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样的代价同样惨重,她垂着颈子,从心底生出的疲惫感无处可逃,也没法逃。
  身侧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闻鹤之敏锐察觉出了沈棠的不对劲,视线上移,看到窗外时,眸光一片冰冷。
  “沈小姐,还好吗?”
  他递过去一方手帕,绅士,礼貌。
  很有分寸地,什么也没问。
  黑色绣着云纹的绸缎手帕巾,蕴着淡淡的檀香气,被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指递到面前,沈棠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绿灯亮起,车辆同行。
  昏暗夜色里,男人温和矜贵,低垂着眼皮,眼底深邃似海域,透着些许关切,让人挪不开眼。
  沈棠的视线停顿在他的唇上,忽然在想。
  闻鹤之这样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如果搞定他,是不是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第14章 你考虑考虑我?
  似乎是醉意上头,又或许是鬼迷心窍。
  沈棠接过手帕,目光一瞬不眨看他,突兀地问:“闻先生,您未来会有结婚的打算吗?”
  闻家是港区商界龙头,产业众多遍布全球,闻鹤之作为闻家新一代话事人,年轻有为,二十岁曾风云华尔街,手段雷霆,不仅连沈家需要倚靠他,就连港区大部分老牌产业都需要倚靠他,才能尚有一丝存活余地。
  这样年轻优秀的上位者,却从未传出过任何桃色绯闻,就连婚约,似乎也没有过。
  前方车流尾灯微闪,三十秒后,手机亮着的屏幕突然熄灭。
  车内陷入昏暗,很久一阵沉默。
  久到沈棠以为闻鹤之不会回答,她慢吞吞移开冒犯的目光,垂下脑袋犹豫是直接装死,还是滑跪道歉时,身侧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这是在回答她么?
  沈棠心莫名提了提,同时又有些遗憾,这样的问题若是加在当时采访里,一定会有不少女性愿意买单。
  “您……有合适人选了?”
  大概是今日闻鹤之太过平易近人,以至于沈棠一再冒犯。
  黑暗里,闻鹤之注视着她,温和反问,又像是在确认。
  “沈小姐很好奇?”
  滴水不漏。
  沈棠一滞,未婚夫屡次出轨被撞,父亲完全不尊重意见似的命令像座大山,逼迫太紧,让她无法喘息。
  她今晚问这话,属于是欠考虑了。
  重新找回一丝理智,沈棠尴尬解释:“嗯,全港区的女生都很好奇。”
  她用手帕擦了擦手心密汗,叠好,捏在手心。
  霓虹闪过,车内映出一丝微光。
  闻鹤之看了她许久,漫不经心摩挲着腕骨处的疤,片刻后,眼皮轻阖,压下眼底浓郁韫色。
  他说:“可惜,闻某不同醉鬼交心。”
  预料之中的被拒绝。
  沈棠尴尬一笑,骑驴下坡:“抱歉,确实是有点醉了。”
  车子平稳行驶,之后一路沉默,很快就开回沈家别墅。
  沈棠拿起手帕下车,礼貌说:“闻先生,手帕和上次的毛毯我干洗后一起还您。”
  闻鹤之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沈棠缓了许久,思绪已经逐渐清明,挺直背脊往家门走,正好碰到预备出门的沈默山。
  大概是闻到她身上轻微的酒气,沈默山不悦皱眉:“喝酒了?”
  沈棠紧张攥了下手心,“气泡水,可能有点酒气吧。”
  沈默山刚想责骂两句,就看到门口还没开走的那辆眼熟劳斯莱斯,顿了顿,“你先上楼吧,早点休息,明天要去闻家知道了吗?”
  沈棠点头,换鞋上楼。
  劳斯莱斯尚且停在原地,沈默山脸笑成一张橘子皮,迎上去:“闻先生,您是来商讨婚礼事宜的吗?”
  沈棠前脚出现在家门,后脚他就看见闻鹤之的车,不仅没有丝毫怀疑,他还一心记挂着婚约。
  劳斯莱斯车窗半降,闻鹤之五官立体深邃,语气却平静:“不是。”
  没得到想要答案,沈默山只是尴尬了一瞬,再次问:“那明天去闻家商议婚约事宜,您来当个见证人?”
  闻鹤之不动声色拒绝:“抱歉,闻某明日有事,去不了。”
  沈默山笑僵在脸上。
  上次闻祈生日宴本来预备要宣布两家联姻婚约的,结果闻祈闹出那样大的幺蛾子,不仅把闻老爷子气到住院,不想再管所有大小事宜,业内已经有不少投资商落井下石,唱衰沈家。
  他本来想请闻鹤之能为这场婚事当个见证人,届时再找些媒体水军大肆宣传宣传,不仅能打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的脸,还能蹭着闻氏的光,让沈氏起死回生。
  如今被拒绝,沈默山脸上忽然有些挂不住笑。
  但对面是闻鹤之,是他在攀附人家,沈默山没敢表现出微词。
  于是尴尬找补:“理解,理解的。”
  余光里,小楼二层的灯光已经亮起。
  闻鹤之平静收回视线,“沈伯父还有事吗?”
  沈默山知道他这是要走的意思,忙道:“您先忙,先忙。”
  车窗缓慢升上,闻鹤之低声吩咐:“开车。”
  -
  翌日清晨。
  保姆敲响沈棠房门,“棠棠,夫人请的化妆师到了,让你到楼下化妆。”
  沈棠艰难支起眼皮,回:“知道了。”
  昨夜饮酒,脑袋昏昏沉沉持续了一晚上,压根没睡好。
  但今日要随他们去闻家商讨婚礼事宜,很隆重的场合,沈默山纪含香极为重视,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怕去晚了会有微词。
  床头
  充电的手机已经满格,沈棠拔掉充电器,下楼的空隙随手翻看了下消息。
  昨晚给闻祈发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看着安静得对话框,沈棠心莫名地慌了瞬,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楼下化妆室。
  化妆师正在给纪含香和沈时樱二位上妆。
  母女二人关系亲厚,此时正在闲谈,沈时樱讲起昨日参加豪门圈内某位千金生日宴时遇上的趣事,忽然间像是想到了,觉得有些奇怪。
  她便讲给纪含香听:“妈咪,我昨日参加完宴会陪朋友逛街时,路过pronovias时看到闻祈哥哥搂着一个女……”
  话没说完,化妆室门被推开,沈棠清丽的身影从镜子里映出。
  沈时樱骄矜挑了挑眉,剩下来的话,突然就不想讲了。
  纪含香古怪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去和边上的化妆师说:“给沈棠也上妆吧。”
  拱形窗外小叶榕树枝繁叶茂,麻雀扑飞,今日是个阴天,云层低低压在半空,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化妆师最后一笔落下,玻璃镜中美人如玉,清丽纯净,不惹半点尘埃。
  沈棠本就长得好看,经过精心描绘过后,连自带的疏离少了三分,美的更加直观动人。
  宛如绽放到极致的重瓣海棠。
  沈时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精心装扮的脸,突然给化妆师发难:“化的都是些什么鬼!给我卸掉重新化!”
  化妆师面露为难。
  距离出发时间只剩十五分钟,不够她再化一次,纪含香不悦制止,“樱樱,不要无理取闹。”
  沈时樱委屈控诉:“妈咪!她一看就是没有用心化!凭什么给沈棠化的那么好看,给我化的不仅卡粉,还有这鼻子阴影打的太死亡了!”
  化妆师为难解释:“每个人的底子不一样,化妆不是变魔术,我给沈二小姐您化的已经都是用了最好的工具和化妆品……”
  沈时樱眯起眼睛,危险道:“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喽?”
  化妆师被她看得后背一凉,“我没有这个意思。”
  吵闹声惹得纪含香头疼不已,她捏了捏眉心,“上次gucci家的那个中古包回来给你买,别闹了,好吗?”
  沈时樱是金玉宝石堆出来的沈家千金,从小被物质娇养出来的性子恶劣,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再次见到好处,才勉强收手。
  这场闹剧终于休止。
  沈棠从始至终一直安静坐着,即使被卷入话题中央,也努力充当透明人。
  这次前往闻家,除了需要上补习班的幼弟沈屿外,几乎全部出动。
  足见对婚约的重视程度。
  同样的,闻家长孙商讨婚约事宜,醒春园内也聚了不少闻家长辈。
  就连闻祈的父母也从南极科考队赶了回来。
  沈默山见到两位,本来因为昨日被闻鹤之拒绝的而失落的心,瞬间又活过来了。
  “亲家,这位想必就是棠棠吧?”闻祈的母亲徐秋映温柔和善,看向沈棠的眼底也划过些许惊艳和满意,“之前我和闻祈他爸一直在南极,只见过照片。”
  沈棠时刻谨记礼仪涵养,上前大方地打了个招呼,“伯母好。”
  懂礼貌,有涵养,知分寸。
  徐秋映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真真是越看越满意,“过来,坐阿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