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泾渭分明的鲜明对比。
  有个小辈见状觉得好笑,指出来,“三叔和三婶婶感情真好,九叔和九婶婶怎么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啊。”
  小孩语出惊人,饭桌上大部分人都朝他们投来目光。
  沈棠后脊僵直,尴尬地看向闻鹤之。
  男人段位比她高多了,一派气定神闲模样,用公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老婆,你喜欢的青鱼,尝尝。”
  温情款款,体贴入微,用行动证明。
  沈棠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低头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很不错,也顺手礼尚往来地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块,“老公,你也尝尝。”
  那块小青鱼就这么滑到了闻鹤之的盘子里。
  全场气氛沉默地安静了三秒,没有人敢说话。
  最后,还是一旁的大嫂徐映秋指出问题,“棠棠,老九不吃鱼的。”
  “轰”地一声,沈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张姨确实说过,闻鹤之不吃鱼。
  她悄悄抬眼去看闻鹤之,生怕惹他不高兴了。
  却没想到,男人用黑色筷子夹起那块鱼,迎着全场目光,面不改色吃下去。
  “是吗?”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可人的喜好是会变的,比如,我现在就喜欢吃鱼了。”
  闻鹤时剥虾之余,瞥他一眼,有点意味深长。
  最后还是闻老爷子身边的庄达品出其中深意,乐呵呵打圆场,“老九喜欢吃鱼,是只喜欢吃太太夹的鱼,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甜蜜着呢,咱一把老骨头是不懂喽。”
  刚刚出声的那个小男孩一脸懵懂,“原来是这样,九叔好爱九婶婶啊,愿意为了婶婶改变喜好,简直是神仙爱情!”
  “小小年纪的,懂什么是神仙爱情吗?”
  小孩童言无忌:“我知道!就是和神仙一样的爱情。”
  饭桌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只有沈棠心里不太过意的去,小声凑到闻鹤之身边,“对不起……您,您没事吧?”
  闻鹤之温和牵住她的手,温声:“放心,我只是懒得挑刺,不是过敏。”
  “可……青鱼的刺不是很多吗?”沈棠有点担心,他刚刚一口咽下去,都没挑刺。
  闻鹤之停了两秒,往她盘子里重新夹了一块鱼:“你再尝尝,闻家的鱼没有刺。”
  沈棠低头仔细尝了一下,确实没有发现刺。
  她再次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某富商儿子的采访,说家里端上餐桌的鱼都是佣人早就挑好刺的。
  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闻鹤之会嫌挑刺麻烦呢?
  -
  醒春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一直到日暮西沉,用过晚宴后,家中几位女眷嫌闷着无聊,去小花厅喝茶下棋打牌。
  秦韫邀请沈棠一起,但沈棠对闻家人生地不熟,几位女眷的脾气品行也不太了解,不好擅自做决定,为难地看了一眼闻鹤之。
  秦韫是个直接的性子,拉着她先斩后奏:“好了老九,知道你在乎老婆,但也不能把棠棠憋坏啊。这都一帮男的,跟棠棠都没有话题。”
  “放心,有我在,肯定会保护好棠棠的!”
  秦韫怼人事迹是出过名的,几遍隐退多年,战斗力依旧不减当年。
  闻鹤之心下稍松,朝沈棠扬了扬手机,温和提醒:“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沈棠放开了他的手,擦肩而过。
  花影重重,闻鹤之侧身,目送她离开。
  身侧空下来,几秒后。
  闻鹤时走过来,语调漫不经心:“聊聊?”
  闻鹤之:“嗯。”
  一直到走出好远。
  秦韫才好笑地说:“真不懂,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过,今天还真是第一次见老九这副样子
  。”
  晚风拂过芭蕉叶,碧影落在白墙上,轻轻摇曳。
  沈棠挽了下碎发,好奇问:“他,以前什么样子?”
  她以前认识到的,了解到的闻先生,是个绅士温雅和善的人,凡事有个商量,也会给人足够的尊重感。
  秦韫想了一会儿,说“具体说不上来,但很会伪装。”
  三两花枝长过界,被秦韫轻轻拨开,她半真不假地唬人,“棠棠,你可要小心哦,别轻易被他骗得连骨头都不剩。”
  花厅正入口,绕过屏风,满室茶香。
  秦韫的话落在风里。
  巧的是沈棠刚好抬头,于光影明暗间,同二楼的男人对视了个正着。
  风月乍现,沈棠心脏重重一跳。
  闻鹤之目光注视着楼下女孩,饶有兴致挑眉。
  伪装吗?
  上流社会绅士那套,他的确是一学就会。
  二楼书房。
  闻鹤之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落座于书桌的另一侧。
  闻鹤时打量他许久,忽然出声,“沈棠,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吧。”
  他用的是平述句,语气笃定。
  “嗯。”
  闻鹤之摩挲着腕表,压根没想瞒。
  “心思够深的,下这么大一盘棋,连老爷子都被你算计了。”
  闻鹤时见他又倒腾那块破表,笑了声,“你那疤,人家知道吗?”
  他问的是疤,但又不仅仅是疤。
  闻鹤之反手扣住表盘,语气平淡:“她不需要知道。”
  所有人都认为,闻鹤之出身于顶级富贵之家,是天生的上位者。
  但鲜少有人知道,闻鹤之人生中有个最阴暗的那三年,是在南市的孤儿院度过的。
  也是在那里,闻鹤之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轮月亮。
  “言归正传,”闻鹤时给他斟了一杯茶,“向家的事,你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有的时候,放人一条生路,将来生意场上再见面,也不至于撕破脸不是?”
  闻鹤之指尖摩挲着杯沿,滴水不漏::“三哥何时竟也当起说客?”
  闻鹤时轻轻一哂,“主要是向家老爷子求到我这来,三番两次,已经严重影响我太太休息。”
  闻鹤之了然,抿了口茶,不动声色,“这事,三哥不用担心。”
  “我自有分寸。”
  -
  晚上九点,小花厅牌局收场。
  按照惯例,闻老爷子寿辰当晚,所有来拜寿的小辈都得在醒春园留宿。
  沈棠第一次知道这个规矩,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这也意味着,她今晚或许要与闻鹤之共睡一间房。
  刘阿姨引着沈棠上到三楼,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拧开把手:“太太,这就是九少爷的房间。”
  明亮灯光洒下来,卧室是个套间,很大,里面铺着层暖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墙连通天花板的书柜,各行各业书籍都有,按照科目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除了书,还用精致的玻璃盒,摆放了一些别的零碎物件。
  吊篮绿萝养在窗台,生机勃勃,看起来像是有人常打理的样子。
  可惜,房间的正中央,只有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睡一张床,虽然闻鹤之说过会等她准备好,可,万一擦枪走火了呢?
  沈棠甩了甩思绪,再次嗅到那层暖香,和闻鹤之身上味道有点相似,但细闻又不一样。
  疑惑问:“屋子里点了香?”
  刘阿姨解释,“这是九少爷说太太最近睡眠不好,特地吩咐我们点的安神香。”
  难怪。
  闻着确实挺让人心平气和的。
  不过……闻鹤之怎么知道她最近睡眠不好。
  沈棠搓了搓脸,难道是这几天熬夜,脸上黑眼圈又加重了吗?
  真是有一点点囧。
  刘阿姨将她带到,简单交代了一下一些物品摆放位置后,就回去忙了。
  闻鹤之还未回来,沈棠将房间简单转了一圈。
  山缝绝路之际,她惊喜发现,除了那张床,还摆了张沙发,一米七的长度,睡她应该绰绰有余。
  于是默认地,沈棠从抽屉里扯出被褥,在沙发上简单铺好,然后去洗澡。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闻鹤之又事先吩咐过了,浴室里摆着一整套和她家里一样的洗浴护肤用品。
  她弯腰,用卸妆棉细致地擦掉脸上浅淡的妆容,也许是安神香的作用,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缓慢地松懈下来。
  洗完澡,一时半会睡不着,沈棠盯上了闻鹤之那一墙的藏书,里面有一本封面稍微有点惊悚,名字叫《尸体变化图鉴》。
  她拿着手机爬上梯子,拍照,给闻鹤之发过去。
  沈棠:【[图片]】
  沈棠:【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宴客厅热闹,几位世伯正在下棋,偶尔扯到两句市场现状。
  闻鹤之点开沈棠发过来的图片,看到书名时,胸腔里闷出一声低笑。
  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也是难为她能找到。
  股票期权,热闹纷杂的名利场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他正满心闲情地回着妻子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