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有这种可能,幸好魏夫人从娘家调了人手,鹫人一时间也不敢顶风作案。”褚元祯思忖片刻,对司寇青道:“就按照太傅说的,你让任良带着两个兄弟暂时住进魏府,早饭过后,我会亲自登门同魏夫人讲明情况。”
  “是。”司寇青顿了须臾,眼神在俩人之间来回打量,“太、太……傅大人,我还有一事,望大人赐教。”
  “好好说话。”褚元祯敲了敲石桌,“见到太傅紧张什么?太傅会吃人吗?”
  “何事?”蔺宁笑笑,“你我并非初见,不必这般拘谨。”
  司寇青咽了口唾沫,表情严肃起来,“太傅方才说,唯恐鹫人已经混入魏府,不敢欺瞒太傅,我也有此想法。那晚我们人多,对付几个鹫人绰绰有余,可正当我们准备收网时,魏府的大门不知被何人撞开了,鹫人得了空隙,这才攻了进去。如今想来,这门,怕是有心之人特意开的。”
  “还有这事?”褚元祯皱了皱眉头,“当时怎么不说?”
  “那晚雨大,天色又暗,要不是太傅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司寇青挠着脑袋,“请殿下降罪。”
  “降罪不至于。”褚元祯道:“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个任务,要替魏府把这内奸抓出来。”说罢转向蔺宁,“司寇青问得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也是胡乱猜测。”蔺宁拢了拢外袍,“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当日鹫人破门后直奔主院,能对魏府的地形如此熟悉,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引导。那么,这人会是谁呢?我建议同魏夫人商量一下,这些年魏府买进多少下人、又有多少下人赎身后离开,这些都要一一查过。鹫人说自己广纳天下仗义之士,如果此人原来在魏府做事,后来离开魏府投靠了鹫人,那么,很有可能在此时倒打一耙。”
  “有些道理。”褚元祯站起身,“此事耽误不得,我先去趟魏府,要一份名录出来。”
  “也不用这么急。”蔺宁拉了拉他的衣袖,“待会儿我同你一起去,刚起来饿得很,你先陪我用饭。”
  司寇青看着俩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碍眼。
  第55章
  一场春雨一场暖,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京都的天开始转热。
  京都府尹派了两个侍卫守在魏府,这事便算是了了。薛仁此番闹到了朝上, 建元帝也算有所回应, 明眼人都知道, 是时候收手了。
  眼下, 都察院呈上了结案文书,何索钦与穆廖双双释放。之后的和谈才是重头戏,正如当日褚元恕请愿的那样,建元帝全权委派他出面,与何索钦具体商议赔偿之事。那些前几日还畏首畏尾的大臣们此时突然有了底气, 纷纷扬言要让西番赔个彻底, 不仅要马,还要银两, 甚至提出扣下西番公主为质,打定了主意要让何索钦从头到尾扒一层皮。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褚元祯在朝上不再轻易张口,只冷眼看着大臣们“献策”,回到府里,接了蔺宁递过来的茶水, 才愿意说两句, “那些老东西们上嘴唇碰下嘴唇, 就将赔偿的东西和银两敲定了, 和谈是这么容易的事吗?何索钦愿意留下战马已是不易,他们蹬鼻子上脸还想索求更多。若是谈得好, 那是分内之事;若是谈不好,东宫贤名扫地,如此看来, 我倒是有些可怜大哥了。”
  “你可怜褚元恕?”蔺宁掰了块枣糕塞进嘴里,“真是稀罕事儿,先前你可是看他各种不顺眼。”
  “一码归一码,此事落在谁身上谁糟心。”褚元祯抿了口茶,“幸亏父皇没有选我,如今才能乐得清闲。”
  “是吗?可我还记得那日在闫记找到你时你脸上的表情,像丢了魂儿似的,我还怕你做傻事。”蔺宁觉得这枣糕好吃,嘴馋又掰了一块,“这会儿看开了?真的甘愿做个闲散皇室?”
  “怎么?”褚元祯瞥他一眼,“怕我失势,护不住你?”
  “那倒不是,钦天监都说了你是天生的富贵命格,哪怕失势也是如假包换的皇亲贵戚,我背靠你就是背靠了一棵参天大树——安心得很。”当年为了职称,蔺宁没少拍校领导的马屁,如今面对褚元祯还收敛了,只道:“何时封王?咱可是说好了的,我跟着你去封地,苟富贵,勿相忘。”
  这话落在褚元祯耳里很是受用,眼角瞬间染上了笑意,“这两日把网撒出去,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地牢和魏府都有人盯,不用我管。你……京都近郊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寻个日子,我陪你去。”
  “陪我?”蔺宁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竟是“约会邀请”,登时来了精神,“成竹说你会烤鸡,不如我们抓上两只山鸡,去城外的树林里野炊吧。”
  *
  有道是慎言免祸,言多必失,当真一点不假。
  成竹十分懊悔,只恨自己嘴快,将自家主子会烤鸡的事情说了出去,如今只能乖乖地被褚元祯拎来使唤。京都城外紧挨河道是一处稀松的树林,权贵人家的小姐都喜欢在这里会情郎,蔺宁选的就是这地儿,成竹跟着俩人一同前往,只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褚元祯心情很好,一根一根拔着鸡毛,边拔边对蔺宁说道:“这是军中的法子,在太行关时跟着严绰学的,只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严将军还有这手艺?”蔺宁来了兴致,探过身来,“让我看看,我也跟着学习一下。”
  “你凑什么热闹,这儿都是鸡毛。”褚元祯抬腿踢了他一下,“别靠过来,脏。”
  若不是这个“脏”字,蔺宁差点都忘了,面前这个人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娇养起来的,这会儿竟不顾形象地坐在河边上赤臂杀鸡。
  建元帝的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性格,老大褚元恕最懂得为人处世,老二褚元倬则是标准的纨绔模样,老四褚元苒深居简出,一年到头都闷在府里,唯独老五褚元祯格外接地气,无论什么事情都肯亲力亲为,当然,这“接地气”是蔺宁自己的评价。
  褚元祯给鸡皮上涂满盐巴,抬头叫道:“成竹。”
  “来了,殿下,坑已经挖好了。”成竹蹲在一侧,接过处理好的鸡埋进坑里,培土生火,一气呵成。
  褚元祯用河水净了手,走到蔺宁身边坐下,“严绰家里是开酒楼的,有这门手艺也不奇怪。他觉得行商坐贾低人一头,于是瞒着家里弃商从戎,像他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大多都去了边关。”
  “你有背景。”蔺宁给他递上帕子,“怎么也去了边关?”
  褚元祯神色一动,“这是个秘密,以后告诉你。”
  “呦呵,给我卖关子呢。”蔺宁向后躺到了草地上,“这鸡什么时候能好?”
  “半个时辰吧,哎——你别躺地上。”褚元祯把人拉了起来,“地上都是寒气,你身子又不行。”
  “我怎么不行了?”蔺宁哭笑不得,“你这口吻,倒像是得了颜伯的真传。说到颜伯,你能不能说说他,把我的汤药停了,他一碗一碗地给我喂,再配上你府里的饭食,我少说得长了五六斤!”
  “伤筋动骨一百天。”褚元祯看他一眼,“你还是太瘦了,先养着吧。”
  成竹又添了把柴火,抬头望着远方出神,突然转过身来,“殿下,有人来了!”
  这会儿正是晌午,林间也没什么人,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急促地马蹄声。
  蔺宁起身眺望,只见一人一马快速跃过矮丛,跑近了才发现来人面熟的很,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司寇青。
  “殿下!魏府那边有情况!”司寇青还未下马,声音先到了。
  魏府!
  几人的神经登时绷紧了,成竹牵过缰绳,问道:“怎么回事?”
  “之前听了太傅的建议,我去查了魏府的下人,果然有猫腻!”司寇青翻身下马,扫了蔺宁一眼,又看向褚元祯,“殿下,我问过了,魏府早年间曾招过一个护院,这个护院没啥毛病,就是爱喝酒,魏夫人不喜,给了些银两就将人逐出去了。这个护院是个狠人,扭头就投奔了鹫人,官府里还有他的通缉告令呢。”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跑一趟?”褚元祯眼皮都没抬,“司寇青,我来羽林卫前你就是右统领了,右卫上下近千名兄弟都归你管,日常办事是个什么章程?查人拿人这样的事情还要给我汇报吗?既然查出猫腻,拿人便是。”
  “你犯什么病呢?好端端地发什么火?”蔺宁瞪了他一眼,抬手招呼司寇青,问道:“这个护院抓到了吗?”
  “回太傅,还没有。”司寇青摸不透俩人的关系,当下沉默下去。褚元祯说得没错,若仅仅为了一个护院,确实不值得他跑这趟,他心里揣着一件更为要紧之事,但当着蔺宁的面,他不敢贸然开口。
  “司寇青。”褚元祯叹了口气,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日你也看到了,太傅就住在我府上,下人见他如见家主,日常里便是我也要敬让三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一口气讲出来,无需顾忌。”
  这下轮到蔺宁目瞪口呆了,只恨自己没想到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