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什么录像?”何雨曼懵懵的,像是没听懂,“我什么时候发过录像给你?”
  “你跟他在北海道的录像。”李絮道,“去年冬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呃。等一下。我理一下…”何雨曼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点一点在宿醉的脑海中拼凑事件,“我们在北海道滑雪那几天…好像是有…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玩嗨了,过程中把录像发到了网上。但那是我的私密账号,里面总共就没几个人,而且我很快就酒醒删掉了。我发誓,我没有给你发过任何视频!不然…呃…不然我马上胖十公斤!”
  第40章 你看清我,李絮。
  40
  日光渐沉。
  山间吹拂着森绿色的季风。
  李絮一言不发,伏在方向盘上,下巴微微抵住腕骨,保持一个心不在焉般的、思考的姿态。
  刚刚与何雨曼的对话,断断续续萦绕在耳边。
  她说给李絮发视频邮件的那个人不是她。神情不似作伪。也没有理由作伪。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一张英俊而冷淡的脸从脑海中掠过。
  李絮抿了抿唇环,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笃定,却又添一丝疑虑,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心情。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习惯性摸出手机,条件反射式地打开了《小小旅人》。
  liam一脸倒霉相,骑着小马,还待在昨晚匆匆下线的南瓜田里等她上线。
  系统左上角的邮箱,亮着一枚醒目的未读标志。来自官方游戏运营,昨晚在机场收到的,今天还没来得及看。
  李絮随手点开来,原以为又是什么活动奖励或更新预告。
  结果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封告别信。
  信中以图文形式,回顾了《小小旅人》这个单机rpg手游将近八年的重要事记,并简述了工作室近期遭遇的困境。
  由于主创一直坚持简洁凝练的像素风格,既不引入重社交的联机机制,也不开发更多元化的氪金模式。在外界无数竞争对手的冲击之下,游戏人气日渐滑落,日活不断减少,营收已经不足以支撑工作室再继续运转下去。
  是以,主创在这封信的最末尾宣布,《小小旅人》将会在今年七月正式停止运营。
  李絮沉默着,将这封信反反复复信看了好几遍。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退回到liam眨巴眨巴着圆眼睛浮在半空中的画面。
  电子海獭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看得人心脏软软。
  “怎么办。”李絮拿指尖戳了戳它的三角形鼻尖,自言自语喃喃道,“你在地球上搁浅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帮你修好飞船。”
  liam没有回应,一如既往,用那双耷拉的圆眼睛呆呆望着她。
  李絮感觉沮丧,轻轻吁出一口气,没再久留,很快收起手机,启动引擎,沿着来时路下山。
  山连绵着山,不远处即是海。
  她没有直接上高速回程,漫无目的绕过一段路,开到县镇一处空旷的观景台。
  海风犷烈,海水像一块未经切割的蓝宝石,璀璨得熠熠生辉。
  李絮下车透气,倚在栏杆往下看,悬崖底下礁石嶙峋,缀着三三两两手持钓竿的男女。
  钓鱼当真是一项消耗时间与耐心的绝佳项目。鱼迟迟不上钩,底下的人一动不动地等,李絮也一动不动地看。直至不知过了多久,日光削减,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结束了吗。”言漱礼低而磁性的声线,从城市的另一边传来。
  他出门时,让她结束以后给他打电话,她在海边发着发着呆,都把这事给忘了。
  李絮“嗯”一声,收回视线,转身拉开车门,“现在准备回市区了。”
  “在做什么。”言漱礼淡声问,“车一直停在夕照湾。”
  车上装载gps定位防盗系统,他大概观察了一下轨迹,见她始终没挪地方,才忍不住打电话过来。
  “在看别人钓鱼。”李絮诚实道。
  言漱礼沉默了几秒钟,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在他看来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的回答。
  李絮坐进车里,发动引擎,车厢响起播放过半的boston。好旧的歌,居然也在他的歌单里。简单而俗气的旋律,歌词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晰。
  “你在公司吗?”隔着那句ithinki‘llstartanewlife,李絮语气很轻地问,“忙完了没有?”
  言漱礼“嗯”了一声,纠正她,“本来就不忙。”
  是她坚持一个人出门,非要赶他去公司。
  “那我们现在能不能见一面?”李絮望着蓝荧荧的海,好声好气问,“我有点想见你,leon。”
  这一次,她没有拿sphynx当借口。
  言漱礼那边发出了一点点磕碰的声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即刻回答。
  静了半晌,才听见他冷冷淡淡开口要求,“那你来西塔接我。”
  有几分生硬。
  又有几分不近情理的亲密。
  李絮收回目光,没有拒绝,很轻柔地说了“好”。
  返程的路永远比出发顺畅。
  离开郊区的海边悬崖,兰博基尼由北至南疾速飞驰,很快驶出收费口,汇入cbd宽敞而拥挤的车道。
  西塔是云城的标志性大厦之一,整幢都归普德集团所有。楼层一半自用,一半对外出租。
  李絮对cbd的路没那么熟,一路开着导航,兜兜转转才找到地下停车场入口。
  原本还想给言漱礼打个电话,问他应该怎么走,毕竟这停车场看起来迷宫似的,面积不小。谁料刚通过门禁闸口,就见保安开着巡逻车在前等候,向她点头致意。
  李絮跟着巡逻车兜了半圈,按照指引泊在一处电梯门前。
  言漱礼闪身出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卸了,单穿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衬衫。
  他没拉开副驾的剪刀门,反而绕到驾驶座,敲了敲李絮的窗。
  “你开?”李絮会意,懒得下车,直接解开安全带,慢吞吞挪过去副驾。
  言漱礼坐进来,封闭车厢原本漂浮着的广藿玫瑰香,倏忽掺入几分干净锋利的皂感焚香。
  李絮歪着脑袋,抱住他递过来的西服外套。外套口袋沉沉的,摸出来一瞧,里面赫然装着一盒to‘ak的厄瓜多尔黑巧。
  比起之前玩有奖竞猜,她送他的杂牌巧克力矜贵多了。
  她剥开其中一板,看他动作利落地调整车座与方向盘,不怎么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言漱礼转头看她,目光平静,“你说要见面的。”
  “我说不知道,会不会被你批评缺乏计划性?”李絮泰然自若咬掉一半巧克力,“就是单纯想见你一面而已。”
  言漱礼没有接腔,静静端详她几秒,忽而松开安全带,慢慢俯身过去衔住她嘴唇。
  冷硬的唇环抵在他们中间,像被柔软蚌肉包裹住的沙砾或珍珠,不住引人擦拭其光泽。
  原本只是轻轻一个啄吻,但李絮下意识搂住他脖颈,手指又软绵绵地按在他吞咽的喉结上。
  于是言漱礼顺理成章捏住她下巴,噙住她舌尖,很重很响地吮了一下。
  巧克力在彼此口腔中徐徐融化。
  若隐若现的橙花与蜂蜜甜意弥漫味蕾,余韵悠长。
  车厢里太闷了,空间收窄,连氧气亦紧缺。李絮很快就微微气喘,被不怀好意地反复揉捏着指尖,每捏一下,心脏就随之震颤一下。
  不是合适的场所,她努力将脸扭开来,不太坚定地拒绝,“…不要了。”
  言漱礼绅士抽离,让她伏在肩上,顺抚着脊骨,吻蹭她耳珠上的小痣。
  “你也知道自己缺乏计划性。”他声音低而沉稳,衔接被中断的对话,不紧不慢批评她。
  “我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李絮不以为意,“以前下过决心要改。可惜也没什么长进。”
  “对于多数人而言,计划就是用来违背的。”言漱礼语气淡漠,“随心所欲也不是什么绝对的坏事。”
  “不像你会认同的行事准则。”李絮笑了笑,“听起来很容易行差踏错。分分钟要摔一跤狠的。”
  “你轻飘飘一个人,扶稳了又有多难。”言漱礼眉目压低,单手牢牢箍住她腰肢,“再错,也有人帮你兜底。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往哪一个方向走,总不至于让你摔倒迷路。”
  李絮滞了一瞬,怔怔回视他。
  言漱礼反应平静,覆着薄茧的指腹似有若无描摹她眉眼,“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话讲得模糊,指的不知是她对他,还是她对自己。
  李絮心绪微澜,掀了掀嘴唇,却觉哑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纵观过往,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获取过这种稳固的依恃。
  哪怕仅仅是言语上的。
  罗跃青将她视作工具与筹码。李兆霖对她没有丝毫舔犊之情。陈彧所作的每一句承诺,皆似踩在冰面上,单薄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