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娘 第66节
  “儿媳还不是按着您的旧例做的。”舍娘觉得自己根本都没怎么发挥。
  然而庆王妃想她这位儿媳妇还不到二十岁,来她家也没有管过家,竟然如此精明老练。她看了舍娘一眼:“你能照着旧例办就已经很好了。”
  这边庆王妃又专门办女儿的嫁妆来,便把家中琐碎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舍娘,舍娘便把院里的正堂堂院专门收拾出来。
  夏妈妈和秋菊还有她身边的丫头们,一时水涨船高。
  但舍娘也告诫她们:“我虽然帮着王妃管家,但也不是正主子,一旦我的人做错了事情,我也是不会姑息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被打出去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是不吃这一套的人。”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郡主的喜宴,这样的事情都是庆王妃经手,舍娘也只是看着些眉眼高低。但许多琐碎小事,现在都经过她的手,十天半个月,总算是理清楚头绪了,也就没那么累了。
  转眼已经十月份,阿衡已经四个月了,舍娘早上和李琚用完早饭之后,二人分别去做事,她一忙完就把儿子抱着玩儿。
  阿衡头戴一顶虎头帽,身上穿着大红袍褂,他不喜欢竖着抱,舍娘就横着抱,又问乳母他的情况。
  “哥儿吃完就睡,能够自个儿坐着,有时候都不必咱们扶着。”乳母忙道。
  舍娘点头:“吃完就睡,这是好习惯,也辛苦你们了。夏妈妈,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些新棉,你拿些给阿衡的乳母们多做几件衣裳。”
  夏妈妈忙道是,原本她们主仆之前就商量好了的,故而,又拿了些绒布、棉花都送给那四位乳母。
  要说舍娘这么想的,这乳母们若是受寒着了风,到时候无法喂奶,可能还让小孩子也染上风寒。要知道小孩子,本来就不好养活,抵抗力又很弱。
  原本看完儿子,想让乳母抱下去,却没想到阿衡用小手突然拉着她的手,舍娘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重生一回,不仅有了母爱,还有了和自己关系紧密的儿子。
  “我和他玩会儿吧。”舍娘笑道。
  另一边庆王妃也和自己女儿说话,她对郡主道:“你看你嫂子,这不过半个月,事情办的又快又好,还一点儿都不揽权,比以前那些管事娘子强多了。”
  “她不揽权是因为这些迟早是她的嘛。”郡主道。
  庆王妃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有些人你让她装样子她也不会。拿着对牌,就恨不得大干一场,还没开始就发作人,这样的人可是不少。你四伯家的杨氏不就是这般么?可你嫂嫂就不是这般,行事留有余地,不厌其烦的每日都跟我汇报,这可不是每个人做得到的。”
  这么多年的宗人府宗正之妻,可不是白当的。
  郡主叹了口气:“嫂嫂那是高嫁到咱们家,当然要尽心表现,可是我是下嫁到吴家。”
  想到这里,她又起身,使起了性子:“母妃,我不爱听这些,您别和我说这些了。”
  庆王妃素来宠溺小女儿,只好道:“好好好,母妃不说就是了。”
  她也拿女儿没办法。
  晚饭大家一起去老太妃那里用的,舍娘站起来帮忙盛汤布菜,等老太妃摆手,她才在下手坐着把饭用了。
  用完之后,老太妃留大家说话,先是问舍娘:“阿衡如何了?”
  孩子大名没取,大家都叫小名,还好大家对舍娘取的名字也没什么异议。
  “阿衡今日中午孙媳抱着他玩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他仿佛听懂我的话一样,我说要把他交给乳母,他小手突然拉着我的衣角,我也只好又同他玩了一会儿。”舍娘说起来还想着儿子。
  老太妃笑道:“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了,知道谁好谁不好,你是他亲娘,也难怪他舍不得你的。”
  舍娘听了很欣慰,那厢又听老太妃问起庆王妃关于郡主的嫁妆,庆王妃道:“办的差不多了,还添些小件就成了,这孩子长的快,只能近来裁制衣裳。”
  “嗯,你办事我是一贯放心的,更何况,宝应是你的女儿。只是我这里倒是有几件皮子衣裳,都是极好的,但颜色太俏,今日正好拿出来分一分。”老太妃笑道。
  舍娘很清楚,若是没有生下阿衡,她今儿也是看着老太妃分东西给郡主,自己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如今看在阿衡的面子上,大家对她到底不同了。
  老太妃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舍娘得了一件银红绣百碟洒金羽缎的白狐裘披风,一件紫缎狐腋女皮袄,还有一件藕荷色绣博古纹棉袄。
  羽缎可以防风雪,博古纹的棉袄深秋或者初春穿很好,舍娘美滋滋的拿回去了,都在穿衣镜前试。
  穿一件让李琚看一次,还问道:“哪一件更好看?”
  李琚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帮她擦擦汗:“你说你,这才十月呢,穿这么厚,汗都流下来了。”他觉得妻子完全就跟小姑娘似的。
  “先说我穿哪一件好看嘛?”舍娘撅嘴。
  李琚没哄她,只道:“你穿紫缎的好看。”
  舍娘就喜欢这样说真话的人,不爱那样和稀泥的人,尤其是枕边人,他是真的性情很较真,有时候有些男人气概太过。
  就像一大早,他居然着单衣在院子里练剑,一套剑法练的是那么行云流水的。
  舍娘打了个哈欠,她虽然也喜欢动一动,但是没有到这样的地步。她想着昨日人家给她擦汗,她也在旁边等着,等他练完,递了帕子过去,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却没想到李琚把头伸过来,意思让舍娘帮他擦,舍娘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别过脸去,也红着脸帮他擦汗了。
  “我要去正院理事了。”舍娘不觉得和丈夫恩爱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甚至还会有些许甜蜜,让人心情很好。
  那边庆王妃也是让李琚去打探一下,那吴挺身边有没有什么身边心爱的人,若是有,自然是暗示他送走。
  要打听这样的事情,李琚直接去找袁韬了,毕竟袁韬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关系多。二人几盏酒下肚,还真的打听出来了,袁韬倒也没说是不是什么心爱之人,只是道:“我就听说他们府上有位国色天香的表小姐,被吴挺护的很紧,可听说他只当妹妹看待的。”
  若是寻常女子,倒是还好,但是是亲戚,就难办了。
  更
  何况李琚是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他回来就和舍娘抱怨:“你说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去做?再者,你也不能凭空到人家家里说,人家心里有谁吧?又没证据。”
  舍娘道:“这也不难,你若是偶遇他了,只管有口无心的说几句话,他是个聪明,自然能听懂你说的。”
  “什么叫有口无心的说几句?”李琚是真的请教起来。
  舍娘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平日那么聪明的人,这个怎么都不懂?你就说最近风闻他的一些事情,这桩亲事是皇帝赐婚的,谁也不能破坏?你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他一幅受委屈的样子,立马赌咒发誓,自然是没问题,如果他追问是谁说的,看起来波澜不惊,你就敲打几句。”
  风闻?就是说有人在传这件事情,还传到庆王府人的耳朵里,所以他们去问一问,让他自己忖度。
  “是这个理儿,舍娘,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呀。”李琚正愁不知道如何开口呢。
  “你呀,这是当局者迷。”舍娘摇摇头。
  其实即便是郡主这样贵胄子女,婚事上也是无法自主,还得兄长去弹压,这还是庆王府身份高的情况下,若是别的人家,还没有这份实力,。
  但无论如何郡主还真是天生富贵命,母亲哥哥都为她打算着。
  李琚按照舍娘的吩咐,凑巧“偶遇”了吴挺一番,吴挺听了之后,忍不住皱眉:“不知谁在世子面前嚼舌根?”
  他自然有一位远房表妹,生的国色天香,彼此性情相投,但是皇上赐婚,打断了他的念想。
  李琚看他的神色,想着他还真的有心上人,故而道:“你先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咱们两家这桩亲事是天子赐婚,空穴不能来风,若真有,你知道如何处理的。”
  说完,李琚就走了。
  寿宁侯虽然是袭爵丹书铁券的人家,可庆王府那更不得了,庆王父子正得盛宠,庆王世子还是太子的伴读,翌日,太子若是登基,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想着等郡主进门,将来把那位表妹纳妾,这在勋贵人家也是很正常的,正妻多半是给家族娶的,妾侍才多半是自己想娶的。
  他也并非对郡主有甚不满,然而今日李琚一番话,让他心中忐忑,他又是个果决之人,片刻之间,便有了决断,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番,便把他那位表妹送走了。
  李琚闻言倒是很高兴,殊不知舍娘道:“他这样把人送走,恐怕心里是不服的,将来怕不会老实。”
  看庆王妃的样子也知道,这位小姑子恐怕嫁出去,将来有什么事情也是让李琚或者她来办,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60章 第60章双章合一
  进了腊月,庆王府就愈发忙了,除了郡主的亲事之外,还有田庄送的各种货物,年节下要整治的酒席,全部都得先备下来。
  虽然都有管事各司其职,但舍娘现下总揽个名头,也得尽心尽力。
  只是她一时不慎,早上起来就喉咙痛,鼻子塞,头疼不已。李琚见状,又道:“我去请大夫过来,你也别强撑着。”
  “嗯,我总觉得右眼热的跳,所以也不一定是风寒,指不定就是热成这样了。”舍娘也大抵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李琚属于非常热的体质,舍娘每晚都冒汗,热到时不时就掀被子,冬天一掀被子,可不就着凉么?
  李琚若是发现了,就经常晚上替她盖被子,早上还笑话她说她睡觉不老实。
  但有时候他自己也睡迷了,舍娘可就像现在这样遭殃了。
  李琚摸了摸她的头,又觉得不准,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额头好一会儿才道:“还好,没发烧。”
  却说请了大夫过来,开了两贴药,舍娘让人当即熬了,灌下一大碗,去床上休息,才对他道:“从今儿开始,咱们分被子睡,你真的跟火球似的,每日我睡觉起来,都跟水老鼠似的,热的不行。”
  李琚听了这话,苦笑不已,但还是替她到庆王妃那里告了假,“世子妃她身子骨不大舒服,头痛欲裂,方才吃下药。”
  庆王妃道:“这些日子也是累坏了她了,让她多歇会儿吧。”
  话是这么说,庆王妃自己也是忙疯了,当然还是希望儿媳妇赶紧起来帮忙了,这也没办法的事情,可巧儿的她统共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媳妇,不让她忙又让谁忙?
  倒是老太妃知道了,跟她举荐了一个人:“你看白氏怎么样?”
  白氏是庆王长子的媳妇,庆王长子年满十五岁就去世了,那白氏随侧妃一起守寡,轻易人前都不出来,就连舍娘成婚都没见过她。
  庆王妃也很怕她触霉头,心中常常想着庶长子差点占了自己儿子的位置,那侧室之前也和她互别苗头,自然就忽略了。
  只恨不得府上没有这个人,偏老太妃突然提起这个人来,庆王妃还有些不自在:“白氏?我倒是怕累着她。”
  对于庆王妃而言,李琚和李宝应才是她的儿女,庶出的是旁不干的,但是对于老太妃而言,长孙也是她亲孙子,那孩子懂事孝顺,也曾经承欢膝下。
  白氏是他的未亡人,将来还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承继香火的。如今李琚有了儿子,世子的位置更稳固了,老太妃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总比让老三老四的媳妇,或者崇宁郡王府的人过来帮忙吧,要是安插几个人,庆王府就不得安宁了。
  所以,老太妃笑道:“她也不过二十多岁,正值壮年,天天躲在屋子里算怎么回事?你是她婆婆,使唤她也是现成的。”
  见老太妃这样说了,庆王妃也忍着答应下来了。
  舍娘也在病愈之后,就见到这位长嫂了,这个人在家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低到舍娘都仿佛只和她打过一个照面,平日也没有谁主动提起她。
  只见她穿着青哆罗呢的斗篷,脸色苍白,头上戴着几根玉簪,整个人形同枯槁一般。庆王妃希望舍娘能把白氏斗下去,但舍娘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说实在的,她自己都只是个二把手,做的好了是应当了,做的不好了,还要被婆母训斥。
  也不过就是个高级点的管事娘子罢了。
  白氏要管,她也不反对,正好还能少办几件事情,自己多歇会儿。
  所以庆王妃和她说起白氏,舍娘就道:“咱们若是两人一处办事儿,商量来商量去的,反而时间耗费的更多,不如我和大嫂一人分派几件事情,母妃说呢?”
  庆王妃见舍娘这般,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终究还是同意了:“好,不过你嫂嫂从前也没管过,我就先分派她两件事情,一件是巡夜,吃酒赌博最容易出事,须把门户看严,第二件便是老太太的厨房采购,小戏子们的起居。”
  显然这两件,都还没有摸到管家的边儿。但是如果她做的好,老太妃肯定也会帮她说话。
  白氏透明了好些年,今朝终于能管这两件事情,虽然觉得巡夜不好,但是也是她的机会。身边的下人也都为她开心,她的丫鬟巧果就道:“如今快到年关了,吃酒赌钱的人总是不少,可这些人许多都是积年的老仆了,您何不通融一些,卖她们个面子?我听说世子妃巡夜时,举凡查到谁,是不会姑息的,都会按照王妃的要求拉去打板子去。”
  “我也这么想的,这巡夜若是太严了,就容易得罪人。尤其是祝婆子、方婆子,她们可都是老太妃的人。”白氏道。
  巧果忙道:“所以奴婢说不好得罪。”
  白氏笑道:“她严,我就宽些。若不然这般,我每次巡夜定一个时辰,不胡乱巡,如此,只要我巡的时候,她们不赌牌吃酒,到时候谁也说不定我的头上来。”
  舍娘暂时还不知晓这些,因为郡主立马要嫁过去,那么嫁妆就得提前送过去,她作为嫂子是要去守房的。
  也就是她要在寿宁侯家睡一晚上,她还得让人准备她的包袱行李,又想着寿宁侯府的人不知道如何?自己还得应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