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13节
  许栀和将其视若珍宝般仔细看了又看,“活灵活现的,这可得好好珍藏。”
  陈问渔在一堆纸里摸来摸去,最后从中拿出来一张纸,将其放在许栀和膝盖上后,什么都没说,只略带几分骄傲的挺起胸膛。
  许栀和低头看去,只见纸上画着一张她,笔触还能稚嫩,但能看出来陈问渔很用心地想要画好她。
  纸上的她正在敛袖写字,宽大的袖袍被顺着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仔细看,还能看见陈问渔认真画她被风吹起的碎发,只不过她年纪尚小,无法自主控制画笔的粗细,几根碎发像是在她额角打了个结儿。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画的。
  许栀和一时间无言,一时间又想将世界上最美好的夸赞都说给陈问渔听。她如珍如宝地将画放在桌上,将陈问渔抱在自己怀中。
  陈问渔将脑袋搭在许栀和的肩膀上,感受到她内心的激动,颇有几分小大人样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背,“娘亲,你可千万别哭呀。”
  想了想,她接着补充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再给画。”
  “没哭,”许栀和说,“那说好了,以后还有。”
  “知道啦,”陈问渔糯着嗓音哄许栀和,“拉勾。”
  许栀和低头看了一眼她伸出的小拇指,动作轻柔地印了上去。
  陈问渔:“现在可算放心咯。”
  许栀和收拾了一番心情,认真询问:“悦悦,你想不想学作画?”
  陈问渔眼睛一亮,旋即又摆了摆手,“算啦算啦,等以后我想学了,娘亲再教我。”
  作画只是一时兴趣,她还是更喜欢扑蜻蜓捉蝴蝶,或者冬日赏梅踏雪,哪个不比作画来得有意思?
  许栀和只是觉得陈问渔有天赋,听她这么说,就没多说什么
  现在陈问渔年纪小,正是爱玩闹,她既然不想被拘着,那就遂了她的心愿。
  日后喜欢就学,若是喜欢别的东西,也无妨,她和陈允渡养她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许栀和想明白,清点了一遍桌上的笔墨纸砚,见墨膏只剩下一根,思量着明日再去墨宝斋买上一些。
  夜里,陈允渡裹挟着一身寒气回来。
  他身穿深红色的官袍,脚下踩着一双深色鹿皮靴子,端看侧脸,下颌线的线条更加利落分明,眉眼深邃,俊美昳丽。
  三年官场,他步步高升,得到官家信重,身上渐渐褪去初入官场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不经意的矜贵和凛然寒意。
  这份凛然清冷在看见许栀和的瞬间如点燃烛火的光快速驱退了黑暗,他故意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没能引起房中人的注意。
  冷淡疏离的陈大人脚步一滞,又不动声色恢复正常。
  “在看什么呢?”陈允渡走到书案旁边,假装不经意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看得这么入迷?”
  阴影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许栀和。
  “你回来了?来看,这是悦悦画的我,”许栀和招呼他,“是不是还挺像的?”
  陈允渡伸手握住她递过来的指尖,从善如流放下假意拿起的茶壶,走到她的身后。
  他刚一开口,许栀和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如果你要说‘画的没我好’,就不用说了。”
  陈允渡侧过脸,“不是。她画的很好……这段时间很忙,好多个瞬间,我都没看见。”
  许栀和:“那以后你就多问问悦悦,说不准她那儿有。”顿了顿,她用胳膊撞了一下陈允渡,“说不准还能拉近一下你们的父女关系。”
  陈允渡看着她“我可都是为了你”的表情,哑然失笑。
  “多谢娘子为我思虑周全,”陈允渡伸手环住许栀和的腰,“我一定好生记在心上。”
  许栀和被他抱着,顺着倚靠在他怀中,“对了,今年冬日……能比去年轻松吗?”
  陈允渡从将作监丞一职下来后,被钦派户部当值,经手的第一件事是京师路改建,第二件便是汴京及京畿地区的交子推广,有时候忙起来,在京畿县城住下三五日不回来也常见。
  好在并非没有收获,除了西南路,京城也渐渐开始习惯使用交子进行贸易往来。常庆妤和潘光特意为着这件事来府上赞扬过陈允渡不遗余力地推广交子,这样一来,大大降低了金银的保管难度,也方便了货币流通。
  虽然现在推广范围有限,但政令已经下放至各地州府,相信过不了多久,交子就会变得越来越生活化。
  只是陈允渡可忙坏了。
  许栀和心疼,梅尧臣也心疼,陈允渡倒是接受得坦荡——“考取功名为百姓福,本就不是坐在馆阁中逍遥能办成事的。从前恩师能走访乡邻问民生,今学生亦然。”
  又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偷偷和许栀和咬耳朵,虽然此事难办,却不及当年父兄兄姊在家农桑辛苦,当年种了十多亩地昼伏夜出,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村里有户人家换了三十文钱去买油盐酱醋,鼓鼓囊囊一小包,还没进城,就被扒手给摸了去,一时哭得寻死觅活,
  三十文如此,十贯百贯更甚,动作几十斤重,路上不请镖师护着,怕是顷刻就会倾家荡产。
  许栀和收回飘散的思绪,紧紧看着陈允渡。
  陈允渡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香甜的桂花香味传入鼻尖,他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应该不会。”
  许栀和:“猜到了,今年的雪不正常,去年这时候只偶尔零星几朵雪点子,今年这都三场,还次次都是鹅毛大雪。你这次又是忙什么?”
  陈允渡说:“栀和聪慧,瑞雪兆丰年,但雪过大便是雪灾。司天监说今年大名府往北、甚至汴京附近,都极有可能出现雪灾,逢灾年户部诸事繁忙,我可能……”
  又会很忙。
  许栀和偏头看向他,压低声音道:“官家还真是将你当真一块砖。”
  第165章
  陈允渡:“一块砖?此为何意?”
  “夸赞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许栀和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又看了眼窗外沉寂的夜,“哎呀,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陈允渡还想说些什么,怀中人已经像一阵风样消失不见。
  良吉摸了摸鼻尖,看着他略显孤单的背影,酝酿出声道:“郎君,热水正在烧,你现在要不要去看一看悦姐儿?”
  往常只要有空,陈允渡无论再累再忙都会看一眼陈问渔再休息。
  陈允渡:“不去。”
  良吉:“好……等等,不去?”他觑了眼陈允渡的脸色,见他低垂着眉心不语,嘴唇蠕动了片刻,什么话也说不出。
  不应该啊,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过几日就要忙着北边防雪防灾的事情,现在见了女儿,说不准心底更是惦念。
  良吉说服了自己,略显心疼地看着陈允渡。
  夜风吹进来,陈允渡看向良吉,“今日你随我奔波,很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
  良吉又是一阵感动。郎君就是贴心,即便自己那么辛苦,还时刻记挂着底下人。他摇了摇头道:“不累,能跟在郎君身后做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陈允渡:“倒也不必如此捧我。”
  “我所言句句属实,”良吉真挚道,“郎君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府上的丫鬟小厮。”
  陈家对下宽和是出了名的,主家郎君事少好说话,大娘子温柔又大方,且从不苛责府上下人,做错了事情也给人改过机会,实在纠正不了也会给二两银子遣散费叫人另谋他路。满汴京的仆役们都知道陈家是个好去处,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府上的婆子、丫鬟和小厮危机感满满,做事更加尽心尽力,生怕丢了这份好差事。
  ……
  第二日,许栀和带着陈问渔拜访梅府。
  门口紧紧闭合,只有院门一角红梅斜飞出墙,上面沾着昨夜的碎雪,风一吹簌簌往下落。
  许栀和站在门口,想起了上次带着陈问渔来刚好瞧见的一幕——
  前这段时间梅尧臣还算清闲。交好的薛家守完孝回来,亲自登门差人送了帖子过来。两家关系近,梅尧臣很是热络招呼他们,后来薛父话锋一转,谈及儿女亲事。
  梅尧臣神色顷刻变了,推攘着将人送出门,“我静姐儿且年纪小呢,暂不论婚事。”
  薛父说:“我当然知道你宝贝你家静姐儿,我又何尝不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看着长大的,再说,现在只是先订下我家傻小子和静姐儿的亲事,又不做什么……”
  梅尧臣弯腰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履,“你走不走?”
  薛父:“我走,我走还不成吗?”
  陈问渔拉着许栀和的手,“娘亲,你笑什么?”
  许栀和看了一眼梁上的红绸,“我在想什么让你梅爷爷改变了心思。”
  陈问渔不懂,但不妨碍她的好心情,一路上哼着歌欢快地走进门。
  刚到正堂,她便软糯着嗓音亲切的喊人,正准备用饭的梅尧臣和刁娘子同时转过头,下一秒眼睛眯成一道缝。
  刁娘子直接走过来,将陈问渔抱在怀中,“悦姐儿,我的心肝,吃过了没有?”
  “还没吃,”陈问渔如实回答,“娘亲说想念奶奶的手艺,特意带我饭点儿过来。”
  刁娘子眼睛弯弯:“真的啊,悦悦想不想?”
  陈问渔两只藕白色的胳膊紧紧抱着刁娘子,“想。”
  刁娘子心头一软,当机立断,“想吃什么,奶奶去给我们悦悦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自己袖子上绑袖带。
  陈问渔眼珠子转动,似乎真的认真在想,许栀和连忙上前两步,“桌上菜肴丰盛,哪里还需要劳顿?”
  刁娘子改了主意:“那便让小厮烤两个薯蓣,悦悦和你都爱吃。”
  许栀和道谢坐下,刁娘子有吩咐人多拿了几双筷子,吃饭过程中陈问渔坐不住,对面的梅尧臣觉得有趣,逗道:“若是悦悦吃饱了,咱们去书房背书?”
  陈问渔神色一顿,软乎乎道:“还没吃饱。”
  说完,她不再东张西望,认真扒拉碗中的饭菜。
  梅尧臣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到刁娘子瞪了他一眼才收敛。
  “对了,静宁和称称呢?”许栀和问。
  “称称去了她外祖父家,静姐儿……你让他说。”刁娘子偏头示意梅尧臣。
  梅尧臣摸了摸鼻子,“上次你来不是瞧见了,薛家那混小子上门求亲……静宁还小,我还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多养几年呢。”
  许栀和:“所以梅公这是同意了?”
  梅尧臣不说话,刁娘子含笑瞥他一眼,接过话茬,“同意了,薛家和梅家算得上通家之好,薛通那孩子为人品性信得过,静姐儿过去了不会受委屈,只是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许栀和颔首表示理解。
  毕竟续娶刁娘子之前,梅尧臣当爹又当妈地照顾了梅静宁很长一段时间。
  梅尧臣:“你们两个可千万别笑话我,到时候称称和悦悦年纪大了,你们只怕比我还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