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家加氟的是隔壁小区,六楼,老小区基本没有专门放空调的空位台,外机大多打支架挂侧墙上,得从窗户爬出去用安全绳吊着,荡出去老大一截才够得着。
  这活放别家高空费起码五百起步,陈则只需要一百,没人在屋里拉绳子,他只能把安全绳另一端绑床上,仔细绑牢了三个床角才不慢不紧吊出去。
  大抵不满意,怕他的绳子弄脏了自家的床,亦或担心他这么大个人太重,要是一不小心把木床的脚弄坏了就损失大了,雇主当面埋怨:“又不是很高,才几楼,直接爬出去就能够得着,还绑什么绳子,你这搞的,我老婆刚换的床单,要是脏了又得洗,真是。”
  陈则充耳不闻,专注做事。
  雇主被无视了心头窝火,转身拍旁边看热闹的自家儿子响亮一掌,骂骂咧咧:“看什么看,还不去学习,长大了是不是也想干这个,一天天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啥也不会的废物!”
  儿子懵逼,被打了瘪瘪嘴,眼泪花儿马上就要掉,结果还没哭出来就被威胁。
  “敢哭试试,嚎丧啊,老子揍不死你。”
  充完氟,陈则攀墙借力进去,等站屋里准备收绳子了,才发现原本绑着床的安全绳被解开了两个角,刚才要不是他攀墙进来没咋用绳子使力,很可能就出事了。
  漠然收起安全绳,朝外边看了眼,没找对方当场对峙。
  雇主来结账,问价钱,他要价一千五。
  雇主瞪直了眼,立马怒上心头:“这么贵,抢银行啊,嚯,宰人宰到你大爷我这儿……”
  狠话只讲了一半,另一半又咽了回去。
  当看到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陈则手中握着铁锤,面色冷沉,小臂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盘绕的乌蛇,雇主原地噤声,没敢骂了。
  自知再骂,面前这位真能原地宰了他。
  穿鞋的怕光脚的,雇主就是个只会逞嘴上能耐的软脚虾,非常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才惹到陈则,他硬着头皮打开钱包,数了一千塞过来。
  “给你给你,行了,这次算我倒霉,下次不找你了,啥人这是。”
  越说越小声,全程不敢与陈则对视,给了钱赶紧走开,唯恐晚一步铁锤就砸头上了。
  拿到钱,陈则收起绳子和包赶下一家,不跟傻缺一般见识。
  下一家位于新苑小区,三楼,一对认识的老夫妻。
  充氟八十块钱一台,这家不收高空费。
  老夫妻知识分子,儒雅和气,好心全程跟着给他递东西。
  “别摔了,千万小心看着点。”
  .
  “看着点!”
  同一时刻,和平巷外最近的一家拳击馆内,与人对打的李恒躲闪不及,话刚出口已经晚了,对手的那位上来就是结实一拳,直接把他揍倒。
  趴地好一会儿都起不来,李恒直挺挺不动弹,被对方又轻踹了一下才蔫巴地翻转过来,取掉拳击手套护齿,吃痛地呻.吟哀嚎。
  “操了,你他妈就是疯子,把我当死人整呢,这么狠,要不打死我得了。”
  贺云西也都给取了,上前把人拉起来。
  “没收住,下回注意。”
  “打住打住,别有下回了,我不跟你打,年纪轻轻好日子没过够还不想早死。”李恒被拉起来,难受揉揉心口,龇牙吸气,“当初我哥还真没看走眼,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可惜你中途退出,不然早干出名头来了。说真的,要不还是回来跟我哥吧,他前几天还在问你,当初就不该放你走,你如果还在,绝对能行。”
  不接这话,贺云西拿瓶水扔过去,扯毛巾擦擦汗,歇会儿。
  李恒就是上次去广安村找的那位入伙分厂的老友,贺云西曾是他哥名下拳击俱乐部的一员,但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贺云西当年被李恒他哥带到国外训练并打比赛,机缘巧合之下与这个成日无所事事还人傻钱多的富二代结识。
  这次开分厂是李恒先提出想入伙,今晚还有个饭局,是另一位朋友组的,收拾一番该过去了。
  他们都一身汗,洗完澡,李恒开着他那辆骚包至极的红色保时捷出来闪亮拉风,臭屁得要命。
  “咋样,帅不帅,得劲儿不?”
  贺云西摸出手机看看,对此毫无兴趣:“将就。”
  “什么叫将就,酷炸了好吧,我家老爷子送的生日礼物。”
  饭局约在东城区,一处花里胡哨的私房菜馆。
  朋友已经提前等着,请的不止他们,还有几个老熟人。
  李恒乐呵走前头,进包间了回头招呼贺云西,甭管认识其他人与否,现身就是八面玲珑一通自来熟。
  贺云西慢两步,进门,便与先到的方时奕打了个照面。
  见到是他,方时奕一怔,薄唇下压,不着痕迹地拧眉。
  第13章
  组饭局的朋友叫杨衍林,一做汽车零配件生意的中间商,对外称是地区老板,实际是个有渠道赚差价的二道贩子,此人关系网遍布各地,人脉极广,尤其擅长交际,哪个道上的他都能搭上线,尤其相当会长袖善舞的那类存在。
  杨衍林是李恒的旧友,两人常有往来,今晚来的多是杨衍林本地的好兄弟,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作为唯一的新面孔,贺云西与这些人第一次见面,杨衍林他们也不认识他,更不清楚他和方时奕的关系。
  俩人姓不同,长相差出十万八千里,贺云西偏冷硬,长期混迹三教九流中,身上的狠戾匪气重,方时奕则是内敛温润,堂正优雅,由内而外透露出卑谦平和的书卷味,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李恒对此自是彻底蒙在鼓里,他和杨衍林他们熟悉,可见方时奕也是头一回,还是杨衍林逐一介绍,他才注意到半点不张扬的方时奕。
  “这位姓方,方时奕,我哥们儿,也是大学同学。”杨衍林笑着说,看得出来和方时奕是真要好,还特地着重提到方时奕的职业和工作室,“上次乐平咱俩吃饭时不跟李总你讲过吗,咱看展览那地儿就是他主设计的,他平常多数时间都在庆成那边,搁那儿开公司,这个月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赶上我们今天小聚,来来来,正好,大家混个面熟,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多有缘分。”
  早就注意到了贺云西,杨衍林介绍完方时奕,才装作自然地问:“这位是?”
  李恒顺势说:“贺云西,你们本地的,我合伙人,之前也是定居庆成那边。”
  杨衍林迎上去,眉开眼笑:“贺老板,你好你好,竟然是我们这边的老乡,真是,我们北河果然卧虎藏龙,人才辈出,贺老板哪个区的,南安还是河中?”
  余光自方时奕暗藏不悦的脸上扫过,贺云西伸手,进退有度回道:“杨总好,我在北岸,您呢,河中?”
  河中是北河市最中心的地带,也是上回陈则去河阳首府搬行李的地儿。
  杨衍林说:“对,前两年搬过去的,以前我家也是北岸,巧了这不是,哎哟,你哪个小区,说不定咱们可能还是邻居。”
  “新苑。”
  “那隔得不远,应该四五公里,我老家元亨花园那里,你们是一中附近,我们在二中旁边,知道不?”
  “确实不远,挺近。”
  “时奕好像以前也是新苑的吧,我记错没,反正一中那一片,没差多远。”杨衍林侧身朝向方时奕,忽然拉他出来。
  方时奕没搭腔,当听到“新苑”俩字,缄默掀起眼,望着贺云西,面上的神情晦暗,看不太出来真实的情绪,可眸子里很冷。
  贺云西皮笑肉不笑,像是没见过他,杨衍林既然这么说了,贺云西顺水推舟,先打破僵局,不冷不热说:“方老师,幸会。”
  方时奕不动,定直站着。
  没任何表示,当场不给面子。
  贺云西不恼,没所谓。
  “方老师挺高冷,看起来不太喜欢讲话。”
  方时奕这般态度在旁人眼中着实反常,毕竟他平常待人接物一向宽和,对谁都一副容易相与的样子,现在这架势太奇怪,当面不给台阶下,脸色还那么难看。
  但大家也没多想,特别是粗神经的杨衍林,以为他这只是有些读书人的清高,不乐意跟贺云西这种满身市井气息的人打交道。
  杨衍林挡中间打圆场,拍拍李恒的肩膀,赶紧吆喝两下。
  “李总,贺老板,快来坐,你们俩是今晚的贵客,这儿,两个上位可都留给你们了啊,感谢二位肯赏脸,能请到你们,我杨某人荣幸之至,坐坐坐,请。”
  其余人有眼力见地跟着起身让位,请他们进去。
  今晚不是随便吃个饭那么简单,饭桌就是生意场上谈事的契机,本质上是为了应酬交际。
  在场的全是冲着李恒来的,准确来讲,是李恒他哥李山江。
  李山江是明盛集团背后的大股东,真正响当当的厉害角色,多少人想同那位李先生攀关系,哪怕费劲心思只为递上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