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17节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大路走出一里多,拐向山间缓坡,在那里有石河子村的大片山地。
  第27章 从火枪开始
  山里面山高坡陡,就像人盖房子选地点一样,生产队开荒种地也得选缓坡才行,陡的地方,别说种地,人空身走路都困难。
  石河子村的山地比较零散,眼前这一片,算是最大片最规整的了。
  一台台山地顺着山坡往上堆叠,最宽的一块地,也不过五六米的宽度,比较窄的,只有两三米。
  而这已经是队上最好的土地了,以后土地到户,想要单单靠种地发家致富过好日子,难!
  副业必须搞起来。
  今天只是领着狗逗一逗,彼此熟悉,运动一下,跑跑跳跳,适应一下周边环境而已。
  两只半大狗崽只是领回家过了一晚上,陈安也不指望现在就能训练上。
  绵绵的白雪,将大地银装素裹,已经有十多公分那么厚的一层,是一场好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陈安其实并不关心明年土地收成如何,他就没有指望明年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多少工分。
  他现在除了觉得有些冷以外,就只是觉得这是个打猎的好时机。
  皑皑白雪上面,只要善于观察,任何走兽的踪迹都无所遁形。
  可惜,现在手头没抢,狗崽也还没法用。
  陈安买了那些鞋袜、布料,手头不过剩下十八块钱和一些票证,就那点钱离买一把双管猎枪所需的二百八十块钱,还太遥远。
  年轻的身体,大概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吃饱喝足,能好好睡上一觉,再疲惫的身体,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在汉中的时候还想着,回来休息两天,在年前再进山收两次松子,加上从宏山手里借点,就能将枪弄到手,可是,这场大雪来了,想要再往山里边去收松子,变得非常艰难。
  关键是,就连很多商旅都会选择待在家里,收到松子,想要卖出去,也会困难很多。
  尤其是靠近年关,打击办的人也知道不少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冒险赚钱,倒卖各种票证、粮食等东西,会抓得更严些,风险一下子大了很多。
  再加上那个丢失票证的家伙…
  想来想去,他觉得今年暂时不能考虑再往汉中那边去了。
  没有更好的出路,还是得想办法弄枪,抓紧机会打猎。
  要是有枪,趁着这个雪天,多花点时间,想点办法,只要能打到两头黑娃子,把胆一卖,哥两个放弃老宅,各自另外选址建房的钱,就问题不大了。
  熊胆值钱,一颗像样点的熊胆,少说能顶一个工人一年半的工钱。
  而现在建房,三四百块钱就能搞定的事儿,如果人勤快点,多准备一些材料,还会节省更多。
  火枪容易弄到手,陈安自己想办法做一把也不是太难。
  石河子村里面,不少人家里面就有火枪,至于更好的枪,就几乎见不到了。
  就连陈安的师傅李豆花用的,也只是一把自制的火枪。
  北方和边境容易搞到枪,对枪支的管理宽松,甚至主动发放。
  而这里比较特殊,武装部管理严格,就连民兵,也只有在民兵训练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到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平时都是被武装部统一管理的,一般人很难接触到。
  好点的猎枪,穷得叮当响的山民,又有几个舍得花那么一大笔钱去买,想玩枪,想上山碰运气打野味,大都玩的是自制的火枪或者下套。
  可是,打黑娃子,火枪的威力和准头,实在不够看,一枪打不死,都很难有再补一枪的机会,惹怒的黑娃子,那是会要命的。
  他虽然跟着李豆花学撵山学了不少时间了,冬季寻找黑娃子的能耐他有,猎杀的技巧他也懂得,但实战经验,还是非常欠缺。
  难度太大了,得有把好猎枪,好好练练才行!
  事情得稳扎稳打,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得好好珍惜,可不能轻易到深山老林里,把命给葬送了。
  陈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领着两条狗崽顺着山坡上的小路往上走,总觉得每一步都难。
  “狗娃子,快看,麂子!”
  跟在陈安身后的宏山忽然喊了一句,打断了陈安心绪。
  他抬头朝着宏山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上边山地靠近林子的地方,有一道黄红色的小巧身影,正快速从山里里跑过。
  它纵跃能力非常强,两米多高的地埂轻松地一跃而上,奔跑速度也非常快,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跑出三四十米,蹿进林子中不见了身影。
  那是一只赤麂。
  麂的外形酷似鹿,雌麂则没有角,只有雄麂有小突起的小角尖,腿细长而有力量,善于奔跑,异常灵敏、机警,一有风吹草动,马上竖起警惕耳朵,若遇危险,立刻撒腿逃逸,奔跑速度之快,纵跃能力之强,非同一般。
  麂子有几个不同品种,最珍贵的是黑麂,而最为常见的则是毛色黄红的赤麂,也是山民追捕猎杀最多的动物之一。
  两只狗崽抬头看着那只麂子消失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它们猎性未开,追逐猎杀的欲望并不强烈。
  “走,跟上去看看,这要是能弄到,那就巴适了。”宏山显得有些兴奋。
  陈安摇摇头:“别去了,去了也弄不到,我没有枪。”
  “没有枪可以想别的办法,下套撒!你跟李豆花学过,这对你来说,那不就是小菜一碟。”
  宏山说着,快步往麂子钻进林子的地方走。
  听到他这话,陈安猛地一愣,随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他妈就是个哈儿,哈戳戳的。没枪就不可以打猎了吗?撵山的法子多的是。除了用枪,还可以下套,设陷阱。再说,值钱的野物种类,山里边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熊胆值钱。虽然没有直接用猎枪猎杀来得直接,但一样能捕获猎物。钻牛角尖了!”
  陈安突然发现,自己一心想着搬离老宅,想买枪,想赚大钱,都想魔怔了。
  反应过来以后,他心思立刻变得活络起来。
  事情完全可以从简单的做起,并且,不需要太大的代价。
  一步步来,一点点积累,总会越来越好。
  而且,经验欠缺,正好拿这些容易对付的野物来练手,挑着合适的来,能吃肉,能赚钱,等能力、经验起来了,再考虑难度更高的也来得及。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时间还算充裕,赚钱的法子,也不仅仅是撵山一条路,不能把自己逼太急了。
  走都还没有学会,就想着跑,好高骛远不是好事,容易出乱子。
  只是跟李豆花学了一年的时间,都还没出师呢。
  想来想去,陈安自语道:“也不用现在就追求好的猎枪,就用陷阱先搞起,嗯…还是要弄把火枪,到了山上,用来应急防身也好,关键时候,哪怕是放个响,吓一下那些比较凶的野物也是好的,也不用急于深入那些太凶险的深山老林去打大货…就从火枪开始了。明天就是去镇上找人弄火枪,顺便买点东西,去看下师傅…”
  就这样想着,陈安心里边对之后的计划和安排,脉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宏山顺着山坡往上走了一段,回头看到陈安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催促道:“你在抓子(干什么),走撒!”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应道:“来了…招财、进宝,我们走。”
  他说完,快步朝着宏山追了上去。
  然后,两人顺着麂子奔逃时留下的脚印一路进了山林,一直追了十多分钟,始终没有看到那只麂子的身影。两条狗崽也是顺着脚印到处闻,不时抬头看着山林深处。
  宏山喘着粗气,终于认清现实:“狗日勒,也太能跑了,影子都见不到!”
  “想要抓到这只麂子,那还不简单!”陈安笑道:“不要说话,跟我走。”
  第28章 带枪带狗和一切靠手
  古蜀地本土原有一个狩猎民族。
  后来,蜀人逐渐由山区狩猎进入平原捕鱼,然后又转为农耕生活。
  但一部分先民仍然留在山区,从事狩猎,代代相传。
  他们因地制宜,依山而猎,在其行猎生活中夹杂了很多巫术的形式,因而又被称为“巫猎”。
  在蜀中盆地边缘,从雅安,到甘南,到青川,再到镇巴,绵延千里的巴山山脉,其中大山起伏高耸,层峦叠嶂。
  丰富的生态,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以捕猎为生的先民,传承不息。
  随着时代进步,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巫猎,但先辈的狩猎技巧却是传承了下来。
  古蜀巫猎的狩猎习俗,主要有两种行猎方式,一为“带枪带狗”,二为“一切靠手”!
  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
  带枪带狗,这种行猎方式,猎人持枪带狗,多结伴同行,一起出行打猎,又称撵山、打围。
  也时常有一个人、两个人在庄稼地一边守护一边打猎的情况,本事厉害的,也经常独自上山。
  除了狗用作侦测、追捕作用外,山民打猎的主要工具是用枪。
  这里枪在古时候指的是标枪、箭镞、弩箭等,到了明清时代发明火器,到近现代,山民逐渐开始使用火枪,多为土枪。
  这也是陈安打主意先弄来用起的东西。
  火枪制造简单,不在于准而在于猛。
  带枪带狗的狩猎方式,在以前通常声势较大,一般由有经验的老猎人看好野兽出没频繁的区域,众猎手或嚎叫或鸣枪或放狗驱赶,形成声势,把受惊的野兽赶往狭窄山谷或者预先埋好陷阱的区域进行围猎。
  一切靠手,则是一种不带工具行猎的方式。
  猎人不带猎枪、猎狗,只借助自然手段行猎,又称为“黑山”。
  猎人上山,只用套绳、陷阱、地弩等捕捉野兽,主事的人通常是称为“吊路子”的巫师,神神叨叨的,在山神面前,他们是虔诚又狡黠的凡人,而在人的面前,却是捉摸不透的“神”。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就是以陷阱为主要狩猎手段,行事神秘的人。
  吊路子掌握着很多设陷阱的方法,同时也是对猎物了解得最充分的人,进山后善于观察野兽的脚印、粪便和留下的痕迹等,能准确判断野兽出没的路线和规律,并懂得利用天时地利,包括天气。
  但其实,无论是带枪带狗还是一切靠手,多少年下来,两种行猎方式早已经交叠,尤其是吊路子,神秘的面纱已经被揭开。
  而陈安的师傅李豆花,就是一个集二者手段为一身的撵山好手。
  陈安跟了他一年的时间,他用心教授,已经将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技巧教得差不多。
  只是对付一只麂子而已,哪怕陈安欠缺实战经验,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怎么说,逮到了,那也是三四十斤的好肉,陈安想明白心事后,也对这只麂子来了兴趣。
  他抽出插在身后的砍刀,领头顺着麂子的脚印追踪下去。
  麂子的蹄印在雪地上插出一个个小坑,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