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春深 第25节
  杨满愿下意识揉了揉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萧琂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动作,忙俯下身来拥住了她,“愿愿身上可有不适?”
  少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皇帝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壶温茶,冷着脸斟满一盏并喂到了杨满愿干燥泛白的唇边。
  杨满愿愣了一下,旋即才呆呆地张口饮下。
  萧琂见父亲如此旁若无人地与杨满愿互动,方才稍稍平复的怒火再度填满胸腔。
  他低头亲吻心上人的发顶,声音微哑,“愿愿对不起,是孤没有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皇帝牙关绷紧,眸色渐暗。
  杨满愿脑中嗡嗡作响,缓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了。
  看来是她和皇帝……的时候,太子殿下闯进来撞破了一切?
  她眼眶倏地泛红,双眸蓄起泪花,满心忐忑彷徨。
  太子殿下待她这么好,事事体贴周到,可她却做出了对不起他的事,莫非她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不论是半年前御花园遇害,还是数月前被锁瀛台,乃至方才的事,皆不是她主动所为,她只是顺从了……
  想着想着,她心头的委屈如同潮水翻涌,鼻尖一酸,凝在眼眶的泪水潸然而下。
  少女的泪珠像是一滴滴烧至沸腾的热油,溅落在两个男人的心头,落下灼伤的烙印。
  “是不是哪里疼?愿愿,孤帮你看看可好?”萧琂关切地问。
  连一向唯我独尊的皇帝都不禁陷入沉思,方才自己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以至弄伤了娇弱的她。
  杨满愿再度摇头,委屈巴巴地埋入太子的怀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侧殿里回荡着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是无助的小兽发出低低的呜咽。
  如此举动,皇帝知晓她这是再度拒绝了他,且坚定地选择了太子。
  心间骤然酸楚得厉害,他有些挫败,张了张口,皇帝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朕,过去正殿与太后商议如何筹办元旦节大宴。”
  他的心因她而乱了,再也做不到当初那般肆无忌惮囚禁她的举动。
  萧琂心下微诧,有些意外父亲的退让。
  皇帝两三下整理好身上的装束并从侧门离开,萧琂与杨满愿又静坐了一会儿,才缓缓推开了大门。
  姜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茯苓忙不迭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还请太子殿下息怒,太后娘娘也不知杨尚仪竟敢光天白日就在慈宁宫行这等秽乱宫闱的丑事……”
  杨满愿惊得杏眸圆瞪,分明是姜太后把她骗来的!
  第50章 皇帝幼年被囚?
  一时之间,杨满愿既羞又恼,脸上烧得快冒烟了,身旁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让她安心。
  萧琂慢条斯理道:“孤陪伴杨尚仪在此许久,并不知茯苓姑姑说的是何事,还请姑姑慎言。”
  茯苓愣住,实在没料到天底下会有男人亲眼目睹此事还能如此淡定的。
  “太后娘娘说……”她刚开口,又被打断。
  “太后娘娘今日特命孤与杨尚仪前来抄写佛经,只是杨尚仪忽有不适,孤才陪着她在东侧殿内小歇片刻。”
  略顿了一下,“听闻父皇在正殿与太后娘娘商议年节事宜,孤与杨尚仪就不前往打扰了,先行告辞。”
  言罢,萧琂便牵着杨满愿登上提前命人备好的轿辇,启程回东宫。
  看着轿辇在侍从的簇拥中渐行渐远,茯苓脸上讪讪的,她也不过是遵循太后的吩咐行事。
  私心里茯苓甚至有些怜悯这位遭遇无妄之灾的杨尚仪,早在方才,太后便命人暗地里将今日的事散布了出去。
  为保皇家颜面,这位杨尚仪必定是要牺牲的。
  慈宁宫正殿内,皇帝大马金刀坐在紫檀木靠背长榻上,单手端着茶盏颇为豪迈地一饮而尽。
  他周身一股阴戾肃杀之气,侯在一旁的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见茶盏空底忙不迭给他续茶。
  待姜太后梳妆完毕款步而出,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她微怔了下,已无法将如今这气势摄人的威严帝王与昔日那个被常年软禁而瘦骨嶙峋的三皇子联系在一起。
  姜太后既非文帝皇后,又非宠妃,且出身颇低,只是小官之女,膝下两子分别由皇后陈氏与皇贵妃唐氏抚养。
  陈后多年无子,对当时的皇太子萧惟还算上心,可唐妃却不同,她曾诞育过皇次子。
  只是皇次子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唐妃心有不甘,哪怕抱养了三皇子萧恪,仍惦记着要再怀龙嗣。
  唐妃是文帝捧在心尖上宠妃兼表妹,还特别为其首创古往今来皆没有的“皇贵妃”位份,位比副后。
  唐妃不喜养子,更恨其同母兄占据了储君之位,底下人为了讨好她自然对三皇子多有怠慢。
  文帝虽知情也没放在心上,与他心爱的表妹相比,阴郁古怪的三子萧恪压根儿算不上什么。
  随着唐妃一次又一次的小产,她本就羸弱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了,接连数年缠绵病榻。
  偏这时钦天监的人又称三皇子与唐妃相克,文帝毫不犹豫将尚且年幼的萧恪禁足在御花园深处的宣光阁内。
  期间,唯有比萧恪年长五岁的同母兄太子萧惟时常前往探望,并屡次为幼弟求情。
  可文帝全然不顾长子及文武百官的劝阻,甚至不惜为了替唐妃祈福而赐死与其相克的三皇子萧恪。
  只是没等萧恪被赐死,唐妃已率先病逝,文帝悲恸欲绝,数日后亦随之驾崩。
  年方十八的皇太子萧惟继位,被软禁宣光阁多年的三皇子萧恪才得以释放,并获封晋王。
  幼年时萧恪便因文帝对唐妃的宠爱而备受折磨,自然对男女之情深恶痛绝,再又遇上兄长窝囊至极的死法,他更是对女人避之不及。
  姜太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皇帝眉眼间渐染不耐之色,曲指轻叩桌案。
  “既太后没什么要说的,朕便先回乾清宫处理政务了。”他沉声道。
  姜太后这才回神,轻笑打趣:“哀家早说了会帮皇帝,怎么样?今日皇帝如愿以偿罢?”
  皇帝淡淡转眸瞥她,“太后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太子并无换正妃的意思。”
  姜太后闻言怔住,“太子方才不是瞧见了你和杨尚仪……”
  方才茯苓回禀称他们皇帝与杨氏俩是闹出动静了的,定是行了苟且之事。
  皇帝抚膝从榻上起身,眼眸挟着霜寒,“瞧见了,他不在意,还说会反击朕。”
  “姜家早已不成气候,太后也别想着除掉杨尚仪,姜家就能东山再起了。”
  姜太后不甘心,“东宫良娣也未尝不可……”
  皇帝蹙眉,这也太脏了。
  “太后死心罢,朕不会让太子纳妾的。”
  姜太后被驳了面子,恼羞成怒,“你就这般怕太子拉拢旁的势力?怪不得要给他选杨氏这么个出身低下的。”
  皇帝不耐同她解释,也任由她误解,径自甩袖扬长而去。
  姜太后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随手抄起一个茶盏朝地上摔去,几声碎裂声响,碎瓷与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殿内宫人抖若筛糠,“扑通”几声全跪在地上。
  姜太后眸光幽冷,“茯苓!杨尚仪在慈宁宫里蓄意勾引皇帝的事可散布出去了?”
  茯苓神色复杂,低眉顺眼回道:“圣上过来正殿前,就已命人从御膳房等处散布出去了。”
  姜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支着下颔半躺在软榻上。
  位于皇宫最东端的东宫。
  轿辇不似往常般停在徽音门外,而是畅通无阻来到东宫正殿前才停下。
  杨满愿浑身酸软,尤其是双腿站都站不稳,只能任由太子横抱着她下轿。
  浴间是时刻备着热水的,萧琂抱着怀中的杨满愿径直阔步走去。
  杨满愿见他似要亲自帮她清洗,心跳漏了半拍,扭扭捏捏地说:“殿下,还是让杏云素月来罢。”
  萧琂眼尾泛红,低头亲她,“愿愿乖,孤亲自洗掉你身上的痕迹。”
  “孤知晓不是你的错,是父……他欺负了你。”
  他解衣的动作温柔至极,好像生怕会弄疼了杨满愿。
  杨满愿心中愧疚,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让人弄碗避子汤药来可好?妾身担心……”
  第51章 烈女怕缠郎?
  萧琂神色一凛,言辞强硬,“避子药极伤身,不许想着这些。”
  “可是……”杨满愿眸中雾气氤氲,鼻尖微微发红。
  萧琂自诩遇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唯独遇上关于杨满愿的大小事,尤其是她的眼泪,他心底总有些手足无措。
  他低叹了一声,“愿愿博古通今,怎么如此想不开?你本就没有任何过错,没必要因此感到愧疚,孤只恨自己竟没提防慈宁宫让你受了伤,是孤对不起你。”
  说罢,他又抬手揉了揉少女散乱的云鬓,并将垂落的几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他们恩爱极频繁,就算遇喜未必就是父皇的,且就算是……到底还是天家血脉,也不影响什么。
  杨满愿乖巧地点点头,竭力稳住心神,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委实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太子这般好的人?
  他是堂堂一国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若换个人哪怕不杀她泄愤也早把她废弃了,可太子却如此善待她。
  她却是个坏女人,每每与皇帝私通欢好时,还时常暗暗对比不同。
  正因如此,她才愈发自责愧疚。
  万千思绪在她心头滚荡,而太子已慢条斯理褪下了两人身上的衣衫,并抱着她跨入浴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