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怕,但我管不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七姑娘微微叹气,她不受五老爷待见,又是个女儿身,能使上甚么力气?
  除非她身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才能教五老爷听她的。
  “要是能多个人管他就好了。”七姑娘嘟囔一句,她只是随口一说,过后问起南枝,“翠平那儿没漏马脚吧?陈妈妈信了麽?”
  “翠平办事,姑娘大可放心。”南枝说,“先前姑娘散出去一批人,陈妈妈已然孤立无援,加之她心里有鬼,稍有风吹草动就怕得很。就刚才,翠平还与我说,陈妈妈把家里的小丫头卖给了人牙子,还有见她去找经纪,想来不是卖田就是卖地。”
  这事能进行顺利,还得从先前说起。
  芙姨娘与柔姨娘得了一半的管事权,不动声色地削掉了把着重要差事的妈妈管事们,而这些,全都是五夫人的陪嫁。
  要说她们本不至于恁大胆,奈何五夫人被困住,这些妈妈们没了可以听命的靠山,今日你到我家商议,明日我去你那嘀咕,被抓到好几次偷懒。又兼七姑
  娘在背后拱火,于是柔姨娘拾掇芙姨娘出头,得了五老爷首肯,把这些松散的妈妈们送回了赵家。
  倒是像方妈妈与赵大娘这种本就不出挑的,反倒留下了。
  空出的位置也没教任何人占了便宜去,老夫人派了人下来管着,肃清了风气。
  相熟的都走了,陈妈妈又是被老夫人亲口罚的,半年不能当差。于是,她便失去了收集信息的来源。
  这个时候,忽的不知从哪儿传了一条信儿到她耳边,五老爷在去青州的路上突发恶疾,瞧着不甚好,老夫人已然下令请各地名医来给他会诊,不管五老爷体内有甚顽疾,定能把个干干净净。
  此小道消息一出,陈妈妈顿时心惊肉跳。她如今接触不到五夫人,自然不能传消息,何况,传了又怎样?
  谋害主君的毒计一旦事发,就连五夫人也难保,何况是她!
  于是害怕了好几日,她暗地里打听,果然见几个大夫在外院出出入入,更是坐实了想法。
  惜命的陈妈妈思前想后,觉着不能等着铡刀落下,于是变卖家产,想着借口探亲远走高飞。
  她自诩聪明,认为五夫人不是个好主子,故而早早就趁机把自个的卖身契偷出来,偏偏当时正院乱着,她的举动还真的成了。
  第52章何不快快下地府?……
  ,姑娘。”
  如此过了三日,五月十五,南枝得了闲不用上课,正与七姑娘编花绳玩,忽的,翠平从外边快步走来,气息都不匀,好半响,才把话说全了,“奴婢亲自盯着,见那陈妈妈从宅子里出来,雇了驴车往城外去。按照原先的计划,赶驴子的正是我们的人。”
  这是要跑。
  七姑娘倏然起身,一脸神采,她早就等着今日,“快快快,捧了东西与我去福寿堂。”
  南枝去翻匣子,翠平伺候七姑娘换了一身颜色略淡的衣裳,主仆几人匆匆去了福寿堂。
  福寿堂里冷清,自从老夫人开口说分家,几位夫人都不大爱来福寿堂,都忙着交接。
  故而没等多久,七姑娘就入内,待老夫人问她,“急成这样做甚,可是有拿不定的事?”鲜少见这个孙女急得不知转向。
  “祖母,有件事真是奇了怪了,我没见过,所以来找您。”七姑娘让南枝开了匣子,指着里头满满一盒卖身契说道:“大约半个月前,祖母您不是吩咐好些有经验的妈妈到我们院里管事麽?遣回我外祖家的四个管事只是人回去了,卖身契还没拿。我怕外祖母问起,所以先与两位姨娘合计,再使人找了她们的卖身契出来。”
  “小丫头不仔细,一下打翻了匣子,卖身契飘了一地,等一张张收拾起来,发现不见了陈妈妈的,问过姨娘们,说夫人绝对没有把卖身契还给陈妈妈,我就差人去陈妈妈家找她问清楚,才发现她不见了。”
  “哦?真有这样的事?”老夫人喘气,七姑娘拍她的胸前,又看向翠平,“我命你出府找的人,你了解内里,给祖母说一说。”
  “是。”翠平上前,“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奉命去陈妈妈宅子喊她,拍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隔壁住着的人告诉奴婢,说这宅子前不久被陈妈妈卖了,连伺候她的小丫头也不知去向。奴婢就向其他人打听,有的说陈妈妈去探亲,有的说陈妈妈遇见了一个好男人,跟他私奔,总之说甚的都有。奴婢回来问过管家,说陈妈妈没在他那儿请假。”
  虽然陈妈妈暂时不能当差,可如果出远门,都要在管家那报备。
  可陈妈妈家世代都在赵家当奴仆,她能去哪儿呢?
  种种迹象表明,陈妈妈不顾主家,私底下奔逃。
  老夫人拧眉,“她犯了甚么事,这般着急忙慌,丢下所有亲朋好友,能去哪儿?琉璃,传我命令,让管家调查陈妈妈去向,务必把她抓回来。”
  “诶。”琉璃应了。
  “祖母。”七姑娘适时打断,“不若派我身边的南枝同去,都是女子,想来也好说话。”
  “便去吧。”
  *
  陈妈妈没跑多远,赶车的一时说肚儿疼,要解手。一时说着了风寒头疼,需要歇一歇。
  这般,等天黑了,二人才堪堪出城。管家与南枝到的时候,正巧见陈妈妈与那车夫吵架,“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贱种,拿我钱的时候就样样都好,如今要使力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真该让老天降一道雷劈死你。”
  再骂,“黑心肝,本来这会儿应该去到猴儿镇了,结果还差的远,你要不会赶车你早说,日日在我跟前晃悠,还以为你多能干。”
  见他挖了挖耳朵,一副漠不关心地样子,陈妈妈越骂越起劲儿,“瞧你一身腱子肉,中看不中用,想必在床上也是个不行的废物,嫁给你的婆娘可是遭老罪了,舒坦的滋味都没碰过……”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着呢,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稍稍平复心情。只她的快活还不到一刻钟,管家带去的老爹们就把她抓住了。
  被扭着手臂,陈妈妈却还不停嘴,骂赶车的,“你个遭瘟玩意,我没有亏待你,你竟东拉西扯,坏我的事儿。”她满心绝望,正想着待会儿以甚么借口逃脱。
  回去的路上,南枝凑在她耳边说道:“主子们都知道了,以我来看,妈妈还是请罪为好。若是扛着不说,只怕剥皮抽筋下地狱也不能轻易善了。”
  剥皮抽筋,下地狱……配上南枝阴沉沉的语气,陈妈妈眼前浮现出生动的画面:青面獠牙的阎王爷在生死簿上划掉了她的名字,对牛头马面说,把她的皮拨下来给我当毯子,她的筋骨就炖大补汤。
  一个激灵,陈妈妈瘫软了,喃喃自语道:“我说,我都说,饶我一命就好。”
  见她这样,南枝手指拂过荷包,指尖还残留着不清晰的草药味,搭配在一起,能使人心神不定,惊惧茫然。
  “你与她说甚么?”管家问,南枝扬着笑脸回答道:“跟她说,老老实实认错就好,别惹了老夫人不悦。”
  “合该如此。”管家点点头。
  马车上,南枝瞥了自个的荷包一眼,嘴角勾起浅浅的一抹笑,又撩帘子看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个人,视线落在枣红色的马儿身上,暗自思索:她有没有机会学骑马?
  技多不压身麽!
  琢磨着回去与七姑娘提一嘴,想着想着,便回到了李知州府上。
  正走入福寿堂,便看见两个小厮拿了两条三指宽的木棍,可巧从陈妈妈面前经过,木棍用了很久,上边残留着一些暗黑色的血污,让人入眼就想吐。
  陈妈妈已然开始怕了。
  福寿堂里坐了不少人,五老爷等得不耐烦,“把我叫来也不顶用,内宅的事,我一个爷们插手?”
  老夫人不说话,大夫人话里藏棉针,“到底准备分家了,你那夫人又尚且没解禁足,七姑娘又太小,不是只有你才能把事?何况,你本来也闲着,过来多些与母亲说说话也好。”
  至于暂时管事的两位姨娘,可不能入眼。
  南枝走在后头,先行礼,听得上头传来七姑娘俏生生的话,“陈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可知道这事的严重?父亲与伯母都在这里,你可有话要说?”
  陈妈妈抬头一看,五老爷正看她,吃人一般的神色,她两股战战,脑子糊成浆糊一般,已然不能冷静思考,不住地求饶道:“奴婢,奴婢错了,求主子们饶命。”她砰砰磕头,像是不觉得疼痛。
  “还不原原本本说出来。”五老爷近日不顺心,瞧谁都是吊着眼,今日因为一个奴仆被喊到福寿堂,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全都冲着陈妈妈而去。
  也就给陈妈妈造成了一种错觉:这是在兴师问罪!
  “老爷,老爷,奴婢错了,这都是夫人的话意思,与奴婢无关,奴婢也不知曾劝过夫人,让她就此收手,可夫人非但不听,还把奴婢狠狠骂了一顿,说我背主,之后奴婢就不敢再多说。”陈妈妈这话不知想了多久,开口就是给自己脱罪,只是她低头,所以丝毫没有发觉几位主子一脸莫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