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怎的又与五夫人扯上关系了?
  但老夫人与大夫人都是人精,也不反驳,甚至老夫人还肃着脸,冷着语气继续责问,“如此,你还不如实道来,前后我们都知道了,你也别想为自个开脱,要是你老实,说不准我还能留你一命,若是
  有大出入,仔细你的皮!”
  果真与南枝说的一样,会被扒皮。陈妈妈愈发不能呼吸,浑身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颤抖着声音说道:“夫人、夫人让奴婢为老爷送的补汤里头,有额外的作用。”
  “是甚么!”五老爷一听这事与他有关,登时顾不得风度,起身到陈妈妈跟前,黑着脸询问。
  “能,能让老爷您的身子表面日益强壮,内里却愈来愈虚弱,那药已经有五年了,按照原先所想,最多八年……”
  何况五老爷坚持在外头玩女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旁人还以为他是酒色所伤,这才丢了命。
  显然,在场的众人都想到了这一层,老夫人当场就被气到昏迷,五老爷则是一脚踹上陈妈妈肩膀,大叫着吩咐,“来人来人,把这个恶毒的贱婢拉出去打死。”
  七姑娘劝他,“父亲,这事想必只有夫人身边的人才知道,松露不在了,莲春当了姨娘,现下还有身孕,只得陈妈妈一个知情者作人证,不若暂且留她一命。”
  如此,劝住了怒发冲冠的五老爷,任谁突然得知自己性命有忧都冷静不下来,况且是五老爷这等喜欢沾花惹草的风流种子?
  福寿堂乱糟糟,琉璃早让人去请李知州回来主事,还有其他的老爷夫人,也一并请来。
  常年侯在后罩房的大夫也到了,正给老夫人把脉,说她气血上涌,伤脑伤心。待施了针,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幽幽转醒,半边手与嘴不听使唤,俨然有些偏瘫。
  才到的李知州一脸焦急,“母亲,母亲,您还认得我麽?”还不等老夫人有回应,他又命令管家,“去开库房,把所有的人参找出来,务必给老夫人匀气。”
  他出去上任,生怕老夫人就这样去了,守孝三年,丢了这大好的前程。
  他面上紧张,活似一个孝子。
  老夫人一边身子不受控制,只能用右侧的手指着陈妈妈,含混不清的说道:“把吴、五夫人,那个贱、人喊来。”更甚因为自己偏瘫,她对五夫人恨意又多了一层。
  “母亲您放心。”大夫人安抚,转身与曾妈妈说道:“去把五夫人押过来。”
  “大夫人。”二夫人上前一步,尚且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拧眉,作出关心老夫人的神态,实则内心在想:不会影响到分家吧?
  各怀鬼胎的人焦急着,只能在这凝固焦灼的气氛里安静地等待。
  五夫人被带来时,那三种害五老爷的药也呈了上来,同时,还有城内有名有姓的大夫们瞧过了这几种药,其中一个正好去过极南之地,识得这种毒方。
  “这三种药物表面上看无害,甚至两两合在一起还是补品,但若是长期用三种,内里亏空,面上却会有精气神,极度容易迷惑人,轻易让中毒者放纵自我,加快了血虚,命数不定。”
  “老夫之所以识的,皆因从前云游天下时经过一县,正有一位富商无缘无故死了,其子认为有人谋害,报了官,仵作验尸,里面五脏六腑化为血水,又去翻古籍,如此才得知,竟是中毒。”
  五老爷急急问道:“那我,可还有得救?大夫,快快给我开药调理身子。”他被吓得面唇青白,无一丝血色,像个鬼。
  “须得慢慢调理。”
  得了这么一句无保障的话,五老爷心情哪儿会美?乍然一见五夫人,恨得不顾往日夫妻情分,抬脚就踹上去,还骂道:“你个毒妇,竟敢谋害我,于你有甚么好处?”
  屋内长辈多,七姑娘没能在老夫人身边,只能在末端坐着,故而她离五夫人很近。南枝站在七姑娘身后,也瞪了眼去看。
  不禁被吓了一跳。
  五夫人全然没了光鲜的模样,乍一看,脸颊凹陷,泛着一股焦黄的颜色。脸没肉,称得眼睛更大,乌亮黝黑,盯着人时里头闪过光,像常年藏匿于石缝中的蛇。
  不独脸瘦,整个身子都消瘦,从前做的衣裳挂在身上,走动间,如晒衣杆上搭着两块布。
  一看就知,被关着的几个月里她的日子绝对难熬,心气散去,纵使活着,心里却已经腐烂溃败,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身体。
  此刻,她倒在地上,也没人去扶,只看她吐出一口血,慢慢自己直起腰板,“咳咳,我不知你在说甚么。”
  “毒妇,贱奴已经把事儿都完完全全说了,你还要狡辩?”五老爷指着挨了几巴掌的陈妈妈说,把下毒一事说出来,又说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娶你过门,哪怕守寡,也好过遇上你这么一个黑心恶毒的妻子。”
  “比起先夫人,你更是地上的泥,海里的烂虾,腥臭不堪。”
  “呵。”提到先夫人,五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往上抬眼,侧着脸斜着眼,干涩的声音如同枯木被拉动,“这么想她,你怎么不早点去陪她?”
  她进来时看见了陈妈妈,又听五老爷的话,已然得知事情败露,他深知,惊吓到老夫人还能有转圜之地,可暗害五老爷这位五房的主君,定不会轻拿轻放。
  这条命,说不得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
  活不成,还装模作样麽?五夫人卸掉伪装,盯着五老爷捂住胸口,气喘如牛,放肆地笑了笑,又重复一句,“既是如此想她,何不快快下地府,再与她续夫妻之情。”
  第53章五夫人暴毙既然……
  目被扯下来,五夫人不再装相,对着睚眦欲裂的五老爷嘲讽地说道:“我呸,你瞧不起我,还以为我有多喜欢你。你也不看看你自个,考了个同进士,怎么没考上状元?不当宰相,本事不足!外人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就往上爬,高升,让他们巴结你,再也不敢给你眼色看,何苦家来贬低我。”
  “看不上我出身商贾,却还巴巴儿地用着我的银钱,怎么,等着钱用的时候就不嫌弃我身上铜臭味浓郁了?”五夫人一句话扫了内室了全部主子,“没银钱了就来找我,这个说问我借,那个说匀点周转,个个好话说尽哄我,偏就是你们最没良心!”
  视线移开,看了一圈,复又落在五老爷身上,她语气讥讽地骂道:“偏你们最高尚,也不想想,你用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住的亭台楼阁,出行用的马车大轿,哪样不需要钱?要我说,我虽然不够你们有书香气,可论起做人,我看得清楚。”
  嫁进来这么多年,五夫人就被看低多年,不再看被气到站不稳的五老爷,她又看向床榻上的老夫人,“报应不爽,如今不好说话了?遥想当年,我给您敬茶,您说,‘好生伺候郎君,别整日想着铺子上经营的事’,说得我颜面扫地,她们哪个不笑话我?我还没怎样呢,您就警告我,生怕我因为见识与身份而丢了李家点脸。”
  “直到我送了金银入福寿堂,您才正眼看我。老天的报应怎么来的这样晚,要是早些年你就瘫了,即便睨我,我也体谅你。”五夫人痛痛快快地笑起来,俨然疯魔。
  老夫人手指颤抖起来,鼻孔大张,呼着气想要坐起来,偏偏不得力道。
  说罢她,五夫人又看向了大夫人,看得这位近日春风满面的妇人眼皮子直跳,“便是你,表面上平易近人,似乎甚好说话,实际小肚鸡肠,容不得旁人占你们一点便宜。外出交际,故意撇下我,容我被笑了两句才来解围。家里举办宴席,寻我过去商议,说有些地方拿不准,还不是贪那些个好东西,又不想公中出钱,费我的银钱去办。”
  她近乎把大夫人的脸皮扯下来,看大夫人脸色变换,心中无比畅快。
  “没了我,二公子三公子的婚事是不是捉急了?啧啧啧,没了铜臭,竟是办一场漂漂亮亮的婚礼都做不到。也不是你在吊着甚麽体面,出身官户,管理铺子的手段一概没有,公中连年亏损,你花了不少心思才填平账簿吧?瞒得过他们,却瞒不过我。如此小心翼翼,不就是怕我把你的管家权分走,却也不仔细想想,你当真有这个本事护得住,我哪里能抢走。”
  “心
  思太多,活该你活得累。”五夫人一语道破。
  “还有你。”
  李知州眉心突突地跳,想呵斥已经来不及。
  “惯会藏奸,想要办成甚么,从不光明正大,都是在背后挑唆了她去办,你自己倒隐身,得了光明磊落的好名声。这个家里你做主,岂会不知发生的事?从不过问,由得她来闹来处理,真是虚假。”在五夫人心里,这家人就没一个好的,有一个算一个,臭得不行。
  往下便是三位夫人,她一道骂了,“仗着身份背后酸我,也不瞧瞧你们配不配,比上,小门小户,比下,积蓄不丰,竟也配与我比较。起码我花银子是大大方方,你们花之前还要吟诗一首作对一番,以此彰显自己清高,当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