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很衬你。”他声音低而笃定,“只是一条项链。不必想那么多,李絮。”
  “好。”李絮伏落他肩膊,声音很轻很轻地,第一次向他承诺,“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直到耗尽这份幸运。
  直到他向她收回为止。
  夜温柔萦绕。
  月光皎洁而温甜,从山野间滑落。
  他们离开茶屋时,空中静止的云海,潜藏着无数将雨未雨的涌动。
  司机恭敬地等在楼下,将超跑的钥匙交给言漱礼,随后自行将那辆商务用的黑色幻影开了回去。
  “换来换去的,干嘛这么麻烦?”李絮不解。
  言漱礼帮她开了车门,略略垂眼,“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
  “……”李絮抿了抿唇环,没好意思表示赞同,就随便点了点头,顺从地坐了进去。
  驶出山野,转入沿海高速。布加迪犹如离弦之箭,破开黑蓝热浪,快速又浪漫地贴地飞行。
  车厢里回响着李斯特的liebestraum。
  太适合做梦的一首钢琴曲。
  以致于跨越时区的疲惫感像海浪般慢慢袭来,李絮坐着坐着,不自觉睡了过去。
  城市中心的霓虹塔,犹如一个标签,在夜空中孤独闪烁。
  全黑喷漆的布加迪chironss滑出电梯,熄灭引擎,泊入偌大的钢铁巢穴。
  李絮睡得不安稳,却也醒不来,睫毛微微扇动着,被人坏心眼地用手指戳了又戳。
  紧接着,携着凛冽霜雪气息的吻,落到腮颊上。
  好痒。
  像捉不住的风一样。
  李絮拧了拧头,试图闪躲,却又被不断地扳回来,继续承受那渐重渐浓的吻。
  她被这阵热风灼伤,心跳失控,鼻息紊乱,再也睡不下去,终于猛地醒了过来。
  言漱礼英俊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数倍,鼻尖在她脸颊轻轻蹭了蹭,“梦见什么?一直叫我名字。”
  “…什么?”李絮茫茫然,尝试平复呼吸。
  言漱礼帮她解开安全带,俯视着她因酒精与亲吻而泛红的脸颊,客观指出,“你一直在叫leon。”
  “没梦见什么。”李絮抵住他胸膛,假装不记得。
  言漱礼也不逼问,观察了她几秒,默不作声地又吻下去。
  这次就没有那么温柔。碾着唇环,撬开牙关,吮咬着舌尖,一丝一毫都不让她糊弄或逃避。
  她今晚喝了不少日式果酒,有些微醺,口腔里还有一种分外清爽明亮的甜意。言漱礼亲得强势,似是间接饮醉了,一直反复痴缠着,发出黏腻的水声。
  李絮受不了这种蛮横的亲法,四肢过电般微微颤栗着,感觉舌头都要被他吮破。
  言漱礼的手臂被淌得湿漉漉一片,抽离开来,高高在上觑她一眼,还想继续低头再亲,被她愤愤打了一巴掌。
  他也不恼,从容自若压落去,像是渴久了,这次也没有温柔多少。
  车里太窄,根本施展不开。他索性下了车,将她抱出来,靠到旁边那架兰博基尼的引擎盖上。
  “…不要!”李絮觉得自己要比他清醒一点,噙着泪眼,怎么也不肯压到这不知道值多少个零的碳纤维材料上。
  于是言漱礼只好又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唇舌还若即若离贴着,抽空摸一下口袋,什么都没摸到,一直游刃有余的神情才猛地阴沉下来。
  “fuck.”他重重皱了皱眉。
  没带套。
  李絮还是第一次听他骂脏话,难免新奇,怎么有人骂脏话都骂得这么斯文冷静?不认真听,会令人错觉他是在风度翩翩地科普什么植物的生长机制。
  言漱礼被她瞧得眼神发沉,箭在弦上,又没法在车库里继续。只好硬生生压着,将湿涔涔的手在她裙摆擦了擦,换了个姿势,将人打横抱起。
  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房屋面积太大是一种累赘。
  穿过长长的拱形廊道,走下覆盖皮革的折角楼梯,推开厚重的偏轴门……忍得太阳穴突突跳,渴都快要渴死,这才终于抵达了长途跋涉的目的地。
  sphynx躺在仙人掌底下懒懒舔爪子。
  好夜了,终于等到人类回家。
  定睛一看,居然还带着另一个人类。
  哇!
  小猫咪的湛蓝玻璃珠子瞪大,光秃秃的尾巴翘起,高高兴兴地踱着脚步跟过去!
  它记忆力很好,就算过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忘记那股广藿玫瑰的气味!
  一般而言,一个人类例行公事摸完它脑袋之后,它咕噜咕噜地煲一会儿开水,很快就可以得到另一个人类亲昵的抱抱和亲亲!
  结果,咦,人类怎么直直就往卧室去?
  还啪一下关上门,好久好久不出来,没有人理会家里唯一的骑士小猫咪?
  第39章 你们真是好朋友。
  39
  不得不说,客观上的差距确实存在。
  睡惯了佛罗伦萨那张窄窄小小的单人床,骤然又回到这处开阔而隐秘的房间,床软得像油画里的云朵,宽阔得似一片怎么游都游不出去的湖泊。
  没有了楼上的钢琴声提示brunch时间到,李絮今日是被sphynx的重量唤醒的。
  光秃秃的粉团子对自己的体重毫无认知,敦实地一屁股坐在人类心口,拿湿润的鼻头去蹭她下巴。
  李絮原本睡得好好的,被这么一压,险些以为遭遇了雪崩。
  见她迷迷瞪瞪睁开眼,sphynx即刻雀跃地“咪呜”了一声,用自己柔软的秃头去蹭她手心。
  “buongiorno,micio.”[早上好,小猫咪。]
  李絮亲昵地揉了揉它脑袋,等它咕噜咕噜地眯起眼睛,再张开怀抱,将它紧紧搂进被子里。
  一人一猫就这么游手好闲地滚来滚去玩了一会儿。直到sphynx都快被摸得有点出油了,李絮才终于肯起身,熟门熟路地抽出湿巾给它擦干净皮肤,随后挽起长发,懒洋洋地往浴室去。
  洗漱完,习惯性打开收纳柜门,想要找棉柔巾擦脸。
  里面除了言漱礼的剃须护肤用品,还留有她之前忘记丢弃的旅行装水乳。另外,还整整齐齐地放了一组同品牌未拆封的大容量套装。
  李絮看了看,动手将塑封拆开了。
  玻璃幕墙外,天高气清,日光明朗,瞧起来是个符合大众标准的好天气。
  沿着走廊往外走,路过开阔的书房与琴房。
  再往前,隔着巨大的书墙镂空,李絮惊讶地发现——她之前使用过的那间画室,无论是布局还是细节,都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从铺设在柚木上的真丝地毯、居中放置的多功能岛台,到她临时选购的大型画架,以及零零散散的油画颜料与刮刀笔刷……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它们原本所处的位置上。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除了那幅潦草完成的肖像画。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李絮倚在墙边,静静站了半晌。
  在这里,可以渐渐听清那阵不疾不徐的讲话声。
  光线充足的开放厨房里,言漱礼正戴着蓝牙耳机,面对岛台支起的ipad,一边冷静地处理工作电话,一边棘手地对付一只牛油果。
  李絮故意不发出声音,默不作声观察着他。
  直至见到他又一次点亮ipad屏幕,弹出一份菜谱教程,而非什么项目方案pdf。她才忍俊不禁走过去,用肩膀撞了撞他,示意他让出位置。
  言漱礼停下动作,垂眼看向她。
  李絮接过他手中的水果刀,利落拧开熟透的牛油果,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咖啡机。
  言漱礼当然没意见,帮她将散乱的发丝撩回耳后,简短回应着通话,乖乖转身煮拿铁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干嘛突发奇想要自己下厨,而非让佣人直接送餐过来。但李絮还是快速瞄了一眼他打开的菜谱,随便复制七八成相似,快速做了一份三文鱼牛油果沙拉、一份班尼迪克蛋、一份芦笋煎虾以及一份巴西莓碗。
  好神奇。
  与言漱礼面对面,吃着同一碗莓果时,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玻璃洒落身上。令李絮自然而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单独吃饭,也是在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
  只不过当时的心情与现在截然不同。
  彼此相处的氛围,也从当时的风平浪静,渐渐生出底下陷落的漩涡,一步步不容抗拒地将他们共同吞噬。
  饮食是亲密而感性的。李絮认同类似的观点。
  人在进食的时候,咀嚼、吞咽、沉默、对视,会不自觉暴露出许多习惯与倾向。
  单独一人囫囵应付空瘪瘪的胃、与陌生人同桌、与亲友聚会、与恋人共餐,这几种状态之间的区别是非常微妙而明显的。
  此时此刻,就是朝着隐秘方向倾斜的那份独一无二。
  见她放下餐叉,言漱礼淡声问,“不吃了?”
  李絮喝着咖啡,摇了摇头。
  言漱礼就很默契地,把剩下一个班尼迪克蛋慢条斯理地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