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宰治将他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有话就直说。”
  赤坂冶:“……你确定?”
  这是真的能直说的吗,在这种明显还在生气的情况下?
  太宰治又不高兴了。他五指没入棕色的发丝,揪着赤坂冶的头发将他往后拽去,禁止他又凑过来亲他:“叫你说,你就说。”
  赤坂冶:“……”
  这个人的情绪变化真的好快。几分钟前,他还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回吻呢。
  人是没办法猜透太宰治的。赤坂冶选择屈服,老老实实地说:“我明天想回趟东京。”
  “……”太宰治的表情瞬间变得险恶起来。
  “我没懂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回东京。”赤坂冶顺着他加重的力道仰头,“你似乎对我弟弟很没有好感。你们见过面了?”
  被盯梢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赤坂冶已经尽力把组织交过来的任务做得完美了,他自认为没有给港口mafia留下什么介入调查的好契机,而如果没有理由,港口mafia也不可能闲到对每个任务进行二次核查,顺便调查手底下参与这次任务的人。
  顺着这个逻辑一想,赤坂冶昨天前脚离开横滨市区,后脚他新接手的部下就被打到吐血送进医院的事,其实已经相当离谱了。太宰治已经从之前几次试探中得到了答案,确认他赤坂冶不会冒着部下送命的风险坚持回去看弟弟,所以才选了个程度适中的警告方式。
  他完全不联系赤坂冶本人,却变着花样地告诫他:别回东京。
  赤坂冶不是很明白。
  太宰治看他不爽、找他麻烦的事很好理解,港口mafia势力日益扩展,这人在横滨做事当然会更得心应手;因为织田的缘故找上门也合情合理,因为他大概是真情实意和织田交朋友的;后续发展虽然意外,但基本也只是顺着氛围顺水推舟。
  他不觉得一点特殊关系能叫他与太宰治之间生出什么沟通余地,但也不会忽略掉对方释放出的友善信号。上次太宰治可是一觉睡醒就跑了,而这次他留下来了。
  既然留下,那就是能谈的意思?赤坂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放弃绕弯子,干脆直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找他麻烦就算了,能不能别找他弟弟麻烦?
  “……”
  太宰治从他的语气中品味出几分‘他马上就要踩到赤坂冶底线’的意味,于是他眼神微冷。
  顷刻间,两人间的氛围就冷凝下来,空气一时间都僵住了。
  对方顺从的姿态和完全跟‘顺从’这个词不搭边的语气与眼神让太宰治忆起上次的那个夜晚。
  他上次甚至是把赤坂冶铐起来的,但……
  哈,那滋味真是谁试谁知道,谁试谁倒霉。
  太宰治眯起眼睛,心中翻涌起深沉的恶念,但最终还是在赤坂冶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解的时候放弃了那些念头。
  赤坂冶貌似是真的在询问,而非质问,而他居然真的被这隐晦的退让安抚了。
  “啧。”太宰治松开手,转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将柔软的发丝在指尖缠绕。他的语气柔和下来,用一种温柔、但他的部下听后大概会汗毛直立背后发麻的口吻说道,“那你回吧。”
  于是赤坂冶又确认了,这位干部先生似乎真的对他弟弟很有意见。
  幸一果然做了什么。
  ……唉,虽然他对弟弟有滤镜,但也能客观知道弟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得那样安分乖巧。不过这样才好,这样他才不会担心幸一吃亏或者被欺负。
  “好。”他面不改色地应声,权当没听出太宰治的不快。
  “嘁。”太宰治又拖长尾音,“冷酷无情的男人。”
  看着赤坂冶起身去拆药盒和绷带的包装,太宰治也重新把自己的游戏机捡回来,将早已game over的游戏读档重开。他漫不经心地摁着手柄按键,一边说了句:“你回去之前再帮我个忙吧。”
  赤坂冶没怎么迟疑地接上:“要做什么?”
  “小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太宰治说,“反正你下手轻点就行了。”
  赤坂冶生出一种微妙的不详之感。
  不过……嘛,毕竟是太宰治。
  算了。
  “嗯。”他垂下眼,将药涂在太宰治后背,用手掌替他将药抹晕揉开,然后扯着绷带从他身前绕过,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18章 018
  太宰治站在镜子前,将颈部缠着的绷带散开,重新缠好。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一圈圈的绷带,看着镜子里神色阴沉、惹人生厌的自己。
  总有人爱讲‘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种话。一般来说,太宰治是认可的,世俗的人类总以为自己将情绪隐藏得很好,更有愚蠢者爱沾沾自喜,殊不知他们的情绪早就从细微之处泄露了出来。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吓一吓,就会像受惊了的老鼠一样朝着陷阱直冲而去,满心满眼的恐惧和惊慌都要溢出来了。那种寻常老套的戏码,太宰治虽然总是在玩,却已经厌烦到看都懒得看了。
  可对上镜中那双像枯萎树叶一样的眼睛,太宰治也没觉得自己有好到哪去。
  镜中那人死气沉沉,稍微一提唇角,眼中便是嘲弄和讥讽的意味,纵使偶尔有喜悦和正面的感情闪过,也像是滴在镜面上的水珠,浮于表面,轻轻一晃就消失不见。
  ……但赤坂冶好像很喜欢他的眼睛?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调整好绷带,然后将衬衫扣子系好,重新打了领结。
  那家伙动起手来没个轻重,但在这种地方却相当绅士。明明被咬得到处都是痕迹,不是破皮见血就是青青紫紫,却意外的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没用的绅士又增加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细致地洗过十指,直到手指冰冷、指尖发白,才擦净手,离开了休息室。办公室内,芥川龙之介正站在办公桌前等待,见他推门出来,更是挺直脊背,严阵以待地听候他的命令。
  太宰治坐到办公椅上,慢吞吞地蹭着滚轮滑到桌后,转了九十度过来,歪着头打量着芥川。
  这是他从贫民窟捡来的异能力者,天赋不错,可惜脑子实在不灵光,像头愚蠢的斗牛,用红布一招便傻兮兮地冲上去了。
  说真的,这家伙真该跟赤坂冶学一学,后者那按兵不动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如果是同样的境遇,换成芥川的话,他恐怕早就被气得气血上涌,头脑一热就直冲港口mafia本部来了,誓死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呃,如果是芥川的话,这剧情应该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发展了。
  太宰治沉着脸假想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吓人。他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挥散了脑子里恐怖的画面。
  他也不是没用粗暴的手段教育过芥川,但后者那倔牛一样的行为模式、疯狗一样的眼神、和屡教不改的头铁都还历历在目。
  如果真的替换过去了,那场面简直要变成恐怖片了。
  “太宰先生,怎么了?”
  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变化,芥川龙之介沉声问道。
  芥川龙之介是个看着和太宰治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面容冷峻,神情冷淡,但一双黑眸在看到太宰治的瞬间便像是燃起了火焰,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
  那是近乎狂热或信奉的姿态。
  然而这眉眼完全是抛给瞎子看了。
  太宰治瞥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作为太宰治头号粉丝,芥川龙之介认真关注着老师每日的细微变化。他发觉老师心情还算不错,于是踌躇片刻,将徘徊在心头许久的疑问说出了口:“……太宰先生,您今日怎么换了打扮?”
  这位干部先生一般都是西装三件套外加长款黑色大衣,然而他今天套在外面的大衣却换了个款式。太宰先生平时那件衣服呢?被送去清洗了吗?太宰先生一般都去哪家干洗店?有几套替换的衣服?他要是问的话太宰先生会告诉他吗?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太宰治懒懒地瘫在滑轮椅上,叫滑轮椅前前后后滑动着,听滚轮发出细微有节奏的响声。
  哦,那件衣服在河里泡过、又被丢在沙发上阴干、已经皱得彻底没法看了。而且他昨天没回家,直接把那件衣服忘在赤坂冶家了。啧,麻烦啊。那件衣服是森先生送给他的,他还得再去拿一趟。
  不过这话就不必说给芥川听了。
  太宰治换了个姿势,托着下颚打量自己的学生。他懒洋洋唤了一句:“芥川啊……”
  被点到名字的人立刻精神一振,清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干脆利索地应声:“是。”
  这是个太宰治一句话就能为他豁出性命的战士,随叫随到,响应率百分百。
  不过太宰治对部下的尊敬毫不领情。他换上一种惋惜的语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芥川,为什么你这么弱呢?”
  “……”