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00节
  苗嬷嬷屏息听着,直到婴孩的哭声又哼唧几声,回过神对常庆妤道:“是。姑娘现在可放心了,许娘子很顺利。”
  常庆妤放任自己趴在了地上,双手捂在脸上,片刻后忽地站起身,朝着门口头也不回地跑了。
  ……
  许栀和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日的运动和饮食帮了自己大忙。
  满打满算,从开始疼痛到生产,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阵痛难忍,但后面生产异常顺利——正打算憋气使劲,下一瞬就听到婴孩的哭声。
  稳婆将孩子擦拭包裹,笑着与许栀和贺喜:“恭喜娘子喜得千金,想来是小千金心疼娘亲,舍不得娘亲吃苦。”
  许栀和盯着她怀中小小一团被衿,“我可以看一眼吗?”
  “自然可以,”稳婆应声,将怀中的孩子抱到许栀和的身边,“诺,娘子瞧瞧,这鼻子眼睛,和娘子活像是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是随了娘亲的长相。”
  襁褓中的婴孩象征性地嚎了几嗓子就安静下来,眼皮还没睁开,已无师自通学会了吐泡泡。
  她看起来很小,很安静。光是在那里,就让许栀和心软成了一滩水。
  稳婆将她的容貌说的很详细,许栀和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来什么相似不相似。
  眼角的余光忽地配到了一角墨绿色的衣袂,顺着衣角上移,许栀和看见了一双眼眸。
  幽潭般的眼神是她读不懂的思绪。
  许栀和的嗓音沙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是让庆妤千万拦住你吗?”
  陈允渡听到的嗓音,像是得到了允许靠近的许可,他走到许栀和身边,静静地凝望她。
  离得近了,许栀和才看见他眼尾的红和湿润。
  “宝宝很乖,我没事,”许栀和想了想,小声建议,“你要不要看看她?很小一团。”
  她本来想说也很可爱,但是脑海中蓦然想起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又默默咽了回去。
  陈允渡似才回神,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许栀和:“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
  旁边还有人,许栀和只动了动嘴皮,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陈允渡却像是听懂了,他一字一句认真说:“没有,你一如既往地好看。”
  许栀和:“我可什么都没说。”
  “娘子没有发出声音,我是用心听见的,”陈允渡顿了顿,低声说,“辛苦了,栀和。”
  确实很辛苦。
  许栀和的疲惫渐渐上涌,旁边的稳婆说:“主君,娘子现在需要休息。”
  陈允渡点了点头,对稳婆说了句“有劳”,抬步走到了门外。
  门外面,刚刚还在打圈转的常庆妤已经没了踪影,跟着他一道过来凑热闹的工部其他官员探头探脑,见他出面,纷纷笑着贺喜。
  “榜眼今日双喜临门,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福分沾一沾喜气?”
  陈允渡颔首:“自然。”
  他看向旁边的良吉,“去潘楼订两桌好酒好菜。”
  工部众官员十分惊喜:“潘楼饮宴?”
  六部之中,当属工部俸禄最微薄,靠着他们本身的俸禄,一个月也难消费几次潘楼。
  听到陈允渡将喜宴设在潘楼,他们一个个地十分亢奋。
  “嗯,诸位可尽兴。”
  众官说笑着转过身,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陈允渡并未跟上。有人迟疑片刻,低声问:“榜眼不去吗?”
  陈允渡望了一眼门窗,低声说:“我现在,离不开我娘子。”
  众官闻言,又是哄然大笑,“既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前去潘楼享福。”
  走到了门口,忽地响起一道声音:“等等,刚刚榜眼说的是……他离不开他娘子?”
  笑声忽地一断,众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原来刚刚说的,不是娘子离不开他?
  沉默了片刻,有人笑道:“还是年轻好啊。早前就听说过榜眼和发妻感情甚笃,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啊。”
  第151章
  许栀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方梨守在床边,见她醒转,立刻叫人将熬好的小米粥端进来。
  小米粥被熬得软烂,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前两口许栀和没什么力气,由方梨帮忙喂入口,后面感觉好些,才伸手接过碗勺,小口小口抿着。
  方梨将窗户关的严实。虽然才九月,但入夜之后的凉风不是开玩笑的,郎中前后加起来念叨了数十遍,一点儿风都不让吹进来。
  一碗小米粥很快吃完,许栀和将碗筷放在一旁,看方梨重新盛一碗,欲言又止。
  “姑娘是想问姑爷,还是小姐?”方梨将碗递给她,含笑看着她。
  许栀和不回答,只眼巴巴地望着她。
  方梨被她看得心软,“姑爷正在学着怎么照看小姐,怕影响你,此刻正在外院,姑娘你要是想见他们,我现在就去喊。”
  “嘴上说着不在意,不还是巴巴地学着照看?”许栀和挑了挑眉。
  方梨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觉得有些人嘴硬。”许栀和摇头轻笑,第二碗小米粥她只喝了一半就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对了,庆妤和喻亮呢?”
  “常姑娘见你生产就走了,小云不放心,跟着一道去瞧——原是常姑娘内心受了触动,在常大娘子身后转悠了一下午。”方梨道,“喻先生在这儿忙到了入夜,他对宅院最熟悉,带着丫鬟小厮在宅院转了三圈,才告辞离开。姑爷将人送到了门口。”
  许栀和记在心上,“等我好些了,定要登门致谢。”
  方梨:“应当的,那我现在去喊姑爷过来?”
  许栀和本想表现得没有那么激动,但听到她含笑的声音,佯装的平静下有匿不住的急迫,“好。”
  方梨出去了没一会儿,许栀和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口屏风笼罩虚影,看不真切外面景象,却能听到陈允渡与人说话的声音。
  交谈声毕,陈允渡越过屏风走近前,关切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许栀和只看了他一眼,视线立刻落在奶娘怀中的襁褓上。
  陈允渡忍耐住自己想将许栀和脑袋转过来的想法,默默望着她。
  奶娘朝许栀和微微俯身,将孩子放在许栀和的身边,笑着说:“孩子很健康,娘子休息这段时间,她不哭不闹,十分配合。老奴照看了不少婴孩,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让人省心的。”
  她夸完孩子懂事,又接着夸陈允渡,“主君也是,郎中和稳婆说的每一句,他都牢牢记住了,什么东西学两遍,就能记在心中。娘子当真好福气。”
  许栀和朝奶娘嫣然一笑。
  奶娘也是懂事的,她说完好话,朝着两人行礼,“想来娘子和主君还有话要说,老奴先行告退,过些时候再来请小主子。”
  她离开后,许栀和看向陈允渡,“你抱过她没有?”
  陈允渡干咳一声,“抱了。”
  奶娘口中说着孩子要与父亲亲近,下一秒就将孩子放入他的怀中,他怔然片刻,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一样,难得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
  他并不是第一次抱孩子,侄子陈录明出生后他带过一段时间,不过当时陈录明已经快满一岁了。
  他是第一次抱刚出生的孩子。
  皱巴巴的小孩换了个人抱也不哭闹,她吐着泡泡,皮肤粉嫩。陈允渡听着耳边稳婆和奶娘说着孩子和娘亲的相似,重新认真端详着孩子。
  哪里像了?明明一点都不像,栀和皮肤光洁,笑起来眼睛眉梢都弯成一道月牙,杏眸更是星辰万千,现在的小孩还没长开,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这般想着,却没舍得放开手。
  “你给她取名字没有?”许栀和忽然问。
  陈允渡被点名,目光下意识在房中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熟悉的书案。一怔,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不是在巷口小院。
  “取了,但迟迟没有确定,”陈允渡抿了抿唇,嗓音有些干涩,“容我再想想。”
  许栀和笑眯眯地看着他懊恼的神色,安抚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思考。要是实在难以抉择,不如问问梅公的意见。”
  梅尧臣是惯会取名的。
  “不过小名,我想了一个,想叫她作悦悦。”许栀和拿起陈允渡的手,在他的掌心上写下了一个“悦”字。
  一生喜乐常伴,这是许栀和的期许。
  她说完,看着陈允渡的反应。
  “悦悦,娘亲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他话是对着襁褓中的孩子说的,但眼神落在许栀和身上,自问自答般道,“对啊,很好听。”
  他刻意放轻了嗓音,带着装出的青涩和稚嫩。
  许栀和看呆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允渡:“你多大年纪了?还学小孩说话?”
  “娘子不喜欢?”陈允渡轻笑,“那只能期待悦悦快快长大,这样就有真的小孩说话了。”
  “悦悦刚出生,哪儿就能这么快长大?”许栀和伸手轻轻触碰她露出来的一截手,“不过一想到能陪伴她长大,突然觉得……”
  陈允渡:“觉得什么?”
  许栀和想了想,轻声回答:“很新奇,要说,大抵是一种名为期待的感觉吧。”
  一个幼小的婴孩一点点成长,而他们可以参与她的孩提与青葱年华。如一颗种子经历阳光与雨水,变成高大挺拔的参天巨树。
  ……
  榜眼郎喜得千金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汴京。
  先是工部的几位同僚,其次是得知消息的梅尧臣、常稷轩和晏殊,到后来,连官家都惊动了。
  起因是修起居注的人连着三天是同一人,官家没见到陈允渡,下意识朝近身内监张惟吉问了一句,得知产子,颇有些意外,随后叫人送了些补品到了新居。
  官家一动,原先还想着要不要趁贺喜机会与榜眼拉近关系的众官纷纷动了心思,从孩子出生到满月,无数张拜帖像雪花一样送入了府上。
  就连许栀和也收到了不少京城贵眷的拜帖,不过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缘由退拒。众人都明白生孩子的辛苦,是以也没什么人意外,见面不成,送起了贺礼。
  方梨忙不过来,将秋儿从和乐小灶拽了过来一起帮着给贺礼登记造册,就连常庆妤和刁娘子来了也会主动分担一点。
  “现在你和允渡在京城算是出了名了,”刁娘子将册子看完,走到许栀和身边,“原先还有几个不长眼的说新居见血不吉利,还没等允渡反驳回去,就被众官的口水星子淹没了。”
  宅子是官家钦赐,后来生子也有赏赐,说这句话,不是在赤裸裸挑衅官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