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慕容鸾音见他竟是一副“我儿子就是吓死的”得意样,心中愤然不解,有心想质问他一句“死的真是你亲儿子吗”,可碍于他那一身官袍,自己又没有立场,只得忍下。
  萧远峥抚着棺材看向门外的玉在山,冷冷道:“奉陛下口谕问你,你上报说玉成烨是被鬼魂吓死的,如何证明是鬼魂,又是谁的鬼魂,又是在何处吓死的,望郧国公如实交代,我好写成折子呈奏陛下。”
  玉在山不耐烦的道:“我呈送陛下的奏折上写的很清楚了。”
  “陛下说鬼魂之说无稽之谈,请郯国公仔细斟酌后再细说一遍。”
  玉在山斜睨萧远峥,目露冷意释放官威,却见他的目光不仅不躲闪反而比他更有煞气,当下便觉没意思了,转身就走,“说一百遍也是鬼魂吓死的,随我到厅上说话吧。”
  萧远峥便携慕容鸾音走出倒座房,随玉在山去了一处待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就有丫头上茶。
  玉在山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了,玉成烨和范成德的小儿子范如晔交好,自从知道范如晔死了,那狗逼崽子就日日哭丧,三日前更过分了,在家里花园荷花池畔,设供案、摆香烛,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招魂符,于子夜烧了要招范如晔的魂,谁知他弄巧成拙,真招来一鬼,他自己叶公好龙,真见了鬼了就把自己吓死了。”
  萧远峥盯着玉在山道:“郯国公怎知一定是鬼吓死的?”
  “那狗崽子又摆招魂阵,又烧招魂符的,不是鬼还能是什么?萧大人若觉得不是鬼,随你查去。只是尸体不耐久放,萧大人若不让下葬,为防尸臭引来瘟疫,我就扔到乱葬岗去。”
  慕容鸾音听他竟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为防自己生气失态,只好佯装喝茶,把茶盏捧到手里死捏着。
  萧远峥神色淡然,继续道:“玉成烨世子被吓死那夜,您在何处?”
  玉在山似笑非笑的看着萧远峥,“世侄明知故问,狗崽子死亡那夜我不在府里,在平康坊外室那里,第二日清晨不是正好碰见你了吗,你还手持金牌令箭搜过我的车呢。”
  慕容鸾音把茶盏重重放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您一口一个狗崽子,难不成玉成烨世子不是您亲生的?”
  玉在山慢悠悠的端起茶盏来又浅啜一口,假模假样叹一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狗崽子素日里羸弱爱哭,娘们唧唧,我十分厌恶此子,原本并不想为他请封世子,奈何我爱重夫人,不想为此事继续和夫人争吵下去,只好妥协。谁知狗崽子是个没福气的,坐上世子之位才几天啊,竟就没出息的被吓死了。这可真是称了我的意了。”
  慕容鸾音心想,你胡扯,倘若你真爱重郯国公夫人,她不会是那般苍老郁结的面相。
  “据我所知,您与夫人夫妻恩爱,府中没有任何姬妾,除了玉成烨世子再也没有别的孩子,如今世子亡故,您打算把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传给谁?”
  玉在山蓦的看向萧远峥,一双眼杀气腾腾,“你查到我外室那里去了?”
  “郯国公勿恼,倒也不是特意查的,不过是追凶追到平康坊,碰巧在琵琶巷……”
  “狗逼崽子死了我畅快,再也没什么可说的,送客!”
  萧远峥见他一副怒不可遏模样,施施然起身,拱手告辞,当即牵起慕容鸾音的袖角就向外走去。
  夫妻二人甫一出了郧国公府的侧门,门就被里头的下人“嘭嘭”两声关上了。
  萧远峥一笑,抱起慕容鸾音送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就见车内多了一盆水仙花。
  守在车旁的碧荷连忙靠近车窗禀报道:“是郯国公夫人身边那个叫涅儿的大丫头送来的,说是谢仪。”
  “知道了。”慕容鸾音看向挨着她坐的萧远峥,“你跟上来做什么,不用回宫复命吗?”
  “不用。昨夜熬了一宿,陛下让我回家补觉。”
  “那你下去骑马,让碧荷冬青上来。”
  “累了,骑不住马了。”
  说完这一句,兀自闭上眼睛往慕容鸾音身上倒去。
  慕容鸾音吓了一跳,慌忙抱住他倒下来的大脑袋,细细打量他全身一遍,不见伤口血迹,才知他只是困了,就气的往下推他,“前头拿我当解药用,这回又拿我当枕头用,我就这般好欺负吗?给我下去!”
  谁知,萧远峥反而侧过身去,偌大身躯蜷成一团,脑袋往她柔软的腹部一扎,两臂伸出锁链似的锁住她腰肢,“嘘,容我睡一觉,晚上与你生孩子。”
  “你、你放屁!”
  慕容鸾音被他牢牢锁着动弹不得,又不好声张出来被外头人听见,只好忍下了,又实在气不过,大拇指与食指捏起他耳垂狠掐了一下。
  二人如此姿势,慕容鸾音一下子就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水混合着尘土味儿,立时嫌弃道:“你臭死了,回府后别来我的瑞雪堂!”
  却说玉在山,在确认萧远峥夫妻的马车驶离之后,铁青着脸直奔正院,看见风玉笙竟能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吃着丫头喂的燕窝粥,上去一把打翻,揪住她的白发拽到地毯上,就厉声质问,“京中没有别的女郎中了吗?你明知道她是萧远峥的岳母!”
  风玉笙任由他揪着头发,灰着脸麻木的道:“何塞仙是医术最好的,若非她们母女,我这会儿说不得已经死了。”
  这时碧纱橱内忽又传出拨浪鼓的“咚咚”声,玉在山拽紧风玉笙的头发与他对视,“被那对母女发现没有?”
  “我让丫头在里面看着,没发出一点动静。”
  “你还要留它到几时!萧远峥那条狗盯上我了,处理了吧。”
  风玉笙抬起眼皮,冷漠的望着他,“你多久没进去看他了,他太大了,我处理不了,塞进烨儿的棺材,运到北邙山一块下葬吧。”
  玉在山看着风玉笙对他从始至终都麻木漠然的态度,忽的掐住她的脖子,怒红双眼,“我痛恨你为一个杂种一夜白了头发,你究竟是为了杂种悲痛,还是为了范成德?!你果然爱过他,你背叛了我!”
  丫头们在他打翻燕窝粥时就都惊惶的躲了出去,此时套间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风玉笙被掐的脸皮紫涨,她就那么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玉在山蓦的松开手,又将她百般怜爱的搂在怀里,哭着道歉。
  风玉笙剧烈咳嗽一阵才好些了,哑着声音道:“我应是活不长了,我要把烨儿葬在他身边,你也把你外头那个孩子领回来吧,趁我还活着记在我名下,如何?”
  “胡说,你不会死,我又收到了‘极乐长生宴’的请帖,那宴我去过,宴上有一道长生丹,我服用过极有效用,你瞧,我就比你年轻许多。只是若去此宴还需一件表礼,此前四处寻摸不着,今日却是找到了。你等我为你取药。”
  “好。”风玉笙漠然敷衍一声,任由他将她抱回床榻。
  待得玉在山离开,风玉笙拿起自己的一撮白发看着,问进来的涅儿,“我是不是又老又丑了?”
  涅儿低着头不敢回
  话,只是赔笑道:“奴婢又去端来一碗燕窝粥,您再吃一点吗?”
  风玉笙把白发塞进自己嘴里嚼着,眼珠无光像死去很久一样。
  却说萧远峥回到郧国公府后,先去了静园用饭,沐浴更衣,绞干头发后就又来了瑞雪堂,睡进了慕容鸾音的暖阁。
  青天白日的,慕容鸾音自是不许他来霸占自己的床榻,可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他拽下来,待要让丫头们来帮忙,她们又都避嫌不肯,无可奈何,只好由他睡了。
  这一睡竟就睡到了天黑。
  瑞雪堂灯火通明,萧远峥醒了,透过胭脂红床帘就瞧见慕容鸾音正坐在妆镜台前匀面,从一个梅青色桃子瓷盒里挖出一块香膏来,在小脸上细细抹匀,抹完小脸蛋又抹脖子,没一会儿更把小手伸进了自己的抹胸里,把那酥软香甜的两团抹了一遍后这才罢了,拿起梳子来梳头,用一只碧玉簪给自己挽了一个单螺髻。
  他默默看着,喉结滚了两滚,开口就唤了一声“阿音妹妹”。
  慕容鸾音心口一窒,把梳子放下,又用小指抹出一点玫瑰香膏来轻轻在唇上匀开,嗤笑道:“我发现了,你竟是个贱胚子。”
  萧远峥嚯然坐起,把床帘拨开怔怔望着慕容鸾音,“何意?”
  “你冷落我三年,等待察觉我真的不拿你当回事了,你又上赶着黏糊过来,你自己说,你贱不贱?”
  慕容鸾音妆罢,侧转身斜倚妆镜台,翘起二郎腿,看着萧远峥,唇角带起玩世不恭的笑,“你也不过如此,骨子里和其他三心二意的贱男人没什么两样。”
  萧远峥眸色一狞,蓦的伸长手臂将她拽到怀里搂着,捏起她的下巴,以拇指摩挲她那水润的朱唇,“我倒要告诉你,我不止像你嘴里说的那样不堪,我还贪你美色,馋你身子,我贪嗔痴欲俱全,只你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