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你想借主子的手办成这件事?”南枝问,翠竹连连点头,低声说道:“我不会让姐姐难做的,这个银链子给你。”
  南枝不大看得上眼,“不必了,叶儿对主子有用,我会与主子说一说,让她有药物可用。”要让叶儿传信儿,当然就得给她解决麻烦,不然她该叛变了。
  “翠竹姐姐在吗?”是灵儿的声音。
  沈才人一共只有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就是灵儿。
  “来找你的,让她进来说话吧,外边冷。”南枝说,翠竹去开了门,寒风呼呼地灌进来,灵儿打了一个抖,在看见屋内的炭盆之后,心里艳羡得不行。
  她们那儿就没有炭盆,只能熬着。
  “有事吗?”翠竹问。
  “是,是这样,我们那里没有过冬的衣裳,内务府说忘了我们几个宫女太监的,我过来问一问你,若是,若是有不用的旧袄子,能否,能否卖给我们。”大概是这种事情真的很不体面,所以灵儿的声音很小,而且耳朵通红,显然十分羞耻。
  她看了看南枝,又自觉跌份。
  第82章燕贵嫔降位南枝……
  料到灵儿会同翠竹说这些话,从翠竹手里买物件?她只在外头听说过,宫里也有这样的事麽?
  难得的,她有点茫然了。
  灵儿揪着袖口,颇有些局促的意味,不等翠竹开口,又马上说道:“姐姐也别觉得是我们丢脸,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这才寻到你头上。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至于向你开这个口。”
  可她们总不能活活冻死吧?
  “你仔细说说。”翠竹显然拿不定主意,看向南枝,南枝谨慎,怕这种事对李安宁不好,就想让灵儿多透露些事情。
  在灵儿的叙述中,伺候沈才人的宫女太监过得都不好。夏日炎炎与冬日凌冽都只能掰着手指头等着时间过去,给沈才人的供应缺斤少两,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宫人?
  所以,为了不挨冻,她们只能自己想法子,向其他宫人买卖普通常见的袄子、手套等等就成了她们御寒的手段。
  一则便宜,以她们的月例能负担得起。二则麽,私底下谈妥,也不用闹到人尽皆知。
  宫人一年四季都有衣裳分发,有些主子得宠的宫女不需要这些个,便会换成银子。又或是她们衣裳多,得把旧衣裳清理清理,就有了别人买入的机会。
  南枝看了看灵儿身上的袄子,应该是今年内务府刚给她发下的,但厚薄不对,比起她收到的袄子,灵儿身上穿着的这一件明显薄了许多,挡不住冷风。
  这内务府里头也是一片算计,对于宠妃的宫女太监不敢薄待,而对于像沈才人与马宝林这些,连她们都得吃亏,更别提宫女了。
  “你们为何不直接去找内务府买卖?他们那儿想必有不少残缺的袄子。”南枝问,哪怕内务府再势利眼,但总不能不要银子吧?
  “姐姐以为我们不想麽?那内务府却要我们先用银子开路,把上边的管事公公哄服帖了,这才允许我们去内务府那里买。”灵儿委屈,她们手里银钱不丰,买两件旧的衣裳尚且还好。
  翠竹看向了南枝,等南枝点点头她才上前。
  “我手上暂且没有这种袄子,不过手套倒是有两双,旧的,你要不要?”翠竹说,她这里手套多得很,都是内务府孝敬的。
  待同灵儿交易完,翠竹感
  慨道:“都不容易。我还没进长春宫之前,也曾见过类似的事儿。”
  底层的宫人过得艰难,总要想办法渡过难关,于是就有了这种事。
  “我没想到沈才人的宫女居然也——”南枝叹了一口气,终究没说完整。
  要她说,沈才人就是不够机灵聪明,要是第一时间搭上沈嫔,或是跟着江美人一道投向李安宁,也不必过得苦巴巴的。
  “嘴紧些,今日灵儿来不过问我们借针线,懂了没?”南枝轻轻点拨,翠竹年纪不大,万一出去乱说岂不是坏事?
  要让人知道,那就是挑起贞贵人与沈才人之间的矛盾,尽管沈才人无甚能力,但她背后可是沈嫔,又与太后又干系。
  “我保证不说。”翠竹说,为了与南枝多说些话,彰显自己的能干,她搜肠刮肚,想了想说道:“其实她们不会轻易与人搭起这样的关系,都是先观察一段时间,知道对方不是碎嘴子才会来联系。”
  何况一个卖,一个买,都不是甚好举动,自然两边都把嘴闭得紧巴巴。
  至于会不会丢脸,都快要冻死了,哪里顾得上脸面?
  “唔。”南枝想起来了,从她们入宫的第一日,西侧殿那边的打量就一直没停过。
  她琢磨了一下,宫中能出现这种特殊的“生意”,大概太后与皇帝是知情的。
  内务府的太监嬷嬷们势利眼,待人有薄厚,自然而然就会衍生诸多问题,其中就包括了“物件换银子”。
  若是下令肃清风气,警告内务府,却不能保证会不会死灰复燃。
  如果是另外分发衣裳,那更不可能了,这得要多大一笔银子?
  那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奴才奴婢们是用自己的月例,又不用国库出钱。
  *
  十一月初八,宫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临近年节,不知家里如何了?”南枝念念有词,她想离家里人近一些,可一家子好不容易在福州落地生根,总不能因为她的一己私欲就千里迢迢上京都吧?
  何况平民百姓想要在京城立足,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好你个偷东西的贼,竟还敢不承认,跟我去娘娘那里,让娘娘看看你的干的事!”打旁边的屋里传出来的声音,伴随着摔摔打打,吵闹不绝。
  南枝把写好的信放进信封里,藏好,随后出门,问橙云,“这是怎么了?”她探头看了看,一个脸稍嫩一些的宫女手里正攥着一根簪子,另外一个年长的宫女黑着脸,抓着对方的手就往外扯。
  两个都是静贵嫔的宫女。
  “寒梅得了静贵嫔的赏赐,应该是瞒着人的,没叫其他人知道,偏偏这个珊瑚在翻东西时不小心撞到了寒梅的妆奁,那簪子掉了出来,她就说寒梅偷东西。”橙云解释,她显然也知道些东西,在南枝耳边低声说道:“先前你让我打听她们,我打听到了一些门道。”
  “静贵嫔入宫带的宫女有两个,一个是跟着她入潜邸的西青,一个是在府邸分给她的心儿,其余的都是后面入宫内务府才分配的。寒梅与珊瑚一直不对付,不知是何缘故,总之三天两头在闹,静贵嫔也不管管。”
  “你看看,也没人劝架,显然都觉得她们两个闹一闹就没事了。只要不吵到见主子的份上,也不算事。”
  南枝眯着眼睛观察,她也曾了解过长春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在长春宫里,最威风的宫女是西青,其次是心儿,其余服侍静贵嫔的,可没有那么神气。
  就说寒梅与珊瑚,在南枝跟前也得客客气气,不能摆脸子。
  “我与她们接触不多,珊瑚这也太……”南枝欲言又止,珊瑚这是因为气恼寒梅得静贵嫔看重,还是为了与寒梅吵架才找的借口?
  “她胆子也太大了,等同于挑衅静贵嫔。”橙云也不傻,看得出来。
  两人已经打闹了一阵儿,没见其他人阻拦,都是在一边看着。后边急匆匆跑过来两个人,各自帮着珊瑚和寒梅。
  南枝顿时就看出门道,静贵嫔的宫女一点都不团结,各自有小算盘,你踩我一脚,我替你一次,谁也别想占着好处。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前边伺候主子,等会儿你把事情给我说说。”南枝嘱咐橙云。
  橙云脑子不灵光,但人却是还算老实,交代给她的事都能办得稳妥。
  “主子。”南枝把宫女不和的事与李安宁一说,“您还记得静贵嫔之前做的事麽?”
  她说的是皇帝到东侧殿那一回,静贵嫔两次让宫女送东西,以此博得皇帝注意的事。
  “记着呢,这种下我面子的事怎么可能忘记。”李安宁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好在没让她成功,不然我与她之间怕是早就翻脸了。”
  “你想说甚么?”
  南枝压低声音,回答道:“她的宫女们三天两头吵闹,若是能借此作文章,保不准能让静贵嫔丢脸一回,也能回报她一二。”
  “你有何好想法?说来听听。”李安宁把耳朵凑过去,听得南枝说完后,细细一想,便畅快地笑起来,“那就交给你做。”
  “是。”
  *
  今日没有下雪,难得放空,只是依旧冷,刺骨的风呜呜地吹着。
  三皇子的满月宴办得甚是隆重,作为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子,生母又是贵妃,地位自然差不了。
  待到满月宴结束,陆夫人却蹙眉,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意味。
  “你这是怎的了?从方才起就一直闷闷不乐,谁给你脸色看了?”马车上,陆大人问,他很儒雅,有翩翩公子的味道,“女儿预备作皇后了,你不高兴?板着脸,回去让她看见了,又得拿规矩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