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好了大娘,您先别说了,这一哭可又没有奶了。”
  王大娘悻悻的,崔湄到底在她面前有些面子,不住的唉声叹气。
  崔湄把带的那些米还有腊肉,就当做王大娘给这两个女娃羊奶的交换。
  王大娘的儿媳哭的泪水涟涟:“梅娘子,我知道婆婆和夫君都是为我好,可我当真吃不下,胸口堵的厉害。”
  “我知道,你刚生产完,身子最是要紧,别哭了,哭容易做病。”
  同为女人,崔湄怎会不理解王大娘儿媳的难处。
  她日常把脉,问诊,开药。
  王大娘儿媳羞红着脸,吞吞吐吐的:“梅娘子,下头那处还是疼得厉害,又痒又疼。”
  “还是漏尿吗?”
  “别说漏尿了,有时尿都控制不住的流,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用尿布,别说旁人,就是自己也嫌弃自己。”
  “这都是正常的,七斤的孩子从你身子里生出来,哪能没有损伤,我给你的白药,你用水化开了,敷在伤口上,用布包裹紧肚子,承托你下腹,这漏尿的症状才会慢慢好呢,月子里火大,吃不下是正常的,没奶你也别难过,顺其自然,你给他们王家生了孩子,功劳大着呢。”
  生产对于女子似乎是天经地义,但凡有些权利的权贵富豪之家,夫妻感情没那么深厚,就算难产而死,也是女人死得其所。
  但生育后那些损伤,实在触目惊
  心,崔湄都看见过一个五十多生育了七个儿女,多子多福的老妇人,胞宫都脱垂在外面,根本缩不回去,却从未请过大夫,多年不治,就这么拖着,凑合着过日子。
  一来是大多数人家没多余的银钱,认为妇科疾病不是病,二来外面的大夫都是男子,即便看妇科,也只是开几碗汤药,礼教束缚着女人,根本不能让大夫看生孩子的□□,那是要浸猪笼的。
  崔湄转身从篓子里拿药,便看见门帘那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脸圆乎乎的,眼睛也圆乎乎的,是泣奴。
  王大娘儿媳阿了一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羞涩,泣奴还是个孩子呢,在村里,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没秘密了,刚生下孩儿,村里亲戚来到喜,七大姑八大姨们甚至直接上手掐她的奶,露着胸脯子喂奶,一堆人在那里看,甚至因为刚开始奶水下不来,还让个六岁男娃过来吸呢。
  崔湄尴尬极了:“泣奴,你怎么在那里偷听啊,你都听到了什么!”
  她总觉得孩子还小,即便听了可能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泣奴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格外聪明。
  泣奴眨眨眼:“泣奴什么都没听到。”
  王大娘的儿媳都笑了:“梅娘子,小公子还是小孩子呢,倒也不至于这么忌讳,咱们村里,有七八岁还窝在娘亲怀里吃奶的呢。”
  崔湄倒闹了个大红脸。
  跟她说说话,王大娘的儿媳倒也没动不动就哭了,那对双胞胎姐妹也被喂饱,如今已经睡下。
  泣奴看着王大娘家,拉了拉崔湄的衣袖,小声问:“阿娘,这个王家男子不是童生吗,会读书识字,怎的他们家也如此拮据?”
  岭南炎热,倒是不用住黄泥墙,王家也是木头房子,篱笆院,屋内的灶台是土坯的,统共值钱家具,是个木头的大板柜,米缸里只有半缸,王大娘收到他们米时惊喜的神情不是作假的,院子里有几只鸡,一直母羊和小羊,就算是全部的财产了。
  “王大娘家不算拮据,日子已经算不错的了,王郎君在书院帮人抄书,做账房,王大娘家也有五亩良田,她家儿媳常氏会染布,在桃花村算富户呢,不然哪能供得起常氏喝鸡汤鱼汤的。”
  泣奴看着这黄黄的土地,王大娘和常氏身上穿的衣裳,都补着补丁,连个八仙桌都没有的房子,这房子也就比茅草房略好一些,王大娘做好了饭,给常氏剥了小半碗白米饭,自己吃秫米,常氏的碗中,还有一个鸡腿。
  泣奴陷入深深疑惑,这就是好日子?
  “下面的百姓过得就是这种日子,比王家艰难的,有的是,王大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瞧她疼不疼她儿媳妇儿,好些人家的女人刚生下孩儿就得下地干活,别说喝鸡汤鱼汤,能有一顿饱饭吃,就不算婆家苛待了。”
  崔湄完全没有粉饰太平的意思,泣奴是太子,理应知道他的百姓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首辅说,现在天下太平……”
  “自然天下太平,能有饱饭吃,有田地种,这还不算太平日子吗?”
  泣奴抿着唇,不太高兴,他忽然拉住崔湄的手:“阿娘生我的时候,也受了这么多罪吗?”
  崔湄愣住,有些怔然不知该怎么回答,隔壁程寡妇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猎户。
  ……
  萧昶没去林香阁,甚至本人都没露面,隔着屏风,浮雪公子也不知什么贵人,给了银子,他便倾囊相授。
  “贵人可找对人了,小人在林香阁接待女客,哪个不给伺候的舒舒服服,银子大笔大笔的进账,那些夫人们甚至偷拿自己夫君的钱,也要找小人服侍一回呢,小人这里有些御女秘术,保管叫那女人尝了,□□,离不开您!”
  萧昶的脸黑了,李公义倒吸一口凉气,已经盘算着要怎么请罪才能保住自己这颗头了。
  第142章 阿娘真的爱他吗?程寡妇倒是跟那……
  程寡妇倒是跟那猎户郎情妾意,围着他嘘寒问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两个女儿没了。
  “阿牛哥,晚上我还给你做白米饭,梅娘子今日还送大米来呢,上回还剩了一条腊鱼,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蒸鱼。”
  “我打了一只兔子,把那兔子也整治了,去村头老陈家打一壶酒。”
  猎户从腰包里甩出十几个铜板,程寡妇欢天喜地的接了:“阿牛哥,这些日子咱们在一处,村里不少人说闲话,你什么时候娶我来?”
  “哈,这刚几天啊,就娶你?今晚你整治一桌好菜,我整治你,把我伺候好了,就娶你。”
  程寡妇脸色有些难堪。
  “你害羞什么呢,难不成不是你主动贴上来的,你又不是黄花闺女,惺惺作态,不把我伺候好了,我怎的知道你会不会服侍人,先说好了,你伺候的我满意,娶你倒也不是不可能,可你那两个拖油瓶,我可不要。”
  “只要阿牛哥能娶我,我什么都是愿意做到,至于大丫二丫就给她们寻个好人家收养。”
  “卖出去得了,云城专有收女孩子的,你这一对儿姐妹花能卖十两银子呢,到时候给你置办些嫁妆,你好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程寡妇惊愕:“这,这怎么能行,阿牛哥,大丫二丫卖给那种人,那是调教瘦马的,孩子这辈子不就毁了?”
  “嗨,跟着你当个村姑就有好日子过?当瘦马有什么不好,那可是伺候贵人的,将来被那些贵人瞧上了,当了妾,你这亲娘我这后爹不也跟着吃香喝辣?你自己养活的起吗,我辛辛苦苦打猎养家,可不是给你养活拖油瓶的,不处理你那两个孩子,你就别想我娶你,听说双胞胎卖出去,价还更高呢。”
  程寡妇沉默片刻,只能讪笑:“都,都听阿牛哥的。”
  村子里的院墙很低矮,基本是没什么秘密的,而王大娘跟崔湄正站在院子里,把这两人的话听个正着。
  王大娘的儿子是童生,家里没什么富裕钱,却也交着十两银子做束脩,让王家郎君上书院,就指望他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呢。
  王郎君是个有些迂腐的读书人,为人正直,王大娘人虽絮叨,却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自家羊奶都不够喝,还分这两个丫头一些。
  听了这话,王大娘这个脾气是忍不了的,直接咒骂:“我去你个程寡妇,这些天你进进出出的往家带男人,也就算了,不养孩子,瞧瞧你这两个孩子都被饿成什么样了,你这毒妇,还想卖你闺女,养你这一身皮肉,供着你跟你的姘头吃花?”
  程寡妇也不示弱:“我怎么了,我这是给闺女找爹呢,你是得了孙子心欢喜,见人就说你们老王家有后了,你家有钱,也没见把那羊奶分我两个丫头喝一点,我闺女饿的嗷嗷叫唤,你怎么没来发发好心,我是寡妇怎的了,不能再嫁人吗?老古板的娘也是个老古板,呸,猪鼻子插大葱装像呢。”
  “程寡妇,我今儿可是好心救了你家大丫二丫,你没个感谢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谁家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我儿子挣钱不易,怎么着,我们家的银钱,还得养你的孩子啊?今儿梅娘子也在,要不是梅娘子发现了,你两个女儿可就饿死了,你这个当娘的有良心吗?”
  程寡妇身子一震,看向崔湄:“梅娘子……”
  她面上浮现几许愧色,然后不过短暂犹豫,那些愧疚就消失了:“我,我只是寻个新的夫君,我没错。”
  “我给你拿的那些东西,你没给你女儿吃用?”崔湄神色间倒是平静,问出的话也没责问的意思。
  可程寡妇就是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谁打了两巴掌:“我,我就用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