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慕容韫玉叹口气,“这就是个受尽糟践的傻孩子,即便知道她是邪教豢养的利器,难道你忍心杀死?你要是忍心,你来,我不看就是。”
  话落,背过身去,面树思过。
  慕容鸾音连忙抱住萧远峥的手臂,眼眶泛红,缓缓摇头。
  萧远峥抿去慕容鸾音眼角的一滴泪,轻声道:“那我们就上路吧,前面有座荡寇山,把她放归山林。”
  慕容兄妹俩几乎同时展颜,欢喜道:“好!”
  苏逢生打个响指,笑道:“出发!”
  是日,黄昏,萧远峥等人的车队行经荡寇山山脚下,慕容韫玉亲手给银发女妖解开锁链,慕容鸾音给了她一个绣花袋挂在脖子上,里面装满了糖果、蜜饯和大肉包子。
  “你进山去吧,也别再去找你的仙王了,他不是好东西。”慕容鸾音又把一包彩色绸带放进绣花袋子里,“这是给你扎头发用的。”
  慕容韫玉想了想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反正你的爪子厉害,在山里能活就不要下山来,山下都是坏人。”
  说完,兄妹俩携手登车,随着车队向前方驶去。
  第46章 伥鬼朋友月色如银,……
  月色如银,流光皎洁。
  荡寇山中,一片低矮的崖壁上,有人工挖出的石窝子,有竹竿做成的护栏,此处曾是土匪的寨子,大魏朝定鼎后不久,太/祖曾下令清剿天下盗匪,此处被一锅端净,从此就废弃了,只偶尔有进山砍柴的樵夫、进山狩猎的猎户在此歇宿。
  彼时,一个银发少年正盘膝坐在一块瞭望石上吹一支骨
  箫,箫声低沉,呜呜咽咽。
  在他脚边横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蟒蛇,一个猿猴似的人一口咬断蟒蛇的头,吸溜吸溜的吮血,吃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少女从后面猛地扑向少年,搂住他的脖子就哇婴哇婴的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神情很是激动。
  少年被打断也不恼,顺势把骨箫收起来,回身摘下少女顶在头上的帽兜,摸摸她被编的很漂亮的两条辫子,笑道:“怎么办啊,那些男人竟没碰你。”
  少女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绣花袋拿下来,打开抽绳,拿出一个大肉包子递给少年,嘶声道:“吃……”
  少年接在手里咬了一口,颔首道:“好吃。”
  少女叼着包子,扒开裙子给少年看,还用手比划,艰难的吐出“舒服”两个字。
  “你说,有个女人帮你把媚珠取出来了,你觉得很舒服,对吗?”
  少女猛点一下头,而后蹲在少年身边大口大口吃包子。
  少年就那么看着她吃了一个又一个,直至把绣花袋里的包子都吃完了,打了个饱嗝,才拿出一颗糖来含在嘴里,又拿出一颗来给他。
  少年把糖含进嘴里,伸手把少女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脊笑道:“今日你的劫难也渡尽了,升仙去吧。”
  说着话,已是紧握着一把匕首捅进了少女的心窝,少女在少年怀里剧烈挣扎,嘴里的糖和口水一起流淌了出来,“哥……”
  少年泪流满面,用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庞,哽咽道:“蠢货,俗世中的规矩,先出生的是姐姐,后出生的是弟弟。来生投胎,要睁大眼睛,投到凡尘俗世中去,记住了吗?”
  却说萧远峥一行,乘着月色要到前面迷津湖畔的驿站投宿。慕容韫玉的马车内,车厢四角挂着琉璃宫灯,照的灯火辉煌。
  慕容鸾音枕着慕容韫玉的大腿,吃着慕容韫玉时不时喂到嘴里的蜜橘瓣,舒服的哼起歌来。
  慕容韫玉禁不住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不迷萧远峥那狗东西了。”
  慕容鸾音挑眉,“中秋节前夕,我回娘家送礼,哥哥给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求不得的苦,我在梦境里也吃够了。既是联姻,我就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责任,生个嫡长子出来继承世子位,目标是把郧国公府收入囊中。”
  慕容韫玉大喜过望,“你这个梦做的好。”
  兄妹俩说着话,冷不丁萧远峥跳了上来,推开车门就径自坐了下来,抬眼一瞧慕容鸾音枕着慕容韫玉的大腿就沉声道:“像什么样子,起来坐着。”
  慕容韫玉一壁往慕容鸾音嘴里喂橘子,一壁冷笑道:“我乐意这么宠着我妹妹,关你屁事。你有马车不坐,跳到我的马车上来作甚,有屁快放。”
  慕容鸾音晃晃脚,一副我有哥哥撑腰,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得意样儿。
  萧远峥运气,稍作平静后直接道:“从张庭春写给你的信分析,他极有可能成了白玉京的一员,我现在怀疑他是伥鬼,想引诱你入教,你打算怎么应对?”
  “不可能。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我还借给他两百两银子,他写信让我去西州赏花,兴许只是想报恩。”
  萧远峥看着慕容鸾音枕着慕容韫玉大腿舒服的那个样儿,冷笑道:“那我们打个赌,到了西州若印证张庭春是伥鬼,你不许再和阿音这般亲昵。”
  慕容韫玉玩味的看着萧远峥,故意拿帕子给慕容鸾音擦去嘴角的一点橘子汁,“若张庭春不是伥鬼,我要你此生不许纳妾。”
  “可以。”
  慕容鸾音感觉出不对来,微恼,“我成了你们的赌注了?”
  两个男人都不理她,萧远峥直接拿出一个一指高的灯笼瓶,“这里头是一种药粉,叫做如意散,吃了以后会让人失去警觉,变得兴奋,甚至会产生幻觉,问什么答什么。假设张庭春是伥鬼,他一定会派人监视你在西州的宅子,一旦发现你到了,他一定会上门找你,倒时你就留下他吃酒,趁机把这药粉下在酒液里也好,茶水里也好,都有效用。我们就可以趁机问出他的动机。”
  慕容韫玉拿在手里观摩一番,啧啧称奇,“你们大理寺还有这东西呢?”
  慕容鸾音坐起来就道:“我也瞧瞧。”
  萧远峥见慕容鸾音终于离了慕容韫玉的大腿,躁动的心绪忽的变作愉悦,笑道:“你还记得孙鼎吗,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我找死囚试验过,的确有妙用,又找到给孙鼎提供这药粉的老虔婆,把她那里剩下的都弄了来,又逼问出配方,里头的君药竟是一种稀有的蘑菇。”
  “自然记得那个中秋夜摸到我正房里来的男人。”慕容鸾音说着话就把灯笼瓶塞进了自己的袖袋中,“哥哥,这药粉我帮你拿着,倘若你那个叫张庭春的朋友真的找上门我亲自给他下药。”
  “你拿着吧。”慕容韫玉听到孙鼎这个名字就怒瞪萧远峥一眼,“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就接阿音回家,你们和离算了!”
  “大哥请放心,不会再有。”
  萧远峥看了慕容鸾音一眼,垂眸,微扬了一下唇角。
  一炷香后,驿站到了。
  一行人入内投宿,一夜再无别事。
  翌日天蒙蒙亮,车队启程,快走出荡寇山时,就遇见了一具挂在树上的尸体,那尸体是一头银发,用红绸带扎着两条辫子,穿着一条粉白的宝相花纹的百褶裙。
  慕容鸾音一见就哭了。
  慕容韫玉愤怒到极点,破口大骂:“畜生!畜生!”
  萧远峥亦脸色铁青,吩咐人把尸体取下放到路边,当即验尸,便发现杀害她的人手法又快又狠,一刀毙命,死亡时应当没受多少痛苦。更在粉白裙子上发现了一行用血写的字:吾在此山中。
  落款还画了一只兽。
  萧远峥将这片裙摆撕下,仔细辨认后发现,凶手画的应当是一头饕餮。
  苏逢生怒道:“好个猖狂恶徒!他这是想激怒我们,引诱我们进山,大人,千万不要上当。”
  萧远峥看着那五个仿佛初学写字的孩童写下的字体,陷入沉思,一时没言语。
  慕容鸾音流着泪道:“哥哥,咱们和她也算相识一场,不能让她暴尸荒野。”
  慕容韫玉抹一把脸,偷着擦去眼泪,就立时吩咐仆从去找个合适的地方挖坑。
  “我给她的绣鞋没了一只,碧荷,你再去找一双来。”
  “是。”
  待得把傻姑娘葬了,就到了午后,这一日没赶多少路,但好在已经距离西州府城不远了。
  翌日黄昏,慕容鸾音坐车坐的屁股疼,就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远远的便见一座颇为巍峨的城门,城门外还有一片低矮的房屋。
  “别看了,前面就是西州府城了。”
  慕容鸾音重新坐回美人榻,问身畔的萧远峥道:“这西州府城的规矩和别处不同吗?城墙下竟然允许搭建棚屋?”
  萧远峥睁开眼道:“你祖父当年是陛下的股肱重臣,一位股肱重臣死在这里,陛下自然震怒,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帝王之怒,牵连整座城。”
  慕容鸾音禁不住握起拳头,咬牙道:“就该如此。”
  “是,就该如此。于是陛下就针对西州府下了三道敕令:其一征收重税;其二摧毁西州府的漕运码头,令货运船只、客船等都不许经过此有罪之城;其三,西州府内不许有乞丐,一旦发现就地格杀。此三条敕令一出,原本繁华胜过扬州的西州就似鲜花失了水一般枯萎了。当地望族朱氏,不想看到西州府从此失去生机,于是牵头想出了在菊花节举办斗花会的主意,在城中辟出一块空地,建成菊花园,用汉白玉石砌出一座斗花台,在每年百花凋零,菊花盛开的时节,引得无数游客前来赏花、赏美人,把一座即将死去的城市变成了一座游观之城,起死回生。那位牵头人朱柄权就此成了此城中最德高望重之人,便是布政使也只得避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