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任他骂,陈则抓起先前扔地上的那块砖头。
  高高举起,对准。
  周嘉树一瞬间血色全无,脸煞白如纸。
  “来继续,再骂。”陈则就是个十足的地痞流氓,一块砖头换到他手上,他脸色阴鸷黑沉,突出的肌肉线条昭示着蕴藏的怒火。
  周嘉树的无能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安静,一下子嘴巴就缝上了。
  “听不懂人话?老子让你骂,大点声!”
  身子抖了抖,周嘉树未能照做,却是用手护住头。
  砰!
  砖头砸地上,四分五裂,渣子飞溅。
  松开手,陈则居高临下俯视,又踹两下。
  周嘉树挣动着瑟缩成团,不停退开。斜飞的砖块碎渣砸到了他肩上,钻心地疼。
  等艰难挪动,退到墙角底下了,周嘉树缓口气,靠着墙,还不服气。挨打归挨打,照旧犯贱,看陈则不上眼。
  陈则不讲规矩,不至于没轻没重把这窝囊废打死了,适可而止。朝人啐一口,像那次搬行李。
  “刚才不是很本事,现在不行了?”
  周嘉树阴测测盯着,没被打服:“你给我等着……”
  “不用等着,就是今晚,你起来,来。”
  啪嗒。周嘉树骨头硬,捡起石子又扔,可惜准头差,偏出十万八千里,别说砸到陈则了,连衣角都碰不到。
  陈则又抬手,他条件反射性要躲,撑着身子往后侧了侧。
  “废物。”陈则不屑,“除了会耍一点手段,你还会什么。”
  周嘉树背靠着墙,胸口挨打的疼痛感还没消退,陈则下手收着力道,没伤到骨头,但足以让他吃够苦头。眸中的神色越来越深沉,周嘉树嘴没那么硬了,知道回呛讨不着好,只会又挨一顿收拾。
  不过也不能白挨打,输人又输阵,那通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周嘉树索性破罐子破摔,打架干不赢,他调整了下坐姿,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神经病地笑了起来。
  当他被打傻了,有大病,陈则淡定看着,无动于衷。
  周嘉树乐够了,不知自我脑补了些什么,脸上竟变得畅快轻松起来,宛如出了一口恶气,神叨叨地开口:“是倒是,我那点手段算什么,你还不知道吧……陈则,我对你的手段的确差远了,比不上他们……”
  不管他发哪样癫,陈则一概不探究,不关心,只有一点:“再来这里,下次——”
  “你不是缺钱吗,”周嘉树打断道,“有人还欠你十八万,这下正好,可以拿回来了。”
  陈则停住,没听明白。
  周嘉树得意:“你还真不知道啊。”他这时候一点弯子不绕,痛快又讲,“你还师哥的十八万,还错人了,当初借给你的那个钱,其实不是师哥给的……哦,我忘了,是你以为是师哥给你的,是你自己搞错了,怪不得别人。”
  ……
  两边远处的人变多了,过大的动静招来了愈发多的围观。隔着幽深的夜色,还没关店的那家街坊,一位矮胖的男老板认出了陈则,本以为是附近的未成年街溜子起矛盾打架,寻思把门一关当作看不见,躲远点算了,结果关门前定睛一瞧其中的高个寸头无比眼熟,越看越不对劲,后知后觉瞧清那是五金店的陈则,男老板“嗷”地一嗓子,叫得比挨揍的周嘉树还响亮。
  飞快叫自家同在看店的老婆出来,还有一名伙计,男老板火烧屁股狂跑,赶去劝架。
  “老天,大晚上的打啥打,哎哟喂,别出事呀。快去找老王头,让他出来拦着!”
  这个点二爷早睡下了,老头儿觉深,晚上一躺下,无论外面刮风下雨打雷,哪怕就是天崩地裂落刀子了,二爷都听不见,是以就算陈则他们在离他家门口不远打的架,屋里的二爷不但无所察觉,甚至把门关上反锁了,任凭男老板不断拍打大门,硬是叫不醒他。
  电话打了,方时奕也在巷子外,比起叫醒二爷,方时奕更先赶过来,还没走近,相距十几米就瞧见陈则和周嘉树一上一下相对的场景,一个沉脸站在那里,一个自暴自弃地瘫坐地上。
  看到方时奕来了,周嘉树最先眼睛一亮,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反手扶住墙赶紧起来,边警惕防着陈则,边后怕地朝方时奕喊:“师哥师哥!”
  可方时奕的关注点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光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处,立马就反应过来是周嘉树瞒着自己来找的陈则,登时脸色就变了,过去了,望着陈则,苍白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陈则先转过来,对上他,径直问:
  “刚刚周嘉树讲,我还的十八万,还错人了,我没听懂,你给我解释解释。”
  方时奕一怔,俨然措手不及。
  周嘉树爬将起来,躲到方时奕身边,似乎想阻止他们的交流,拉住方时奕:“师哥,你不要听他的,你听我说。”
  陈则不再管周嘉树,只对着方时奕一人,声线冰冷如三九寒天:
  “我问你,怎么回事?”
  “陈则……我可以解释,但是得晚点跟你说,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行吗。”方时奕还穿着西装,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分寸乱了半瞬,立马又镇定下来,很沉得住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信我。”
  不清楚周嘉树讲了什么,其实就那一句话,没有多的,周嘉树没有全部告诉陈则,可足以撕破很多本该早被粉饰太平的错误。
  他不肯讲,事情反而更明了了。
  陈则问:“钱是谁的?”
  方时奕上前,没了以往面对他时的冷静理智,要拉住他。
  “我们去你家,或者我车上,过去了我再跟你说。”
  可还没碰到陈则,就被躲开了。
  “钱,到底谁给的?”陈则再问,一字一顿从喉咙里挤出来。
  方时奕哑然半晌,只能慢慢说:“我不清楚。”
  垂两侧的手抽了抽,陈则低下眼:“所以那个时候,不是你,跟你没关系。”
  方时奕挽回:“不是,我准备了的,原本我也想——”
  “不是你,那你为什么承认?”
  “阿则……”
  “你为什么要承认!”
  方时奕定着,没有适当的应对说辞。
  十八万,当年是陈则和他复合的契机,是年少的陈则走投无路之下,唯一能抓住的生机。方时奕晚了一步,将错就错,这么多年就稀里糊涂过来了。
  这事唯一知情的,应该只有他才对。
  问清想问的了,陈则也不纠结,接着说:“方时奕,还记得上回我和你讲的吗?”
  他和周嘉树别再过来打扰这边,不然惹急了陈则什么都干得出来。
  方时奕记得,否则不会这些天都守在外面,不进来找他了。
  “行,记得就成。”
  陈则点点头,面无表情往回走,折返五金店,捡起卷帘门旁的钢管。
  还在敲门的男老板等人没懂他怎么突然又离开了,当看见他回来,手上攥的东西,男老板魂儿都吓飞了,哪里还有心情喊二爷,立即“嗷”得更厉害,仿如杀猪。
  “要不得,别别别。”
  “阿则,听叔一句劝,别莽撞坏事,放下,快放下。”
  “有什么好好说。”
  “阿则!阿则!”
  床上沉睡的二爷刷地坐起来,被凄厉尖锐到刮耳朵的声音闹醒,惊得滚地上。
  第49章
  突兀的响动划破老街深夜的沉寂, 连人带被子从地上摸索着起来的那一瞬,二爷半梦半醒,睡昏了头, 恍惚间还以为外边打雷了, 心大欲翻回床上倒下又要睡, 等外面的吵嚷陆续再传进来, 越听越不对劲,特别是被喊叫的那个名字如此熟悉……一把拉开厚重的帘子,手脚并用推开窗户。
  二爷不顾形象,也来不及,黑灯瞎火的, 他穿着大裤衩和背心就急匆匆往外跑, 其间被门槛绊了一步,一个踉跄又人仰马翻地滚了半圈, 勉强着急忙慌推开大门。
  彼时外头早乱成了一锅浓稠的浆糊粥。
  男老板吃力抱着陈则,使出全身的劲儿都拉不住人,不得已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搂紧对方的大腿,他店里的伙计也配合地去抢陈则手上的钢管,可惜个儿矮力气小, 不仅抢不到, 一个不小心还脚滑摔趴下了。
  而被打的那个, 已经挨了两闷棍的方时奕挺直杵着, 不躲闪避开,视钢管为无物, 与陈则对着,跟没知觉感受不到痛一样。
  男老板他们拖不住陈则,两个加起来都不行。
  陈则像是疯了, 明明先前对着再三挑衅找麻烦的周嘉树都能理智自控,还算忍让收敛,这会儿面对昔日的旧情人,也就三言两语,却忽然就爆发了。
  “站着做什么,让开啊!”男老板冲方时奕喊,心急如焚。
  可方时奕依旧八风不动置若罔闻,眼都不眨一下。
  不怕被打。情愿被打。
  外人看不懂形势,更不清楚内情,谁也不晓得究竟咋回事,甚至怎么就闹起来了,全都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