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敷衍的话,说不出口。
  崔湄深深喘息,再重逢,这个只会强取豪夺,贬低她打压她,随心所欲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学会了示弱,还做怨妇姿态,让崔湄如何受的住呢。
  “父皇,阿娘,你们,是要给我再生个弟弟妹妹吗?”
  崔湄一惊,不知什么时候,泣奴骑着松子回来了,一人一狗两张纯真疑惑表情,歪着头看着他们。
  泣奴抽抽鼻子:“虽然我挺想要弟弟妹妹的,但这个地方又潮湿又硬,不太方便吧,好歹也得找个屋里呀。”
  崔湄此时才发觉,她还骑在萧昶身上呢,分明只是摔倒,弄得跟打野战似的,还当着儿子的面,崔湄满脸通红,手脚并用的起身:“泣奴,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摔倒了,你父皇担心我受伤……”
  “我知道我知道,阿娘脸皮薄,父皇脸皮厚,都是父皇的错吗,听闻岭南这边民风未开化,时常有野有死麕,白茅包之的事发生,这倒也不古怪,要是想继续,我回避?我还是给你们拿个垫子去得了,都是石块,会硌到阿娘。”
  崔湄腾的一下,热气从脸红到了脖子处:“你到底教了孩子什么,泣奴才四岁多,怎么就知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这种事?”
  萧昶揉着额角:“这个,教他念诗经的时候就解释了一下。”
  “解释?有你这么解释的吗,孩子才多大,你就跟他说男女之事?”
  崔湄气坏了,甚至连他怨妇一样的嘤嘤哭泣也不理会了,萧昶面色阴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泣奴。
  这孩子却完全不觉得打扰了父皇的好事,啧啧摇头:“父皇,你这个法子不行,四年前就用哀兵政策,四年后不被阿娘识破才怪嘞。”
  “不孝子,屡次打扰你老子的好事,你娘都已经开始心疼我了。”
  泣奴叹气,压低声音,看着崔湄已经走远的背影:“父皇,你就算装可怜,阿娘也知道你不可怜,您这回要阿娘回来,自然得她心甘情愿,就算一时她心软了,回了京城,到时候又后悔,怎么办?父皇,您得以心换心,你也听见了,为什么阿娘会忌惮你,还让我也跟您讲君臣父子那一套,生怕我将来惹您厌恶,您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萧昶皱眉。
  泣奴摇摇头:“为什么父皇您都这么爱阿娘,为阿娘退让到这个地步,阿娘却还是不信您,还认为您将来一定会施展所谓的帝王心术?您就没想过,为什么?”
  萧昶怔然。
  泣奴哎了一声:“果然还是得靠我呢。”
  摘荔枝很高兴,泣奴也不是那种千娇万宠,什么都要奴才去做的小主子,萧昶虽爱他,却也有意培养他,没让他成为那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废物太子。
  摘了半篓荔枝,山里开始下暴雨,电闪雷鸣的,这个时候赶山路回去,就是死。
  崔湄僵父子二人带去她在山里的一个木屋,有时她采药,天色晚了下不
  去山,就会住这里,里面家具简单,只有个皮毛毡子的地榻,不过一应烧火的柴火锅子都有,甚至还有几条腊肉、大米盐巴。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打在人身上都怪疼的,瓢泼一般,根本看不见前路。
  进了木屋,崔湄指挥父子俩脱下身上的湿衣裳,开始生火,从背篓里掏出一块姜切了,丢入锅中。
  “一会儿姜汤熟了,给那几个暗卫也送一碗去,这天气,身上浇透了肯定要得风寒。”
  泣奴眨眨眼,下意识看向萧昶。
  崔湄就跟没看见似的:“叫他们别躲在林子里了,这么大的雨还有闪电,就是活受罪,院子里有个遮篷,去那待着去。”
  “我去叫他们,泣奴陪着你阿娘。”
  几个暗卫灰溜溜的,已经被浇成落汤鸡,其中就有李公义,瑟缩着跑去遮篷下面,好歹不用继续被雨淋。
  “阿娘怎么知道有暗卫跟着?”
  “你父皇的身份,怎么可能白龙鱼服,以前你父皇心血来潮想干什么,下面伺候的人就遭殃了,他说没人跟着,我信了他的邪呢。”
  “阿娘好聪明,那,那泣奴有一件事求阿娘,阿娘能猜到吗,会应承泣奴吗?”
  “泣奴,泣奴想跟阿娘和父皇住一个床上,我的伴读说,他小时候,就是跟爹娘住一个床,他爹娘把他围在中间,还能手牵着手,泣奴,泣奴也想试一试,阿娘……”
  萧昶打开门,就看到儿子钻在崔湄怀里撒娇,那张跟他如出一辙的小脸看过来,萧昶顿时手心痒痒,即便知道,儿子也是为了他这个父皇,为了他们的家,却还是想揍他的屁股了。
  居然还靠在崔湄胸口,还在蹭,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没这个待遇呢!
  第140章 没有欲望就没有弱点侍卫们拿了防……
  侍卫们拿了防雨蓑笠,挂在遮篷的一侧,又用油布铺在地上,就能保持干爽,他们把在山里打的兔子獐子,好些山珍野味都收拾干净了,甚至贴心的片成肉,穿成串送进屋内,供着萧昶他们涮着吃烤着吃都行。
  崔湄做了些蘸料,一点酱油一点醋,再放一点小米辣,自辣椒传入大周后,这东西在岭南广泛种植,湿热的岭南人更需要这一口辣驱走寒意。
  姜汤也熟了,用瓦罐装了起来。
  “你让李公义他们来拿,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好了。”
  萧昶沉默起身:“我送出去。”
  他当然想跟崔湄在一起,可看见儿子得意的缠歪她,心中无名火直冒,而且因为在山路上,他怨妇一样的哭唧唧,还没取得好效果,有点尴尬,也不太敢面对冷淡对他的崔湄。
  玄衣卫们没想到,萧昶居然亲自送姜汤出来,还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姜汤,一个个感激涕零,就差跪地谢恩,高呼几声万岁了。
  出门在外,萧昶不喜欢那么多礼,摆摆手,就在他们之中坐下了,李公义把油布上最厚实的一块毛毡让了出来,这还是崔湄从屋里给他们找的呢。
  侍卫们随身都带着酒,平日随侍在陛下身边,是不能喝酒的,喝酒误事,但这是岭南的山里,不仅有毒虫毒瘴,湿气太重,不喝点暖身的东西,就算是他们这些冷酷的玄衣卫,也受不住。
  把姜汤分了,打发属下们烤肉,坐的远一些,李公义守在萧昶身边:“陛下不进去陪娘娘和殿下吗?”
  “刚惹她生气了,冷静一会儿。”
  李公义也不知怎么劝,把姜汤酒水还有炙烤好的肉,放在墩子上的芭蕉叶中,静静守在一边不说话。
  萧昶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明明走了那么远的山路。
  “朕,有些黔驴技穷了,到底该如何让她回心转意,公义,寻常人家丈夫哄妻子,怎样哄呢,朕听闻,尚侍郎家妻如虎,他时常要跪搓衣板,朕,朕……”
  李公义吓了一跳,生怕陛下一时想不开,真的去跟娘娘跪搓衣板,这一国之君尊严何在呢。
  “朕现在已经无所谓什么尊严不尊严,只要她能回心转意,只怕朕当真豁得出去,她却仍旧不接受。”
  李公义不解:“陛下,您可是陛下,九五之尊,整个大周有谁敢不听您的命令呢,既然想念娘娘,还爱着娘娘,为何不直接带走,娘娘心善,定能理解您的苦衷。”
  萧昶摇摇头,没在说话。
  他今日能跟属下诉说一二心中苦闷,已经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再多说也是无用。
  强行带走,不是没试过,果然也占有了她,可他是想让她害怕他?上辈子她害怕他,是个什么结局,用她在乎的人威胁她,强迫她,但她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唯一有血缘的亲人,是他们的泣奴。
  可那也是他的亲生子,他尚且疼爱还来不及,怎会真的对亲子做什么,上辈子没保护好他们的小公主,她不能原谅他,这也是他一辈子的憾事,泣奴再有个好歹,他们就真的不可能了。
  而且也不是没有用孩子威胁过她,结局便是她一心求死。
  萧昶感到惶恐的,不是无法拥有她,强行占有很容易,但这会再一次逼她走上绝路,她变了,在这四年的岁月中,变得无欲无求。
  她曾经喜欢华服美饰,现在粗布麻衣,吃的也是不入口的粗茶淡饭,只是能满足活着,她就不再需要更多,她曾经想要地位,现在却甘愿做一个村姑游医。
  即便被算计,被告上公堂,面临牢狱之灾,她那时并不是胸有成竹的,笃定有人能救她的淡然,而是大不了一死了之的决然。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她对俗世的一切都没了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弱点,唯一的弱点是孩子,她尚对孩子有愧疚,有爱。
  但利用孩子这个手段,已被萧昶排除在外。
  他该如何做,还要如何做?
  “属下听说。”李公义神情有点紧张,做贼一样瞥了一眼自己的同僚们,压低声音:“听说林香阁的倌哥们,有些也接女客。”
  萧昶在酝酿怒意,李公义都不敢对上陛下的眼睛,生怕自己小命没了,埋骨岭南的荒山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