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98节
  她的目光澄澈透亮,似乎下一秒就会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许娘子!”
  正在等待回答的许栀和循声望去,正看着潘光带着风调、雨顺朝这边走来。
  雨顺活泼好动,几次想要迈开步子朝这边跑来,都被风调不动声色地拦住。
  “潘郎君,好巧,潘楼此刻生意正好,你怎么有空出来?”许栀和问。
  “不巧不巧,是听说许娘子过来,特意出来躲清闲的。”潘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看向她,以及她身边的陈允渡。
  ……怎么感觉小陈郎君的脸色不大好看?
  谁惹他了?
  潘光迷茫地想。
  许栀和走在两人的中间介绍道:“允渡,这位是潘楼的东家潘光。潘郎君,这位是我夫君……啊对了,你们好像已经见过了?”
  潘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见过,榜眼声名在外,某仰慕已久。”
  一个读书的初次见面就给他算了一笔账,还是一个明知自己会吃亏也依旧没办法拒绝的账,他这辈子想忘都忘不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小陈郎君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都赚了那么多的还不知足?
  陈允渡:“不敢当,不比潘郎君神出鬼没。”
  正等着接受赞美的潘光:“?”
  哪有说人神出鬼没的?
  许栀和偏头看了一眼陈允渡的脸色,后者微微移开视线,敛眸不语。
  再细看去,能见他脖颈下漫上的薄红,一路红到了后耳根。旁人只能瞧见他依旧风雨不动的清冷自矜,但许栀和太过了解他,知道这是他心乱的前奏。
  若不是有旁人在场,许栀和一定会踮起脚尖抚平他突然炸开的毛,笑着哄他有什么话回家说。
  潘光琢磨了一会儿,没品出其中所以然,他朝着雨顺使了个眼色,“去。老三样。”
  雨顺对此十分熟练,利索地应了声,跟在队伍后面排起了队。
  “对了,今日过来特意来找许娘子,是听说外城今日可像是年节般的热闹,”潘光道,“这般闹得远近皆知,我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大事儿,后来才知道是许娘子的食肆开门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接着道:“许娘子不仗义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邀上我和庆妤啊。我便罢了,你向来不记挂在心上,庆妤可是心心念念呢。”
  颇有几分为常庆妤打抱不平的意思。
  “你说就说,扯庆妤做什么?”许栀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煮的一手好茶。”
  潘光:“……什么煮茶?你现在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听不懂是你笨,我官人就能听得懂,”许栀和脸不红心不跳,“而且一听你刚刚说的话就知道你最近没关心庆妤,这些日子常大娘子正在给庆妤相看良人、招赘婿。”
  “啊?子舆没跟我说过啊。”
  许栀和说:“那说明你对庆妤还是不够关心,为了相看招赘这件事,庆妤和她兄长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潘光:“庆妤没瞧上?”
  “庆妤倒是觉得相貌和人品都还可以,反正是入常府吃喝玩乐,若是愿有上进心考取功名、打理家财也使得,”许栀和说,“不过常稷轩一个都没看上,说是庸碌之才,难以堪配。”
  潘光:“这也正常,毕竟庆妤是他当眼珠子般看大的,自然挑剔些。”
  说话间,雨顺已经将金酥薯蓣、气泡酒和香酥炸鸡老三样买了回来,将东西往潘光怀中一丢后,他立刻颠颠地走到许栀和身边,“许娘子,呐,特意给你多带了一份。”
  他脸上笑容灿烂,白皙的虎牙给他的脸上多添稚气。
  许栀和伸手接过,“多谢你,多少钱我给你。”
  “没事儿,郎君钱多,不差这些。”雨顺说。
  一旁围观的潘光和风调同时陷入沉默,前者说:“你弟好像从没主动说过给你带点啥?”
  风调面不改色:“去掉好像,谢谢。”
  许栀和又道谢了一声,将热乎乎的薯蓣抱在怀中,“现在金酥斋看也看了,咱们回去吧。雨顺,你回你家郎君身边吧,下次见。”
  潘光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过来,冷笑一声,“这么舍不得?倒不如你跟了许栀和算了。”
  雨顺眼睛噌地一下变亮,“果真吗郎君?”
  潘光咬牙切齿地朝他笑:“你去啊……”
  雨顺当机立断,朝着两人拱手,“郎君,兄长,那我就走了。”说完,他欢快地迈着步子,走到许栀和身边,“许娘子,我家郎君将我送给你了。”
  目睹了整场经过的许栀和不知道该说雨顺傻得冒泡还是性情直率,她略带无奈道:“我觉得你家郎君在说气话,你觉得呢?”
  雨顺眨了眨眼,特意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啊,但是我家郎君事情太多了,跟在他身后既要跟在后面买东西、服侍茶水,理财管账看铺子巡庄子,有时还有些不可明说的职责,太辛苦了。”
  许栀和:“不可明说的职责,你细说一下我听听?”
  “道上的事情,许娘子还是少打听为妙,”雨顺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他的视线看向陈允渡,后者神色冷淡,他想了想,看着最后面笑得无忧无虑的王维熙,“维熙大哥,若是不嫌弃,我跟你在身后学做事吧?这几日我听金酥斋的姐姐说,主家给的待遇很好。”
  王维熙倒是不讨厌身上有功夫的雨顺,他觑了一眼许栀和的脸色,“这件事你跟我说没用,咱们家姑娘最大。”
  许栀和:“这太突然了,我想想……你是潘光安插过来的奸细?准备打探和乐小灶的生意?不应该啊,潘楼日进斗金,哪里能看得上我们这点儿微薄收入?官人你说呢?”
  陈允渡审视的目光落在雨顺身上,后者神情坦荡,一脸没经过世界污染的单纯。
  “……除了拳脚功夫,我也略识得大字,”雨顺小声说。
  陈允渡极轻地笑了一下,对许栀和说:“可。”
  “你还是回去吧……嗯嗯?可以吗?”
  许栀和猛回头去看陈允渡神色,见他不像说笑,才试探说:“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陈允渡压低了声音凑近许栀和的耳边,“等换了新宅子,免不得要招一批护院,让他先过去顶上,你也松泛些。”
  “至于后续要走要留,都随他?”
  “嗯。”
  许栀和细细看着陈允渡的眉眼,半响低叹道:“好好的一个郎君,怎的变得蔫坏?”
  陈允渡:“我想大抵是近墨者……没什么,娘子性情高洁,是我自己心术不正。”
  转口之快,让几人瞪大了眼睛。
  潘光和风调相互支撑着,目光艰涩地看着这边谈笑风生的几人,“许娘子,你这不厚道了吧?雨顺可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的,夺人所爱也不是你这么个做法啊……”
  “雨顺有能力,又聪明,他也只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他年纪小,玩够了会回去的。”许栀和说,“潘郎君你也说了,你和雨顺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还担心真的一去不返了吗?”
  雨顺附和道:“是啊,我就是体验一下。”
  潘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风调先反应过来,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雨顺年纪小,贪玩是常事,郎君,便允准了他这回吧。等玩够了,他能不回潘府,还能不回家吗?”
  “这么说你也同意了?”潘光伸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我就不该一时嘴快……哎等等,这算不算通家之好?”
  风调:“这就有点想多了,郎君。”
  潘光思量片刻,走到雨顺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了,既然你想玩,我便容你玩闹一回,在外面吃了苦,记得回来。”
  他像是个目送孩子远行的老父亲,谆谆教诲即将离巢的孩子,带着意有所指的担忧。
  说完,他领着风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雨顺跟着许栀和一道回去,到了巷子口,她仍像在梦中。
  就这么把潘光培养了十多年的暗卫勾回了家?
  雨顺来得突然,王维熙引着他去了隔壁的隔壁院子。
  那里是安置新买回来丫鬟小厮的地方,厢房日日收拾,干净整齐,但和潘府食用金银器、被盖金丝缕的奢华不能比。将人带过去的时候,王维熙还有些心虚,“呐,这间屋子你先试试能不能住习惯。”
  雨顺很好满足,睁大眼睛在室内看了一圈,欢快地答应,“维熙大哥何至于这般小心,我觉着这地方很好。对了,听说家里管三餐,或是方梨姐姐,或是去小灶用饭都可以?”
  “当然,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饭菜,”王维熙说,“不过你跟在潘郎君身后,什么好的没吃过?”
  “维熙大哥说笑,忙起来说不准两天都吃不上饭,不过……你且同许娘子说,在这边这段时间,我好好做事。”雨顺慢吞吞地说。
  不说潘光,便只是他的亲生兄长风调,他就不可能彻底和潘光断了。以前潘光和许娘子关系不佳他没这个机会,现在处好了,他也正好出来见识见识。谁让郎君和兄长总是笑话他没吃过外面的苦。
  王维熙毫不意外,甚至带上了几分惊讶:“还真让姑娘说中了。”
  雨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维熙一边摆手一边快速道,“这是我的衣裳,还没穿过,你先穿上试试看成不成,不成明儿你与我说一声,我给你改改。”
  他说完,风一般出去了。
  正堂中,许栀和听着王维熙的消息,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果然是一时间想要出来看看,没事了,你也洗漱洗漱休息吧。”
  王维熙应声出门,想着雨顺虽然是短居,但家中没有亏待奴仆的习惯。明日置办些东西,不能叫他太过寒碜。全然想象不出来,雨顺顶着稚嫩到傻气的一张脸说“此间乐,不思归”。
  第149章
  众人离开后,许栀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摊开昨日还没选好的舆图。
  光影晃动的厉害,她挽起衣袖,重新挑了灯芯。
  今日马车行经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新郑门的宅子一日一个样,前些日子还空闲待沽的宅院,今日扫尘傍艾,眼瞅着要搬进来。该选择哪一间,还是早早做出决断的好。
  刚沐浴过的头发从肩后垂落,落在了舆图的边缘。正看得认真,一只手按在了舆图上。
  许栀和顺着白皙修长的指尖一路上移,“做什么?”
  “某人昨日才说不会晚睡,今日就做不得数了,”陈允渡意有所指地低叹一声,“这可怎么办?”
  许栀和:“今日你也瞧见了吧?我昨夜好不容易选上的两间宅子,一看竟然已经停放了马车,说明选宅子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见陈允渡仍然缄默,许栀和想了想,低声道:“你也知道,秋儿他们都是随我从峨桥县出来,他们妥善了,我心里还能安宁。”
  “没说不给选,”陈允渡就近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什么要求说与我听,我帮你。”
  “早这样说不就完了,”许栀和眼睛亮了亮,眼珠子一转,下一秒就想好了自己的要求,“要大,宽敞,里面有现成的房屋,不能太破旧,里面的置景也要好看,最好有亭台水榭,可供夏日避暑。”
  陈允渡右手执笔,左手牵着右手的垂落的袖袍,行云流水记着她一骨碌的要求。
  一行遒劲飘逸的字体落在上面,是稍显狂放的行草。
  “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