时闭眼假寐的琴酒只是睁开看了我一眼,然后抱胸冷哼了一声:“就你?别半路倒在地上要我去医院接你。”
  我对着后视镜照了照确实有些苍白的脸,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般来讲,在做过实验的那一天琴酒不会让我参与他的行动。不仅如此,连分配到我头上的任务也会被他给接过去代为完成——用他的话说,是:“废成这个样子就别做任务了,别还要我去捞你——那作为我搭档就太丢脸了。”
  我无视了他的嘲讽,快乐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样想想,也算是做六休一?
  今天又到了休息日。
  我拒绝了他一直送我到家的想法,在摩天轮下面骑着自行车就回了家。
  刚进家门没多久,隔壁的眯眯眼又来敲我的门。
  我叹着气打开了门:“冲矢先生?”
  第20章
  其实我并不讨厌冲矢昴。
  别的不说,他的土豆炖牛肉做的还是很可以的——让我幻视了一点故土的食物。
  但他真的很烦。
  之前我已经举过例子了——对,就是那个每天半夜端着料理过来要分享的事。
  我一时都想不明白是他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他自己当傻子——哪怕东都大学工学院研究生的身份是伪装的,fbi精英探员总不至于真的认为半夜敲别人家的门很合适吧?
  ——而且还是在我一到家就去敲,这不明摆着对我的动向有监视吗?
  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不想装了想跟我摊牌。
  虽然我也有点想像逗安室透一样逗逗他,喊一声“阿卡一秀一机”,或者直接摊牌让他别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炸毛——他也累,我也累。
  但是主神的建议是暂时还是别和他把话说明白——先互相装一段日子的傻再说。
  我也曾问过主神为什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可以直接实话实说,连安室透都可以随意逗,但是这个粉发眯眯眼就要这么谨慎。
  主神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大概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算是这部漫画里的配角,在那两次的高光时刻后基本上就不会再有篇幅,所以你和他们说什么都基本不会再被注意到。”
  “但是冲矢昴不一样——这部漫画还在连载,他是其中的大热角色之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密切关注——换句话说,你和他的一切接触都有可能被“镜头”捕捉到,从而被作者所注意。”
  “尤其是如果牵扯到摊牌身份的事,基本上一提就被抓一个准——虽然我现在的能量也够遮掩几次,但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他现在还处于怀疑状态就已经这么多事了,没必要再多增加他的关注。”
  “至于安室透……他和冲矢昴就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懂了,就是说我还要和他不说人话一阵子。
  “倒也没到不说人话这个地步……”主神说到一半,估计是瞅见了我冒着黑气的脸,识趣地闭嘴了。
  一边在心里和主神对话,我一边打开门把冲矢昴迎进来——他双手带着防热手套,正中端着一个用盖子盖的紧紧的锅。
  他熟门熟路地把锅放到我的餐桌上,然后把手套摘下来塞进围裙上的兜里,笑着说:“这次的土豆炖牛肉不小心做多了,我就想着过来给你分一点。”
  我谢过了他的好意,并赞美了他一直以来优秀的手艺。
  他却不急着走,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我的脸,有些担忧地说:“鹤辞君最近的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
  我心说怎么最近遇到的人都说我脸色不好:“只是看起来看起来面色苍白而已,真动起手来我一顿能打三个你——你信不信?”
  他看起来不怎么信:“鹤辞君说笑了。”
  算了,我也无意拳打冲矢昴,脚踢赤井秀一来证明我到底好不好——听说他和琴酒水平差不多。
  已经被琴酒强拉着打了很多次架的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与他相似的人打架了——如果是那个传说中能手接子弹的名柯武力天花板京极真我还有点兴趣。
  虽然很不想和这个心眼贼多的人相处,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给我送了好多次食物——虽然送的很不是时候——来表示好意——虽然我对这好意中有多少试探成分表示怀疑,一直不回礼好像也说不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