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娘 第71节
  但大家彼此面上都顾着,白氏是个儒官的女儿,自然希望能让继子读书,读书知礼,方才有庆王府长孙的样子。
  如今她有了儿子之后,明显察觉大家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到底也有了一份倚仗。
  所以,这个时候,她问起舍娘:“不知阿衡打算几岁发蒙?”
  舍娘笑道:“这要看世子如何说,我说了不算。”但她知晓白氏想提什么,只是她每次动心眼到自己身上就可恶了,你每日伺候老太妃你不说,对你正经婆婆庆王妃不说,总是在自己这里拐弯抹角。
  她知道白氏日子过的不容易,但是她的日子也不容易,明知庆王妃的忌讳,她也不能公然得罪婆婆。
  还是老太妃拈起这个话题对庆王妃道:“兴哥儿入学的事情,你们怎么安排的?”
  庆王妃才道:“回老太太的话,王爷说了,现下宫里的事情多,等他办完事,再亲自请几位先生过来。”
  “唔,也不必那么急。”老太妃才满意。
  正说着话,阿衡一拍桌子,他每日吃饭的时间都非常固定,这个时候平日他都吃了半碗饭了,现在却见大家只顾着说话,生气了。
  老太妃忍俊不禁:“咱们阿衡是怎么了?”
  “肚子饿了!”舍娘笑道。
  老太妃这才吩咐大家开始用膳,闲话少叙,舍年让乳母喂饭给孩子吃,平日可以让他自己拿个小碗在那里吃,现下人多,不能散的到处都是。
  阿衡吃饭是不必人担心的,一岁的他可以吃蒸的牛肉,碎碎的虾米,胡萝卜炒的鸡丝,还能半碗米饭。
  他吃饭的时候总看舍娘,舍娘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阿衡呵呵直笑。
  老太妃就喜欢很喜庆的孩子,等饭毕,舍娘带着阿衡陪她老人家在竹林散步,自然是欢声笑语。白氏见状,帕子都快扭断了,以前这样的场合,她几乎都不在,也不知晓是怎么样的,今日见状,见那裴氏奉承的众人欢声笑语,总觉得不忿。
  又兼她晚上吹了风,次日一早还生病了,舍娘派人过去探望了一二,倒是杨茉亲自来了。
  白氏见杨茉过来,扯了扯嘴唇:“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会来了。”
  杨茉道:“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咱们都是妯娌,快别这么灰心丧气的,要我说你也很该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为了兴儿,也不能这般动辄生病。你这样真的病出个好歹了,将来谁为大哥主张啊?”
  这话听的熨帖,白氏笑道:“我知道,就是这几日暑热。”
  杨茉逡巡了一下四周,不免道:“这裴氏办事也不经心了,你这屋里一盆冰也没有,不知道要热死谁了。”
  “她倒是按时送来的,只是我身体发寒,不好用冰,就让人撤下去了。”白氏也不傻,她也不能拿没凭据的东西说,将来传出去了,反倒是她的不是。
  听她这样说,杨茉又道:“你这身体发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小毛病而已。”白氏苦笑。
  杨茉则道:“也该请个医姑扎几针,拔个火罐,驱寒才好。对了,以前我娘也是跟你一样,寒浸浸的,后来喝独参汤,就那么喝了三五个月也就好了。”
  独参汤?白氏赶忙道:“这人参在我们王府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我的处境你也清楚的,我不过月例钱高了一些,就有人说我不识好歹,对我多有非议,
  照你说的天天喝独参汤,老太妃是不会说我,可是别人又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在这个家里,她就跟讨饭的似的,平日她被人瞧不起就算了,还巴巴讨这个,让人笑话。
  杨茉一脸同情:“嫂嫂这是说哪里话,那死去的哥哥好歹现下也有爵位,你也是正经的宗室夫人,什么叫说你,这是你应该得的,你若不敢说,我替你说。”
  “快别,快别。”白氏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杨茉也是只做做样子,怎么可能真的帮她去说,见她如此,正中下怀,就撺掇道:“说实话,你们兴儿这名分不定下来,你就不是镇国将军之母,谁把你放在眼里啊?”
  白氏想起舍娘的话,又想起杨茉的话,总觉得杨茉是为她好。
  见白氏动容,杨茉就先告辞了,又去给老太妃请安去,脸上自然带着笑意。那白氏一个破儒官的女儿,却成了镇国将军夫人,还当真以为自己不得了,她就是见不得人好。
  看,庆王府不也开始走下坡路了么?庆王府的靠山太子去世,郡主婚事不谐,别等晋王即位了,他们家就等着好看吧。
  **
  昨日晚宴之时,舍娘吃了几杯酒,一天精神都不济,好在接到丽娘产女的喜讯,让舍娘高兴许多,特地差人过去看了。
  李琚回来时,也听说了四姨的喜讯,忙向舍娘恭喜:“还真是好事儿。”
  “可不是,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舍娘不明白。
  李琚笑道:“今儿皇上宣召我父王和我进宫了。”
  常在皇帝跟前的才是红人,舍娘道:“皇上现在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不过徐妃似乎想做皇后,今日特地喊内侍和我父王说话,父王当即就带着我走了。”李琚道。
  舍娘道:“她已经有皇子在手,还急什么?越急,恐怕越出乱子。”
  李琚心想难怪裴太后能够按捺到最后的,如果是徐妃这两下子,恐怕早就不成了。想到这里,他心里越发愧疚,难道舍娘嫁了自己,就不能母仪天下了吗?
  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一出,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第64章 第64章悔不该当初做继室……
  中秋节就这么含糊过去了,谁也没有心情过这个节日,勋贵之家因为皇后薨了,也不好宴请,丽娘女儿的洗三、百日,舍娘都只是打发人送了东西过去。
  不知不觉也到了舍娘二十岁的生辰,李琚私下送了她两套头面,一套玉的、一套金镶宝的,他都是用自己私房钱为舍娘置办的。
  舍娘旋即在家里戴着那套玉的,让李琚看看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如此一来,李琚也很受用。
  其实这对于舍娘而言并非用心机,只是夫妻之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觉得感情会升温,这无疑于痴人说梦。虽说不能全部把自己托付给男子,但也不能自虚情假意。
  李琚嘴也很甜:“知道你爱玉兰花,特地让人雕的玉兰,如今你这般戴上,愈发觉得身上兰香馥郁。”
  “那我要多谢夫君了,也只有你时时记得我的生辰。”舍娘作怪上前福身。
  李琚连忙把他扶起来,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等会儿游湖去,带上阿衡一起。”
  “那敢情好,我让下人准备些细点果脯,我们一家人好好歇息一会儿。”舍娘绝对不是那种只顾着管家,就什么都不管的人,她还是想放松,想松弛一些。
  每次只要休息好了,她才会精神抖擞。
  若是一直这般疲累下去,就会心情不舒畅,女子心情一不舒服,就容易气血不顺。她风风火火吩咐了下人,很快一家三口开始游湖,舍娘坐在船边,吹着微风,一言不发。
  这样发呆方才是人生一大乐事,李琚知晓妻子喜欢这般,便主动和阿衡玩,不让他闹人。
  阿衡现在一岁半了,比之一岁的时候,又高了些,说话也清晰许多,他还会唱很多歌,正献宝似的唱给李琚听。
  “小小船儿,水中游啊……”
  “宝宝,你怎么会唱这首歌的?”李琚问道。
  阿衡指了指舍娘:“是娘教我的,娘还教我唱月亮哥哥跟我走呢。”
  本来在发呆的舍娘听到阿衡说这一句,忍俊不禁:“这孩子什么歌儿都会唱,举凡我教几遍就会了。”
  丫头温了酒送上来,舍娘和李琚对饮两盏,都不敢吃多。
  待下了船,她还吃了两盏茶去除酒味,又听外面说郡主归宁了,夏妈妈还道:“该不是郡主知晓您生辰,特地回来的吧?”
  “想的美,她估摸着有别的事儿。”舍娘也并非对郡主有成见,而是她就是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反正有人给她托底。
  庆王妃那里,她也有事情要忙,汪家嫁女,她得添妆过去,再有赵王府听闻昨儿死了个妾,临安王无子国除,女眷们赡养问题。
  这个时候郡主回来了,她虽然欢喜,但又怕遇到什么事儿,不免道:“姑爷不是回来了?你怎么不带他一起来。”
  “他回来就往书房去了,我哪里能见他啊。”郡主赌气。
  庆王妃对女儿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下国丧期间,就是你哥哥嫂嫂也不好同房的,更何况是你们。”
  郡主其实想说她就是觉得吴挺不喜欢她,面上再客气她都能看出反常来,可是行为上她完全指摘不了什么。
  看,就连她亲娘也不理解。
  庆王妃未必不理解,但她也要脸,总不能跟女婿和寿宁侯府的人说让姑爷爱女儿吧,这谁做得到?
  这样房里的事情还得自己去体悟去笼络,就脸她当年为了得到庆王的心,都用尽各种手段。
  母女俩沉默了片刻,庆王妃道:“你嫂嫂今日生辰,你可有备下贺礼?”
  郡主当然不记得了,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见状,庆王妃只好补上一份送到舍娘这里,让郡主也找舍娘说话。
  嫁出去之后,郡主就觉得她母妃再爱自己,对嫂嫂也客气很多,世人真是奇怪,明明女儿是血脉,倒把外姓人当自己人。
  她不知不觉,也仿佛懂了许多。
  到了腊月,听说郡主生病了,庆王妃让舍娘过去探望,舍娘一过来,寿宁侯夫人亲自接待,还道:“我们府上已经请太医来开方了,说是着了风寒。”
  “天下哪里去寻您这样的好婆婆,郡主嫁到您家,还真是享福了。说起来,我记得您爱吃燕窝的,就特地带了些过来。”舍娘让人送上极品血燕。
  寿宁侯夫人笑道:“世子妃真真是有心人,连老身爱吃什么都记得。”
  “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了,自然是不同的。”舍娘也耐心和她家长里短。
  说完了话,才去见郡主,这个时候郡主见了舍娘如见亲人似的:“嫂嫂,我这风寒一得,头疼鼻塞。怎么不把王医正请来?”
  舍娘道:“若是把王医正请来了,寿宁侯府怎么看呢?还以为咱们不信她们呢。”
  “你们也太胆小了,难道我们堂堂王府还怕别人不成?”郡主道。
  舍娘摇头:“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去,若是郡主回家医治,随意找什么大夫都成。可寿宁侯府也是请的大夫,你只吃了一剂药,也没有看出好坏,就闹着说人家请的大夫不成?”
  “嫂嫂……”郡主觉得舍娘根本不是站在她这边的,她若真的这么正直,当年怎么送自己山水图呢,还不是帮着自己作弊,现在她坐稳了位置,就开始跟自己讲理。
  姑嫂二人一时无话,舍娘细细问了郡主身边的安嬷嬷,知道她的病因是晚上吹了冷风,只道:“你们平日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能都由着性子来。”
  安嬷嬷道:“是,奴婢遵从世子妃的话。”
  在舍娘出来的时候,见到吴挺过来,吴挺忙低头行礼问安,舍娘道:“妹夫快别多礼。”
  “多谢嫂嫂探望内子,不知内子的病怎么样了?我是今早才从军营回来的。”吴挺
  作为寿宁侯世子,即便从辽北回来,也没有歇息,而是在军营和士兵们一起训练,可见其心力。
  她不由道:“妹夫这般克勤职守,兢兢业业,真是令人佩服。郡主刚服下药,如今正要发汗,这风寒可大可小,亏得你们家如此上心,这我们也就放心了。”
  吴挺连忙道:“嫂子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事上应该做的事情多了,也没见过谁一定就做的,罢了,我也不耽搁你了,就先告辞了。”舍娘看他应对也还可以,想着等他们夫妻天长日久感情应该会稍微好点的。
  但是她是不愿意疯狂介入别人的因果的,似丽娘那样的,她能够说几句,都未必会说很多,更何况是郡主?上头有老太妃王妃,甚至还有李琚,哪里轮得到她。
  吴挺也是头一次和舍娘说上话,只觉得她人乖觉,她分明知晓自己和郡主感情不好,却给自己戴高帽子,要不就是单纯为人好,要不就是非常聪明。
  从屋外进去探望,郡主见到他,早已心热的很,却又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我这样的病不过是小病而已,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了。”
  安嬷嬷心道郡主明明是很喜欢姑爷的,偏拿乔,她不免笑道:“姑爷,郡主刚服了药,那药太苦了,又头疼的很,您别在意。”
  吴挺哪里那么小心眼,也略显和气道:“我哪里在意,大夫如何说?”他问的很清楚,又叮嘱底下的人多照料郡主,还让人送了蜜饯过来,如果是舍娘在这里肯定会撒娇或者挽留一二,可郡主是个自小就被捧着的人,哪里想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