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佣人上茶,偌大的会客厅被坐满。
  简单的寒暄过后,沈默山扫视全场一眼,疑惑问:“亲家,闻祈呢?”
  闻祈父亲闻鹤津也同样一愣,“是啊,闻祈去哪了?”
  所有人一齐望过来,会客厅有片刻的安静。
  徐秋映皱起眉,“那小子昨天一天没见到人影,昨晚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这么多年,徐秋映虽人在南极,但对儿子的混不吝事迹也略知一二,之前想过管教,但又狠不下心来下狠手。
  后来闻祈成年,又正好听闻老爷子说和沈家有桩婚约,沈家大丫头身世不好,但长得极美。她早年听人说过,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徐秋映便和闻老爷子提了,要不然让闻祈代闻家联姻,娶了亲家里有个漂亮的妻子约束着,说不定就没外面莺莺燕燕什么事了。
  闻鹤津听完妻子说的话,掏出手机:“那我打电话催一催。”
  沈默山笑了两声,低头喝茶,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
  唯恐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不然,他恐怕也要去医院走一遭,讹一讹闻家了。
  纪含香和沈时樱对视一眼,一个欲言又止,一个眼冒精光坐等看戏。
  会客厅里,所有人都各怀鬼胎。
  闻鹤津打完电话后,脸色稍缓,“闻祈说堵车了,还有半个小时到。咱们就等一等他?”
  沈默山稍稍放心,“哈哈,那自然。”
  一旁的徐映秋拉着沈棠的手,语重心长说:“棠棠啊,闻祈这小子性子虽然有点花,但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以后结婚你可得好好约束一下他。”
  沈棠笑笑,没说话。
  这样的场合,众人心思各异,而她只是一个被用来作交易的花瓶,没人在乎她的意见。
  又想起昨日向闻鹤之自荐未成的事,沈棠的视线下意识投落人群中,想要找到他。
  搜寻一圈没有找到后,竟然有一片刻的失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位从国民经济聊到小辈教育,沈默山混在其中了,趁机捞了几笔小好处,脸上老褶都快笑成太阳花了。
  茶水添了好几次,终于半个小时过去,门外佣人通传了一声——
  “闻祈少爷到了!”
  所有人一齐向门边看去,众目睽睽之下,闻祈穿着一身正式的白色燕尾服,难得有几分正经地牵着一席同样纯白重工礼服的秦舒然。
  进门处有两步台阶,秦舒然穿着高跟鞋,闻祈小心呵护,十指相扣,浓情蜜意。
  所有人都讶异,气氛瞬间僵住。
  今日闻老爷子和闻鹤之都不在,没有人能够压得住闻祈。
  所以,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牵着前女友,来到会客厅主人位。
  他微微颔首,用口吻郑重地同闻鹤津许秋映说,“爸,妈,这是舒然,也是您们的儿媳妇。”
  大庭广众之下闹这么一出。
  闻鹤津脸色显然发青,眸里盛着怒火:“你这是干什么?平日里爱带些莺莺燕燕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是两家联姻的大日子,不许胡闹了!”
  “爸,我没胡闹。”闻祈口吻认真:“我不喜欢包办婚约,我只要秦舒然!”
  在场人都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闻祈这混小子能这么混。
  沈默山的脸白了白,捂着心脏,没想到最担忧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有些犹豫,是现在晕还是过会儿晕,效果比较好。
  闻鹤津气得打碎一个茶盏,徐秋映也是手指发抖,气急之下竟然伸手给了闻祈一个巴掌。
  自古慈母多败儿,这是她第一次打闻祈。
  闻祈有一瞬间的吃惊,脸被打的微微侧过去,却仍然坚持,“没有感情的婚姻,只会是一座坟墓。”
  边上的秦舒然拉了拉他的手,声音虽柔,却十分坚定,“叔叔阿姨,我和闻祈互为彼此的初恋,心里都忘不掉对方,请您们成全。”
  会客厅此时已经炸开了锅,神色各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脸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也有的怜悯看向沈棠。
  如此家丑,只是好在这次,没有媒体在场,关起门来还是自己家的事。
  -
  此时君越大厦的会议室,正在进行着一场紧张的商业谈判。
  暴雨如注,会议室里光线明亮宽敞,红木色的墙壁上方悬挂着四方时钟,分别记录着北京、东京、伦敦、纽约四处地区的时间。
  会议桌最中心的男人长腿交叠,一身烟灰色西服勾勒出修长身形,金丝眼镜温雅贵重,矜贵严谨。
  谈判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会议室气氛冷凝。
  闻鹤之语气慢条斯理,却稳操胜券,处处击溃对方痛点,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制性
  地掌控感。
  对方老总擦了擦额头汗珠,在这位商场玉面修罗面前,努力坚持守住最后百分之十的股份底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对方心理被击溃,只能再次让利。
  谈判结束,对方几位老总,都用纸巾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密汗。
  李秘书扬起职业微笑,一一送客。
  闻鹤之瞥了眼时间,抬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先生,老宅那边出事了。”周越上前禀报。
  闻鹤之脚步微顿,“什么事?”
  “闻少带着前女友回来,说要当场退婚,闻……”
  闻鹤之打断,身上威压之势尚未消散:“说重点。”
  周越微微一愣,反应了一下,想明白先生说的重点是什么后,才继续道:“沈小姐父亲犯了心脏病被医院抬走,沈夫人和沈二小姐也都跟去了医院,只留沈小姐一个人,在现场。”
  闻鹤之呼吸微滞,眸底一片冷光。
  闻家那群虎豹豺狼,他几乎不敢想象那样混乱的场面,她一个人被留在那……
  闻鹤之当即下令,冷声:“备车,立刻回老宅。”
  大雨倾盆,路况不算好,车内低气温让司机老王后背一阵生寒,大气也不敢喘。
  一路紧赶慢赶,小心翼翼,最后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将先生送回老宅。
  闻家会客厅里一片混乱。
  救护车拉走沈默山后,闻祈就拉着秦舒然跪在大厅里,说是如果不同意他们结婚,就一直跪着不起。
  气的闻鹤津要动加法。
  会客厅乌烟瘴气中,沈棠一袭青绿站在那里,任由周围人投落各色目光,始终背脊挺得笔直,像株风雪压不折的文竹,瘦弱,但坚韧有力量。
  大雨铺天盖地砸在伞面,佣人恭敬推开门,满室闷抑氛围被冷风搅乱。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九叔来了。”
  沈棠心一颤,也下意识跟着回头,
  室内屏风半遮,光影昏暗间,闻鹤之长身鹤立于门前,西服挺括,肩覆薄雨。
  室内原本混乱嘈杂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最终还是惊动了这位……
  闻家家大业大,内部却不算平和,早年厮杀猛烈,最终新一代胜出的除了今日不在的闻家老三,还有就是这位最年轻的老九,闻鹤之。
  在场的都是人精,有人迎上去巴结,恭维。
  窗前人影晃动,闻鹤之长腿迈过台阶,进门。
  冰冷的视线在场环顾一圈,最终落在最角落的女孩身上,微微停顿。
  沈棠恰好抬眸,同他对视上——
  恭维声不绝于耳,边上是闻祈和秦舒然在表达死也要在一起的决心,俩人的目光隔着诺大的会客厅遥遥对视,沈棠心跳不自觉加快。
  下一秒,沈棠蜷缩了下手指,低头顶着面前茶盏。
  视野里明明暗暗。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已经有人向闻鹤之禀明事情起因经过,男人冰冷的视线扫向闻祈。
  闻祈挺的笔直的后背,微微颤抖了下。
  闻家其他人,包括他的父母他都不怕,唯独对这位九叔心生畏惧。他向来看人习惯含着三分笑,“杀人”不动刀,心思深沉且没有弱点。
  “既然要跪,那就跪吧。”
  男人声线冷沉,带着一股上位者压制行地掌控感,“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
  闻家长孙从小娇生惯养,之前已经跪了半个小时,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吓唬吓唬家里长辈,好让他们心软,没想到碰上了硬茬。
  他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秦舒然,嘴唇已经微微发白,秦舒然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没事。”
  闻祈心疼了瞬,立马膝行至闻鹤之面前:“九叔,我和沈棠没有感情,强行把我们俩绑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闻鹤之面容平静,掀起眼皮,视线再次落到角落里的沈棠身上。
  外面风将雨丝斜斜吹入室内,他眸光平静,不放过女孩脸上一丝表情,似乎是在确认。
  沈棠察觉到男人视线落在头顶,掀眸,与他对上。
  坦然,又坚韧直白。
  闻鹤之指尖勾着茶盏,忽的笑了,“老爷子重诺,但沈闻两家联姻,也并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