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有人都知道凶兽的残忍和强大,但它从不发声,别说进攻前的警告,就连已经发起进攻也是沉默无声的。
  诸如此类,或有别于此类。
  宁寂并不似寻常高位者,她会亲自动手,有时也只是动口。
  她站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拿出不属于天光的物件,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所有人都缄口不言。
  谢亭还未来得及生出的亲近,化作一日比一日更甚的惧怕,以及敬畏。
  这份恐惧通过身体和记忆,传递给了谢亭。
  谢亭僵硬了足足三秒,等她彻底从回忆中抽身,费尽全力才勉强能将身体本能的恐惧压下。
  她确信,宁寂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谢亭在她面前酷似玩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多问不多说,怯懦又听话。
  而自己,无论是刚出浴室的打量,还是方才的未经询问,都和谢亭相去甚远。
  这倒无伤大雅,只是会让人怀疑而已,不痛不痒。
  关键在于宁寂此人,是会动手的,她总会从不知何处摸出一把折叠刀,而且还总是冷不丁动手。
  宁寂没有说话,合眼靠在床头。
  谢亭把水杯放回去,捧起书继续念,嗓音有些黏连,不知是那温水太冷,还是饮用水太甜,才使得字不连字、句不成句。
  相同的字眼,现在似乎要更用力才能念出来,没多久她就累了,但暂时还不想找死,于是硬撑着往后扯。
  当时间消磨掉紧张时,宁寂开口:好了,第几页?
  她或倚在床头,或趴在谢亭肩上,始终没睁眼。
  一百八十七。谢亭答。
  下去。宁寂道。
  谢亭挪下去在左边坐下,躺下之前顿了几秒,到底没动弹,仍坐着。
  宁寂弯腰,似乎在拿抽屉中的东西。
  谢亭用余光偷偷扫过去,心中纠结。
  她觉得现在需要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不然难保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她又想不到该做什么。
  算了。
  三分靠不,一分靠打拼,九分天注定。
  老天已经注定了这么个糟透了的开局,那她也没法子。
  谢亭怕宁寂,各种意义上的怕,但她又不怕。
  初来乍到,统共才见了一个小时不到,谈什么害怕,充其量觉得这人不好相处而已。
  她这么想着,心里还真放下不少。
  原来谢亭也是和宁寂睡在一起的,宁寂会抱她,抱玩具似的抱。
  一般也是洗完澡念书,念完书就睡觉,一天结束。
  没在房间里看到显眼的钟表,不知道几点,但身体隐约有些疲惫。
  寂静之中,方才解封的记忆慢慢被回味。
  谢亭唯唯诺诺的场景不断浮现,让她情不自禁蹙眉。
  怎么就当玩具当得这么心安呢?
  逆反心理上来,她没再犹豫,躺下去拉上被子盖好自己。
  没天理的,如果躺下也要请示,那也太可悲了。
  好了,关机,今天结束,明日事明日议。
  在脑子里给自己播放windows关机的声音,还没播完,某个听起来不太友好的声音出现。
  你哥送来的。
  啊?
  我哥哥,我哥谁啊?
  被迫重启的谢亭茫然,她睁开眼,看到宁寂手里捏着一个暗红色的户口簿。
  沉默了几秒,恕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眼神微错,撞上宁寂的视线。
  沉寂许久的脑袋忽地传来新的疼痛,又有记忆蜂拥而来。
  她无意识皱眉,眼前出现的是记忆中的画面,将双眼捕获到的图像覆盖。
  宁寂则直直盯着她。
  那双眼显然还在迷茫中,她开口:一小时后成年。
  这一声将谢亭唤醒,她情不自禁轻轻抽气,想揉揉脑袋,想想自然还是作罢。
  谢铭,她的哥哥,是谢父初恋的儿子,大她两年多。
  半年前的事故她还是没想起来,但知道了是谢铭把她送来的。
  谢铭好像继承了什么,然后就迫不及待将她打包成礼物送出去,现在又送来户口本。
  眼神逐渐清明,她看到宁寂直勾勾的眼神,心中半卸的气彻底漏走了。
  抬手揉揉还在缓痛的脑袋,她别开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这要是不暴露就奇怪了。
  以及,这暗示她要是不懂就奇怪了。
  十七岁的谢亭可能还一知半解,但二十七岁的她再清楚不过。
  你说了算。她低声答。
  话音才落,额头上忽然出现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施加了微弱但不容忽视的按压力道。
  她懵住。
  不是,这就要动手啊?
  早知道还不如坦诚。
  愣怔的双眼随即和一双看不到底的眼睛对上。
  宁寂一手按着她的额头,一手撑在她身侧,弯腰俯身和她对视,双眼只隔不足十厘米。
  呼吸也交缠、融合。
  她的眼神看着很平静,眸色也偏黑,仿若声与息沉不进去,但其下绝不会静谧的渊。
  谢亭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而后下意识合眼,屏住呼吸,不合身份的话脱口而出:好好说话别动手。
  无底之渊怔了一怔,几秒后起身,松手。
  谢亭松了口气,憋闷的胸腔迎来氧气,激动地起伏。
  沉默铺开,未知,但破罐破摔。
  我哥是谢铭吗?谢亭问。
  没人回答。
  他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你了吗?她又问。
  依然没人答。
  我刚记不得了。她说:现在想起来了一点,但还有很多不知道。
  宁寂依然没回答。
  谢亭觉得她可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弄死自己。
  算了,一分靠打拼,已经打拼过了。
  睡。
  说干就干,她翻身过去背对宁寂,把被子扯好,安详地闭上眼。
  这种看起来就像是暗黑小说主角的人,哪是她这猪脑和懒心能触碰的。
  作者有话说:
  =w=
  第3章 第 3 章
  眼是合上了,心里多少还有点儿乱。
  十八岁,户口本。
  哈?不是二十岁才能结婚吗?
  一般来讲,书中世界里没有补齐的设定,都是按照现实世界来的。
  虽然她没有去过所谓的现实世界,但那两个人是这么说的。
  她之前在的世界是一本书,有剧情,有主角,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
  现在的世界自然也是一本书,讲的是狗血脑残爱情故事,书里的文字没有提及结婚年龄,那就应该跟现实一样。
  莫非,自己原来世界里的二十岁结婚是特殊设定?没有依照现实?
  现实里就是这里的十八岁结婚?
  外面的世界已经抽象成这样了???
  老天。
  老天不能回应她深情的呼唤,只会给她迎头一击。
  过来。
  来到这里后,这个词是第二次听到。
  虽然心里跑得跟脱缰野马似的,但不可置疑,这一声的压迫感还是很强,反正谢亭是乖乖听话了。
  想滚一圈翻过去得了,也不用爬起来,反正也是过去了。
  刚准备翻身,瞅见宁寂表情后,她默默坐起来,拘谨地靠近。
  分明只隔了二十厘米,看着却像是隔了两米远。
  解释。宁寂没有讲别的,只道。
  这命令的语气倒是浑然天成。
  谢亭听得皱眉,过来这种话还好,可解释听起来就太像是指令了。
  合着我是指令宝贝呢。
  她没有谢亭那听人命令的爱好,仅有的一丝属于身体的本能,也败给了她越发清晰的自我意识。
  沉默几秒,她选择反问:解释什么?
  语气听着倒是没有疲惫时的懒倦了,莫名显得倔,还是不敢明目张胆,于是暗暗顶撞的倔。
  宁寂看过去,眼神平平静静,没有说话,三秒后收回视线,恢复抱臂靠在床头,合着眼的姿态。
  被严丝合缝压制的感觉又来。
  谢亭静默片刻,捏了捏指尖,心中憋闷。
  她到底还是解释了:不知道为什么,洗完澡突然就很茫然,脑子里像是有一层雾,把所有东西都挡完了。
  低头盯着被子,继续道:当时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之后才想起来,只想起来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出来看到你,关于你的那部分记忆也恢复了,其他的还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