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怀中闪过一道光亮,又被她赶紧捂住,多寿上前从她手中抢过来递给林双。
  是一只金灿灿的缠花钗,上面点缀着一颗硕大的东珠俨然是今日迦音插在沈良时发间的那只!
  林双问:哪儿来的?
  宫女连忙到:是奴婢在小厨房捡到的。
  林双将缠花钗收到袖间,又问:皇后娘娘如何了?
  娘娘在昏迷中,太医正在救治。
  三人带着桑朵,一报嘉乾宫就顺利地穿过御林军围成的人墙。大殿前邻湖的空地上,挨挨挤挤地站着今夜负责各位主子膳食饮品用具的宫人,人人惶惶不安。
  此时太后已经回去歇息,唯有皇帝和妃嫔等在门前,太医正在里面为皇后医治,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一旁。
  多寿和追月押着桑朵等在殿外,林双一人进去,顺着角落走到沈良时身后,低声向沈说了桑朵的事,将那只缠花钗递给她。
  沈良时拧起秀眉,手摸到发髻上的金钗,道: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怎会?
  还不待林双细问席间情况,宫人推门而出,端出来一盆盆血水,血腥气瞬间充斥整个偏殿,众人纷纷掩住口鼻。
  一名太监怀抱襁褓从屏风后绕出来,手中襁褓遮遮掩掩,看不到婴儿模样,他只哭着跪到皇帝脚边,道:陛下恕罪,小皇子他已经没气了啊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只道让他息怒节哀。
  皇帝沉默半晌,声音沙哑道:皇后如何?
  皇后娘娘一直血流不止,各位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皇帝伸手想去拉开挡住婴儿脸的布料,却被那太监劝住,他也只能道:告诉太医院众人,救不好皇后,仔细他们所有人的脑袋带下去吧。
  太监抱着襁褓站起身,穿过几位嫔妃出去,正走到沈良时面前时,不知他是故意还是夜风袭来,那块遮着婴儿面部的布料垂了下去,露出一张血淋淋皱巴巴的脸来,婴儿眼球异常突出,如同随时要全部冒出来,格外吓人。
  沈良时被吓得一时晃神,心如擂鼓,后背竟发起一层的虚汗,她隔着袖袍抓住林双的小臂,低声急促道:怎么会那个样子?那么多血眼睛那么大
  林双当然也看到那名死婴,但不同的是她只觉相当怪异。
  纵使皇后大出血,刚出生的婴儿又怎么会满身红成那样,看起来不像从母体沾上的血,倒像是他的皮肤就是血红的,还有眼睛
  沈良时被吓得不轻,林双隔着布料感觉的她在细细密密地发抖,只抬手在她后腰上拍了拍以做安抚。
  皇后失血过多,但好在性命无恙。
  太医查验过她的吃食后,跪在殿中央陈述他们诊断的结果。
  皇后娘娘怀孕期间胎像平稳,但有体热的症状,因此微臣等为她开了些温和的药,这些药娘娘服用有半个月有所见效,且腹中胎儿无恙,所以就一直没停。
  但近半个月,考虑到娘娘快要临盆,所以微臣等就将药停了,改用半夏汀入药熏香,以此为娘娘平心静气。
  今夜娘娘的吃食中也未有相冲的食物,但娘娘确是因为服用有打胎功效的药物小产。
  皇帝在眉心紧掐一下,道:查,一样也不能落地查!两位贵妃,此次宫宴是你们主持操办的,你二人也难逃其咎!
  沈良时和晏嫣然上前俯首告罪。
  站在人群里的裕妃上前道:陛下,臣妾的宫女刚刚看到,昭禧贵妃宫中的人押了一名御膳房的小宫女在外面,不知贵妃可是有所发现?
  沈良时让人把桑朵带进来,道:臣妾的宫人在来的路上发现她潜逃出渭宁别馆,觉得可疑就私自扣住了,现在交由陛下裁决。
  桑朵将头磕在地上,慌乱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实在害怕所以才逃走的,奴婢不想死啊!
  皇帝道:若非心中有鬼你跑什么?说!
  桑朵颤声道:奴婢今日在小厨房中看火时,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看到有人进来,问是不是给皇后娘娘的汤,奴婢当时害怕被罚,就低头回答是的,那人掀开盖看了看,好像往里面倒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就走了。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阴阳道:若是此人就是借此机会给皇后娘娘下毒,你这宫女就是看护不力,该杖毙!
  林双从角落里看过去,多寿立即道:那是晏贵妃的跟班,葭嫔娘娘。
  裕妃从旁对桑朵道: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好想想,到底是谁?
  桑朵皱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犹豫道:奴婢当时不敢抬头看,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但奴婢知道她穿着宫装,红色的衣摆,上面是是云纹,像是流云又像是祥云
  身着枫红大袖衫的沈良时和海棠百叠裙的晏嫣然霎时成为众矢之的。
  晏嫣然眼波流转,笑道:可巧,今日偏就臣妾和姐姐穿这红色的衣裙,臣妾的是流云纹,姐姐的是祥云纹呢!
  这倒不巧,毕竟满宫除了皇后,只有她二人敢穿这般招摇的颜色,此话无疑是将矛头指向她二人。
  沈良时淡淡道:本宫今日是去过小厨房,但什么也没做。
  裕妃道:做没做不是贵妃娘娘一张嘴说了算的。
  晏嫣然不急不缓道:开宴前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小厨房,又如何就能确定是那个时候下的毒?何况太医已经说了,皇后娘娘的食物中没有毒,这如何能做证词?
  桑朵立即直起身,指向角落里的林双,奴婢捡到了一只金钗,在她手里!
  沈良时抢先从袖间拿出那只金钗,道:在本宫这儿,是这只吧?
  裕妃道:这只钗子跟贵妃娘娘头上的一模一样,还请娘娘给个解释。
  沈良时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本宫这对钗子三年前就丢失了一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她手中。
  裕妃跟声道:究竟是三年前丢失,还是今日遗落在下毒之地,亦或是娘娘想收买这名宫女,犹未可知啊
  沈良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道:裕妃,本宫得罪过你吗?为何你今日一直盯着本宫不放?
  裕妃随即向皇帝福身,话却是对着沈良时说的,臣妾是捉拿贼人心切,言语中多有冒犯,请贵妃娘娘多多包涵。
  沈良时道:若是本宫所为,为何还要让我宫中人带她进渭宁别馆,何不直接带走暗中处置了?
  葭嫔走上前来,或许娘娘就是想借着陛下处置渭宁别馆伺候宫人的名义,将她杀人灭口也不无可能,否则为何抓到人了却不即刻禀报,再者今日事发,是您一力封锁渭宁别馆,怎么别人都没跑出去,就她跑出去还告了您的状?
  她提起衣摆跪下,对皇帝慨然道:陛下,嫔妾大胆猜测,贵妃下毒谋害皇后娘娘被宫女撞见,收买她保密此事,后又借封锁渭宁别馆私放她逃走,若是逃跑成功,兴许她就会暗中杀害这名宫女,若是不成功更可以直接断定她有嫌疑将她杖杀!
  沈良时辩无可辩,垂首跪立。
  皇帝只能看到她满头的朱翠,沉吟半晌道:贵妃,你还有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沈良时心中莫名厌烦,这样的场景,自从萧承锦登基来不是三五次,每一次他都这般高高在上地质问她,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最应该相信她的人坐在冰冷的位置上,可以为了任何事情,审视她、怀疑她、逼问她、斥责她。
  明明自年少相识,却总是这般疑心重重。
  沈良时缓缓俯下身一拜,无甚波澜道:太医所鉴,汤中无毒。
  沉默在殿中蔓延开。
  襄妃咳嗽了两声,缓步上前,柔柔一拜,道:陛下,这殿中又是熏香又是血腥气,臣妾闻着实在身体不适,能否先行告退?
  皇帝从沈良时身上移开视线,问道:今日点的什么香?
  王睬道:回陛下,是翠点玉兰。
  朕记得往年中秋都是点丹桂香,为何今年换了?
  见皇帝招手,点香阁的宫人上前跪下道:回陛下,本来是要点的,是刘公公让奴才们换的。
  不多时,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进来,上面盖着一张白布。
  陛下,点香阁副总管刘公公被人缢死于湖边。
  白布掀开,一名四十上下的太监瞪眼伸舌,颈间还有一道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