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臣比子宁年长一些,若说孩子,子宁在臣的眼中也算半个孩子,往后余生臣有子宁一人就够了。”蔺宁语气恳切,“太妃知道的,臣在京中是孤身一人,家中亦无长辈要求臣延续香火,但是,如果子宁想要,大可从要好的兄弟处过继一个,养在膝下消磨时间也是可以的。”
  “蔺大人是想让子宁绝后!”宁沁雪一掌拍在桌上,“若本宫执意要为子宁娶妻呢?”
  “宁太妃。”蔺宁闭了闭眼,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与别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滋味,您比臣懂,臣没有体会过,臣也不想体会。子宁,臣不会让给其他人,任何事情臣都可以让步,唯独此事不行。”
  “任何事情?”宁沁雪轻轻笑了一声,“若本宫让蔺大人在这儿断个干净,以绝后患,蔺大人也愿意?”
  蔺宁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宁沁雪说得是什么意思,他点点头,“愿意,只不过要劳烦太妃,向后厨借一把锋利的刀。”
  宁沁雪不答话了,她打心眼里信不过蔺宁,觉得蔺宁只是一时兴起。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个儿子认死理还固执,两个男人在一起,流言只是小事,怕的是不能长久,她怕,怕蔺宁玩了几年腻了,轻轻松松扔了褚元祯,若那时她也不在了,谁来陪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儿子?
  蔺宁没等到宁沁雪的回复,却听见屋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褚元祯走进来,“母亲,您若让他‘断个干净’,不如连儿子的一起断了。”
  第73章
  这顿饭吃得相当尴尬, 宁沁雪临了也没点头。褚元祯说得没错,宁沁雪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没给俩人好脸色。
  回去的马车上, 褚元祯搓着蔺宁的掌心, 声音很是低落,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总有一天,母亲会点头的。”
  蔺宁心里觉得没什么,宁沁雪的反应同他预想的差不多,若今日宁沁雪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他才会不安呢。为了让褚元祯宽心,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我能理解, 宁太妃盼着你娶妻成家,乃是人之常情, 大不了你给我寻个庄子,我做你的‘暗妾’。”
  这本是句玩笑话,岂料褚元祯听了脸色一变,“胡说什么!这件事不用你管,我已经想好了, 哪怕母亲不允, 我也有别的法子。如今我与褚元恕谋事, 大不了向他求一道圣旨, 名正言顺地将你讨过来。届时,三书六礼, 四聘五金,一样都不会少。”
  蔺宁心里高兴,知道对方是在乎自己的, 可就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其实,我只要一样即可。”
  “哪样?”褚元祯认真地问。
  “五金。”蔺宁笑道:“只要金子到位,什么事都好说。”
  “你只要五金?”褚元祯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可知五金是什么?”
  “女子家的首饰嘛,不然还能是什么?”蔺宁不明所以,“难不成你们另有说法?”
  “没有什么说法,五金指的是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和金脚镯。”褚元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自上而下抚过蔺宁的耳垂、脖颈、手腕,最后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整个人压在了车座上,“你想戴,我就命人给你打一套。”
  车厢内本就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间,蔺宁避无可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贪多必失”。他用手掌抵着褚元祯的胸膛,脸都憋红了,想把人推开,“你干什么,在车上呢。”
  褚元祯纹丝不动,唇间的潮热洒在蔺宁耳畔,像是一种似有若无的触碰,“你想要‘十金’都行,我叫人提早备好,大婚那日你便戴上,但是,只许给我一个人看。”
  蔺宁想说话,褚元祯低头堵住了他的嘴,撬开他的唇齿,软舌长枪直入,搅得他说不出话来。
  半晌,褚元祯才抬起头,“不答?嗯?那就当你默许了。”
  车外传来商贩的吆喝,车厢内俩人喘息微乱,蔺宁的衣领半开,脸上泛起了潮红。
  褚元祯看着他,只觉得下腹一阵阵收紧,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别在这里勾我。”
  “我真是冤。”蔺宁得了片刻喘息,“被你压在身子下面,我能勾的只有自个儿手指头。”
  耳畔的呼吸声渐重,蔺宁扯着褚元祯胸口的衣料,既想把人推开,又想把人困住,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等回府,我让你——”
  话才说了一半,马车忽地急转,差点将俩人同时甩出去。褚元祯用手扒住车厢,自喉间溢出一声问候,“裘千虎这厮,怎么驾车的!”
  罪魁祸首裘千虎坐在前室哼曲儿,全然不知后面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一心只想着让两位主子快些回家,马鞭甩得遛儿快。
  蔺宁趁机坐起来,假装附和道:“下回还得让成竹来。”
  眼看着人从身下溜走了,褚元祯悻悻然直起身子,“算了,地方也不对,我同你说件正经事。”
  “你说。”蔺宁赶紧接话。
  “齐州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声称看见了老师,我想着亲自去一趟。”褚元祯顿了顿,“这一走,大约需要半月。”
  “这是好事啊,若真的是他,你便将人带回来,正好让我见见我这名满天下的老祖宗,我可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呢。”蔺宁自顾自地说着,“不过,齐州距京都不过两日路程,你怎要半月才归?难道还有别的事?”
  褚元祯没答话。
  蔺宁察觉到不妥,“真的有事?”
  “我不想瞒你。”褚元祯哑声道:“齐州的事情解决后,我要去一趟太行关。”
  “太行关……”蔺宁登时紧张起来,“难道是游民作乱了?”
  “边关无事。”褚元祯及时打断他,“是我的私事,我约了严绰,我们——”他顿了顿,似在纠结,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太行关有边军两万人,我必须要把这两万人收入囊中——有件事我一直没与你说,前世时褚元恕发动宫变,制胜的关键就是这两万边军,上辈子他带着边军攻入大内,血洗奉天殿将我杀死在登基大典上。所以,重活一世,我借着钱汝秉上书参我‘擅离职守’之事自请前往太行关,名义上是反躬自省,实则是在暗中拉拢,如今严绰已是我的人。你原来问过我,边关苦寒,只有没背景的人才会去到边关,我一个皇子怎么会被罚去边关,这,便是答案。”
  “所以,你是想——”蔺宁斟酌着字眼,“若他日举兵造反,这万两边军便可以为你所用?你要做第二个褚元恕?上辈子他逼宫?这辈子你造反?”
  “以防万一。”褚元祯沉声道:“我不得不为未来考虑。”
  蔺宁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什么,站在褚元祯的立场上,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良久,蔺宁又问:“可你怎么知道,这一世的褚元恕没有私下拉拢边军呢?”
  “我当然知道,我记得前世的每一件事。”褚元祯语气肯定,“前世的上巳节宫宴上,金吾卫叛变,西番人作乱,是我与李鸿潜极力护着父皇,褚元恕赴太行关搬来了边军,也正是那次机会让他与边军有了联系。所以,重生回来,我先他一步去了太行关,早早地将严绰收入麾下。”
  蔺宁茅塞顿开,“所以那日你来得那样及时,你早就知道西番人会作乱!”
  “是,我知道,我的本意是借着救驾之事搬回一筹,不曾想换来的却是父皇传位的口谕,那时我便意识到,事情已经同前世不一样了。”褚元祯语气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你会单枪匹马引开何索钦,我若知道……”
  “这事怨不得你。”蔺宁打断他,“那日你救了我,没有你我早就翘辫子了。但是,从今往后,我要你对我坦诚相待,你我之间不能有虚言。”
  马车又是一晃,裘千虎兴奋的声音传进来,“嘿,殿下,我今儿驾车驾得飞快,咱们半柱香就回来了。”
  褚元祯的话被噎在喉咙里,下车时面色不佳,抬手拍了拍裘千虎的肩头,“驾得很好,下次换成竹来。”
  *
  褚元恕说话算数,两日后给了回复,准了褚元祯要人的提议。
  兹事体大,褚元祯特意包下一间雅室,带着蔺宁一同见了顾本青。三人聊得还算顺畅,由蔺宁出面说明改革内阁的意愿,褚元祯全程只负责沏茶,顾本青面上无任何表态,临走之时,却允诺回去之后好好“琢磨琢磨”。
  这边拉拢了顾本青,褚元祯就该启程了。
  蔺宁近日有些心烦,正逢颜伯过来把脉,随口问道:“颜伯,我这眼睛有没有快一点的法子?”
  “太傅心急?”颜伯收了脉枕,“医书上确实记了一个法子,只不过此法过于凶险,据我所知没人尝试过。”
  “什么法子?”褚元祯在旁收拾东西,听到了也抬起头,“有多凶险?”
  “此法叫做‘刺络法’,需用针具或刀具刺破人的创处,放出淤积的血液,以达到治疗目的。”颜伯说道:“若是用在太傅身上,那便是刺破眉眼处的穴位,看看能不能放出淤血,若淤血能够顺利排出,或可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