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是暂时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黑伯的惨叫声,二人收束心神,连忙走出去看,就见萧长生咬着黑伯的胳膊肉,猛地一扯撕下了一块,野兽一般咀嚼起来。
  慕容鸾音瞳孔骤缩,惊在那里。
  萧远峥急忙上前救下黑伯,解下身上斗篷就要往萧长生头上盖去。
  “峥儿。”萧长生两手抠着轮椅扶手,死死压制着身躯内的恶鬼,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哀声道:“杀了我,求求你。”
  “我已求得陛下应允,让仵作解剖杨虬,很快、很快会查出这食人病的病因,查出了病因就能研制出解药来。祖父,您再忍忍,可好?”
  “舅外祖是得了和嘉懿太子一样的病吗?”慕容鸾音急忙上前为萧长生诊脉,少顷,黛眉拧起,看向萧远峥,“我爹爹曾给嘉懿太子诊脉,分明说的是经脉不畅。可此时舅外祖的脉象,如珠滚盘,仿佛喜脉,不对、不对,比
  喜脉更快,更杂乱。”
  就在这时,萧长生大叫一声,赤目嘶吼,“我要吃人!”
  萧远峥死死把萧长生钳制在轮椅上,望着慕容鸾音道:“仵作解剖杨虬,在他脑内、心脉中都发现了毒虫。陛下在太医院抽调了十位太医,把他们关在太清殿,让他们研制解药,至今尚无进展。你的金针术能缓解祖父的痛苦吗?”
  “毒虫?”慕容鸾音星眸微睁,脑海中已把祖传医书中关于虫类引起的疾病病历都调了出来,把心一横就道:“你把舅外祖挪到屋内罗汉床上,捆缚四肢,除去衣衫裤袜,我有主意了。”
  话落,当即叫来冬青,写成一张药方,让她去抓药,速去速回。
  约莫一个时辰后,慕容鸾音端着熬好的汤药走向守在罗汉床边的萧远峥,“我爹爹曾用祖传药方给嘉懿太子治病,但他那时怕附子之毒太酷烈会损害太子的贵体,就减轻了用量,太子喝下去后,不仅没有效用反而加重了病情,可是方才我听你说,仵作在杨虬心脉中发现了毒虫,结合舅外祖此时的脉象,我下诊断,白玉京用来控制权贵的长生丹,是一种寄生人体的虫病,人体有虫,那就用打虫药,我结合我慕容氏祖传的一些打虫药的药方,添加大量附子,开了一张新方,现在已然熬成了一碗毒汤,我要给舅外祖喂下去,以毒攻毒,你要阻止吗?”
  萧远峥怔怔看着坚定从容的慕容鸾音,“你确定吗?”
  慕容鸾音轻“呵”一声,指着被捆在罗汉床上的萧长生,“他是谁,他曾是被誉为战神的冠军大将军,是定鼎国朝,立下赫赫战功的一代英豪。为了不沦为吃人的怪物,为了有尊严的死去,真心求死,求解脱,是你偏执自私,把他留在身边,宁愿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尊严丧尽也不成全,你扪心自问,违逆他人意志的挽留、囚禁,是真正的孝与爱吗?”
  这时,萧长生亦死死盯着萧远峥,眼珠凸瞪,血丝爆裂,流下一行血泪来。
  萧远峥脸色煞白,缓缓抬手,拔出了塞在萧长生嘴里的一团锦帕。
  “杀、杀了我……”
  慕容鸾音见他妥协,便要上前喂药,萧远峥却从她手里夺走药碗,嘶哑着道:“我自己来。”
  慕容鸾音没言语,默默把金针拿在手里,亲眼看着他一勺一勺把毒汤喂进了萧长生嘴里,一滴不剩。
  约莫一盏茶后,萧长生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开始往外呕黑血。
  “祖父……”
  萧远峥缓缓跪下,垂眸落泪。
  “你起开,且别忙哭丧。”慕容鸾音上前挤开萧远峥,一边搭着萧长生的脉搏,一边在他心窝上睃巡。
  “茯苓过来,用白棉团擦拭黑血,若发现虫子就赶紧挑出来。”
  “是。”
  萧远峥见状,心中也升起一点光亮来。
  此时,萧长生也挣扎的越发猛烈,带动的罗汉床吱嘎震颤。
  萧远峥冷静归笼,当即召来观棋流星,让他们二人抱住床腿,稳固床榻。
  就在这时,慕容鸾音看见萧长生心窝处肌肤下有东西在快速蠕动,当即屏住呼吸,眼疾手快射出一根金针,猛地将那凸起蠕动的一点刺穿、定住。
  萧远峥眼眸一症,瞳孔骤缩。
  “阿音……”
  “嘘。”
  茯苓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白棉团,上面那扭动的,如丝线般的白虫,抖若筛糠,“姑、姑娘……”
  慕容鸾音扭头看过去,脸色微白,压下恐惧恶心感,硬撑着把冬青喊了过来,让她准备一坛烈酒,把恶虫浸入其中。
  萧远峥见萧长生挣扎的力道减轻,立时便道:“观棋,你去接替茯苓。”
  “是。”
  慢慢的,萧长生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吐黑血。
  慕容鸾音再诊其脉,就变成了经脉不畅的脉象,这也说明,萧长生体内还有毒虫,只是暂时被附子毒汤压服了下去。
  “如何,祖父可有生机?”
  “若能彻底清除舅外祖体内的毒虫,说不得就能痊愈。”
  慕容鸾音看向插在萧长生心窝里的金针,道:“你那里可有趁手的刀具,我想把那条虫挖出来。”
  萧远峥想了想就道:“赵荆那里的飞刀可用。”
  慕容鸾音用过赵荆随身携带的飞刀,就道:“勉强可用。”
  一个时辰后,萧长生被包扎好伤口,挪去了东厢房安置。
  厅上,罗汉床被下人搬了出去清洗,换了一张瓜瓞绵延纹三面屏紫檀榻,榻中摆放了一张紫檀嵌山水理石炕桌。
  萧远峥更衣后,捧着梅青酒坛坐在上头,见烈酒中那两条毒虫不再游动,横漂水上,就交给丫头拿了下去。
  时已黄昏,雪停了,有鞭炮声陆陆续续从府外传来。
  慕容鸾音带着茯苓冬青,正在雪地里找什么东西。
  萧远峥自袖中掏出一张纸,走向莲花香炉,一面引燃一面微微扬声,“阿音,你在找什么?”
  “要你管!”慕容鸾音头也不抬就不耐烦的答了一句。
  忽的,慕容鸾音蓦然转头看向萧远峥,见他手中捏着一张烧了大半的信纸,心头一突,急奔而至,伸手就去抢,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了手腕。
  萧远峥把最后一点纸片扔进炭火,就两手用力把慕容鸾音弄在了怀里,“阿音,你需知道,即便是祖父写下的和离书,盖了国公印章,我也是不认的。”
  慕容鸾音看着那张和离书被烧成灰烬,怒极反笑,两手掐住他脖子道:“你也需知道,但凡你囚禁我,我就恨你,我不认你这个做法是爱我,你是偏执,是自私,是可恶!”
  “那你就掐死我吧,我死在你前头,就不会再经历失去你的恐惧,如此,亦是我的解脱。”
  “你怎么这样……”慕容鸾音心酸衔泪,情不自禁改掐为抚,又气的跺脚,杏眸冒火般的盯着他,这才发现,他额角竟有一块泛紫的淤青。
  “你这是怎么弄的?”
  慕容鸾音坏心,伸手去使劲戳了一下。
  萧远峥“嘶”了一声,只紧紧拥着她,没作答。
  就在这时,茯苓急声禀报道:“世子、世子爷,宫里来了个什么内相,闯进来了。”
  几乎是茯苓的禀报声才落地,就有一个身穿绯红蟒袍,腰挎玉带的大內侍,大踏步走到了屋门口。
  萧远峥蓦地抬眸看去,心上一瞬惊颤,上前一步,把慕容鸾音挡在身后,一拱手就冷声道:“范内相不经通传,直闯入我府中内宅腹地,这是何意?”
  范守君自顾自走到屋内,择了一把玫瑰椅坐下,笑眯眯道:“世子爷,您脑门上那块淤青还疼着吧,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我就不挑破了,终究陛下对您的信重还在我之上。您呀,退到一边去,咱家此来,是奉旨请慕容氏金针术继承人慕容大娘往宫里去,给陛下行针的。慕容大娘,您可愿意?”
  这一声“您可愿意”,何似于对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说“牢门已开,你可愿意飞向高空”。
  慕容鸾音一瞬喜出望外,当即从萧远峥身后走出,直面眼前这位御前大內侍,福身一礼,坚定道:“愿意。”
  萧远峥紧攥的双拳,蓦地松开,修长的手指,皆无力的垂下。
  范内相一愣,没想到慕容鸾音竟是如此爽快,禁不住在夫妻二人脸上仔细端详,心中想到什么,忽的大笑起来,道:“世子爷啊世子爷,原以为是你们夫妻齐心,糊弄陛下,不曾想尊夫人是位巾帼,不让你这须眉。”
  慕容鸾音听的云里雾里,禁不住问道:“敢问内相,这是何意?”
  范内相笑而不语。
  萧远峥叹气道:“您到前厅喝口茶,我与夫人更衣后,和您一同进宫面圣便是。”
  范内相禁不住也轻叹一声,起身道:“世子爷,您心里别怪陛下拖尊夫人下水,您也是多次见证过陛下犯病的,他也是忍不得了。”
  说完此话,就大步离开了瑞雪堂。
  慕容鸾音当即看着萧远峥道:“我知道,你在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知道,宫廷诡谲,伴君如伴虎。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